從萬事樓離開,蘇安然和唐詩韻乘坐萬事樓元堂主安排好的獸車,前往島中心。
那里才是萬事樓的核心所在。
基本上稍微有點名氣的宗門都會在這里開設一個駐地,反正地是現成的,玄界也沒什么收租的概念,只要按照萬事樓制定的規矩來做事,那么萬事樓也不會去找你的麻煩。所以久而久之,滄瀾小世界就成為了玄界唯一一個規模最大、貨物最全的坊市,每年光是收那些手續費就已經賺得盆滿缽滿了,哪還需要搞什么收租的政策啊。
畢竟,這里可是就連藥王谷和萬寶閣都開設了分店的銷售渠道。
當然也不是沒有其他坊市想要模仿,只不過那些坊市都無法做到保持真正的公平公正,所以自然也就很難吸引人。
此時,在進了城后,蘇安然便跟在三師姐唐詩韻的身后,七拐八拐的行進著。
他是第一次來萬事樓,所以對于這里的環境自然并不熟悉。
之前就有聽大師姐方倩雯說過,太一谷的弟子來滄瀾小世界的時候,都是在大日如來宗的駐地借宿。
只不過,大日如來宗是在海島的東方,就算蘇安然再不認路,起碼他還是知道現在正在前進的方向是南方。
“三師姐,我們要去哪啊?”
“藏劍閣。”對于蘇安然的問題,唐詩韻倒是沒隱瞞,直接就回答道。
“啊?”蘇安然有些茫然,“去藏劍閣干什么?”
“因為沒有人可以欠我們太一谷的債。”唐詩韻淡淡的說道,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蘇安然更茫然了。
“欠債?”蘇安然抓了抓自己的耳后,一臉的懵逼,“我們太一谷和藏劍閣還有什么矛盾嗎?”
“沒有。”唐詩韻搖頭,“但是王仁和你有。”
“啊?”蘇安然楞了一下。
旋即他才想起來,在“萬事玉簡”里一直有個人每次看到他都要逮著一頓臭罵,似乎就是叫“耍劍的王仁”。
不過一想起這個人,他就想到自己被三師姐吊起來毒打的悲慘畫面。
大概就在臨出發的前一天,他的三師姐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心血來潮的進了“萬事玉簡”,然后就看到了他寫的日記。于是那個場面就歡樂了,誰讓他自己手賤把每天被三師姐毒打的過程都給詳細記錄了一遍呢?于是,唐詩韻打著“幫他回憶過往”的名義,把他記錄的三十天內容都給重復了一遍。
于是,那天蘇安然就真的成葛優癱了。
一臉的生無可戀。
而且最讓蘇安然感到頭皮發麻的,是他那天早上才剛剛求著三師姐唐詩韻帶他體驗一下御劍飛天的感覺。
事后,蘇安然只有一個想法。
完犢子。
此時一聽到“王仁”這個名字,蘇安然就氣不打一處來。
“到了。”唐詩韻突然傳來的話,讓蘇安然猛然回過神來。
藏劍閣,在玄界被稱為劍冢,主要原因就是他們家號稱擁有三千把名劍。
對于劍修而言,飛劍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尤其是一把能夠契合自身功法、性格的靈性飛劍,幾乎可以讓一名劍修的實力增長一倍以上。僅是這一點,就已經能夠吸引許多劍修爭相恐后的拜入藏劍閣了,哪怕他們知道想要獲得藏劍閣存放與劍冢里的這些飛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無法阻止他們的熱忱。
畢竟,修士的本質就是逆天而行,都會認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主人,所以會有一些異想天開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誰愿意承認自己就是個失敗者呢?
憑借著這三千把名劍——實際上不過只有四百來把而已,剩下的大多數都是品質上佳且已經被培養了好幾代的上品飛劍,距離那真正已經獲得一點靈性的飛劍還是有些差距的——藏劍閣也成為了四大劍修圣地之一,位列十九宗。
唐詩韻帶著蘇安然來的地方,是一座占地面積相當大的院落。
正門上掛著的牌匾寫著“藏劍閣”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這三個字筆力渾厚,而且勾角部位極具銳氣,看上去就有一種讓人心生膽寒的震懾。
毫無疑問,這三個字必然是某位劍道宗師提筆書寫。
此時,藏劍閣的正門并未開啟,只是開了兩道旁邊的小門而已。
五名身穿白色練功服的年輕劍修站在門口,身姿挺拔,猶如一柄出鞘利劍。其中四人分列左右,一名年紀稍長一些的則立于臺階上,雙手按著劍柄,拄劍而立,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這是藏劍閣獨有的問劍。”唐詩韻開口說道,“十九宗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怪癖,或者說毛病,所以他們認為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登門拜訪的。像藏劍閣就有問劍說,萬劍樓則是登劍樓,神猿山莊則是留名碑等等不一而足。……不過這些都是小花樣,小師弟你要記住,只要你實力夠了,就沒有人敢拒絕你的到來。”
“說到底,玄界也是講究實力為尊,其他都是在放屁。”蘇安然沒來由的就想到了黃梓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是的。”唐詩韻點頭。
但是這師姐弟旁若無人的對話,卻引來了藏劍閣幾名輪值守門的弟子不滿。
那名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白衣男子猛然睜開雙眸,沉聲冷喝:“大膽,你們……”
不同于分立兩邊的四名藏劍閣弟子只有蘊靈境的修為,這名白衣男子的修為是凝魂境,也是藏劍閣安排在滄瀾小世界這里負責維持問劍儀式的幾名負責人之一。
當然,對外身份肯定不是這么說的,最起碼也得相當于萬事樓的執事一類的身份。
此時看到這位平時總是黑著臉的師叔開口,分立兩側的四名藏劍閣頓時就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只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師叔怎么在喊了“你們”之后就沒下文了?
