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有人對于蘇安然露出的笑臉感到極為不滿。
“笑你們對力量一無所知。”蘇安然搖了搖頭,“在我們開打之前,我姑且問一句。”
因為蘇安然的態度,導致在場的數名領頭者臉上都露出極端不滿的神色,但是此時這幾人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畢竟于他們而言,蘇安然說有問題要問他們,于是他們就開口回答,這實在是有些掉價。
“你想問什么?”
或許并非全部,在一大堆常規個體里,總有那么一個是例外。
蘇嫣然依舊保持著笑容,但她內心此時是否在MMP,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你們應該都和西門……德勝有過接觸了吧?”蘇安然環視了一眼,“那么你們有沒有服用西門德勝給你們的東西呢?例如丹藥或者其他什么玩意?”
“你想問什么?”蘇嫣然皺了皺眉頭,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因為他實在是太鎮定了。
正如青玉、蘇安然對于這次來參加天元試練的強大宗門世家的弟子大多都有所了解一樣,這些出身不凡的修士們同樣也會對自己的潛在競爭對手或者盟友有所了解。
所以對于青玉所擅長的萬劍飛葉,他們自然也是有所清楚的。
復合型法術,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玩得轉的,哪怕金系的銳利術、木系的飛葉術以及擬形幻術單獨列出來都不算是什么高階法術,可要把這三者結合在一起施放,其難度可就要比單獨施放這三個法術困難許多——至少,一般修士沒有蘊靈境的話都玩不轉復合型法術。
更不用說,木系的飛葉術是一門依靠真氣灌注量的多寡而決定瞬間成型量的法術,所以尋常修士就算可以在通竅境的時候施展這個復合型法術,凝聚出來的飛葉一般也不會超過一百之數。可青玉呢?瞬間成型量那可是三百起步,如果不顧一切的施展,恐怕數量能夠達到上千。
光憑這一點,萬事樓評價青玉是近千年來天資最佳的五名術修之一,當代術修第一人,一點也不過分。
正因為青玉名聲在外,所以在場的人都沒有輕易動手,畢竟如果青玉毫不顧忌的出手的話,她一個人至少可以拖住兩同修為境界的修士,沒有三個人以上的話根本就拿不下她。
而毫不顧忌的前提,就是在她正式施展法術的時候,有人能夠保護她,為她拖延足夠的時間。
所以在場的人才會認為,蘇安然就是青玉的護衛。
再考慮到青玉這位妖盟小公主的格調,他們認為蘇安然起碼也得具有一個頂倆的水準,才能受到青玉的青睞。因此為了確保穩妥和絕對優勢,原本計劃里前來圍攻蘇安然和青玉的,足足有七位通竅境四重的修士:三位對付青玉,兩位對付蘇安然,剩下兩位可以從旁掠陣以策支援。
至于那四位通竅境三重的,只不過是中州四閥的仆從而已。
在整個計劃里,都沒有蘇嫣然任何事。
只是,蘇嫣然卻還是跟了過來。
一方面,她的確有些好奇于之前拒絕加入她組織的這場“聯誼會”的蘇安然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另一方面,則是出自于女性的某種保護心理:她不能改變自己的宗門作風和行為習慣,但是最起碼她能夠決定自己的立場——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些門閥子弟的內心是有多么的陰暗和骯臟。
在這片不是妖盟主導的試練場上,一位落單的妖盟公主,而且還是以姿色著稱的青丘氏族……
蘇嫣然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一旦青玉落入中州四閥的這四位公子哥的手上,那會是什么下場了。
所以她才需要在場,這樣最起碼可以確保,如果青玉落敗的話,不會受到任何侮辱。
可是現在。
在親眼見到眼前這位姓蘇的劍修后,蘇嫣然才感到有些不對勁。
對方實在是太鎮定了,甚至從他那輕蔑的眼神來看,他完全沒有將在場的中州四閥放在眼里。而以一位女性的敏感、細膩來觀察,她甚至發現青玉和蘇安然這兩個人的關系,更像是青玉在依賴蘇安然,而不是蘇安然在依賴著青玉——蘇嫣然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直覺,可當她發現這一點時,她甚至