四名藏劍閣的內門弟子都感到有些茫然。
這些天,想要登門拜訪藏劍閣的小門派實在太多了,正好也就是他們藏劍閣的問劍說最忙碌的時候——實際上說白了,問劍說歸根結底也是要比拼一下劍道,這也是他們這些被安排來輪值的內門弟子所能夠獲得唯一好處:增加實戰經驗——所以這些天里,他們實在見多了許多情況。
在他們看來,比蘇安然和唐詩韻兩人更嘩眾取寵的嘲諷和挑釁言論都有許多,但是每一次的結果都是被他們暴怒的師叔給暴打一頓。要知道,由他們這些蘊靈境的弟子出手,和由他們這位凝魂境的師叔出手,問劍難度可是截然不同的——當然,對于這些蘊靈境弟子而言,如果是由他們的這位師叔出手,那么他們能夠學到的東西也會更多一些,因此他們是巴不得讓自己的師叔有更多的出手機會。
所以幾人自然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只是,自己的師叔久久都沒有反應和下文,實在是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等他們轉過頭看到自己的師叔居然是一臉見鬼了的表情,當即就意識到,他們恐怕是沒什么好戲看了。
或者說,就算想看好戲,也只能看自己師叔的好戲了。
“唐……唐師姐……”
“嗯?”唐詩韻挑了挑眉頭,身上的氣息略微放出了一絲。
白衣男子臉色當即一變,不僅神態更加恭敬,就連聲音都帶上幾分顫音:“唐前輩!”
“前輩?”四名藏劍閣的內門弟子也臉色猛然一變。
玄界的規矩非常明確,基本就是遵循一條強者為尊的核心原則。
修士在外行走,難免會遇到一些其他宗門的弟子,你也不知道其他宗門弟子的拜師時間和修道時間,而如果稱呼方式亂了的話,自然也會引發一些不必要的紛爭與麻煩。所以為了避免這些麻煩和問題,玄界也才有了一條默認的潛規則:在沒有明確的宗門職務前提下,地仙境以下修士,修為高者則被稱師兄、師姐,同修為亦可稱道友。
這四人的師叔已是凝魂境修士,幾乎可以說是站在玄界絕大多數修士的頂點位置。
可這樣的情況下,還要稱對方為前輩,那這不就代表著……
一名地仙境強者?
這下子,四人也不敢到處亂看了,急忙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王仁呢?”唐詩韻也懶得廢話,直接開口說道。
“王師兄沒來。”白衣男子一臉無奈的說道。
“你覺得我好騙?”唐詩韻的聲音變得更冷了,已經有了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趨勢,“以往每一次天元試練,都是王仁負責帶隊,你跟我說他沒來?”
“唐前輩,我不是這個意思。”白衣男子都快熱鍋上的螞蟻了,急急忙忙的開口說道,“可是王師兄這一次,真的沒有來。我們藏劍閣這一次參加天元試練的帶隊人是許師姐,她現在人就在院子里,如果您不信的話,我可以把許師姐請出來。”
“不用了。”一道女聲適時的響起,“我已經來了。”
順著聲音望去,蘇安然看到一名身高跟七師姐有得一拼的小女孩正邁步走來。
這名小女孩長得粉雕玉琢,嬰兒肥的小臉蛋看起來就跟洋娃娃一樣可愛,單就相貌的可愛程度而論,她幾乎不在七師姐許心慧之下。但是在某方面的發育程度上,她顯然是沒辦法跟七師姐相提并論的,別說是吃七師姐的尾氣了,怕是只能跟四師姐淪為同一個檔次。
這是一名典型的合法蘿莉。
不過若是以為這名合法蘿莉人畜無害的話,那么她腰后背著的那柄重劍,就絕對能夠讓任何對她有妄想的人清醒。
這居然是一名揮舞著重劍的小蘿莉。
蘇安然的嘴角抽了一下:該說不愧是藏劍……閣嗎?
“唐前輩,王師弟這一次沒有來,因為他被關禁閉了。”許蘿莉不亢不卑的開口說道,“具體的原因,我也已經有所了解,不如我們進去里面商談?”
“沒必要。”唐詩韻冷冷的說道,“沒有人可以欠我們太一谷的債,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風候的話顯然不太可能,但是如果唐前輩不介意的話,或許可以換一把。”
“我師尊說過,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誠信,既然是假的,那么就要假一賠十。”
“好!”沉吟片刻,這名姓許的小蘿莉重重點頭,“假一賠十!”
唐詩韻也不再廢話,轉身就帶蘇安然離開了。
但是因為唐詩韻和藏劍閣這名許蘿莉的出現,實際上周圍也是有不少人在圍觀。一開始還沒有人聽明白這兩人在說什么,但是其中也有不少比較機靈的人,只是一瞬間就已經明白了這兩人在打什么啞謎,頓時紛紛都感到一陣不可思議。
當然,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以許玥的修為居然還要稱唐詩韻為前輩。
許玥,天榜排名第八,當世劍仙榜排名第四,僅次于太一谷的葉瑾萱,但是不同于葉瑾萱,許玥可是能夠在凝魂境就被萬事樓欽點封“仙”的人,也是如今藏劍閣凝魂境弟子一輩里在外行走的代言人和門面。
玄月劍仙。
在玄界里,幾乎被公認是能夠和唐詩韻處于同一高度的當世劍仙,甚至一度被拿來和唐詩韻進行比較。
可是今天,他們卻是從許玥的口中,聽到對方稱唐詩韻為前輩。
這不就意味著,唐詩韻已經成為了地仙,將這些同時代同輩分的人徹底甩開了嗎?
不過也有人想得更深一些,那就是這數百年來,太一谷最后的那塊短板終于被補齊了。
至于王仁要吃十把飛劍的事,在唐詩韻和許玥兩人的無形交鋒里,都已經成為了無關緊要的小事了。
“好手段。”一名滿頭白發的年輕男子,笑著說道,“不愧是黃谷主的弟子。”
“借著王仁要吞飛劍的名頭打上門,迫使許玥也不得不低頭認輸,這的確是光明正大的陽謀。”一名年輕女子也不由得贊嘆道,“太一谷出的都是些什么妖孽啊。”
此時,位于萬事樓海島正中心的七層寶塔的頂層,一男一女兩人在聽完了匯報后,便不由得開口說道。
頂層的巨大圓桌旁雖然有七張椅子,這里就是整個萬事樓的最高決策層,七張椅子自然就代表這七個人。
只不過如今萬事樓的最高領導者,卻只剩五人。
剩下的兩張空椅,一張是給黃梓準備的,另一張的主人則已經死了。
此刻這里只有兩人,是因為另外三人都有各自的任務離開了。
“你以為只有這一點?”白頭發的年輕男子不由得挑了挑眉頭。
“難道不是嗎?”年輕女子有些疑惑,“唐詩韻明顯是在告訴眾人,她已經是地仙境強者了。”
“是這樣,但是你還忽略了最后一點。”白發年輕人搖了搖頭。
“忘了什么?”
“蘇安然。”白發年輕人一字一頓的念出了一個名字,“唐詩韻不僅是在強勢展現武力,迫使許玥也不得不低頭認輸,這一點藏劍閣那些老狐貍也做得很好。……如果今天帶隊的人換了其他人,或者說許玥沒有如此干脆利落的認輸,那么唐詩韻就敢真的放開手腳在這里打一場,把整個藏劍閣的駐地夷為平地。”
“她敢!”年輕女子橫眉豎目,“就算她是太一谷的弟子,她……”
“我們今天才剛送出一張黑卡,你忘了?”不給女子把話說完,年輕男子就已經開口了,“到時候只要蘇安然把黑卡一亮,我們不僅要當無事發生,還得幫他們善后擦屁股。”
“如此一來。”年輕女子也終于反應過來,“蘇安然這個名字,也會進入玄界所有人的視線里。”
“是的。”白發男子點了點頭,“現在雖然效果差了一點,但是相信那些宗門也都應該清楚了,那位太一谷小師弟可不是好捏的柿子,如果他們不想看到唐詩韻發怒的話。……所以實際上,唐詩韻借著王仁要吞飛劍這件事宣誓武力,只是順帶的目的而已,真正的目的是……她要把蘇安然推到臺前,讓整個修道界的人都知道這么一號人的存在,想找他麻煩的話就要小心了。”
“一件口頭爭執的小事,居然還有這么多門門道道,太一谷都是些什么妖孽啊!”
“這你就要去問黃谷主了。”白發男子聳了聳肩,雙手一攤,“不過,絕世劍仙榜恐怕很快就要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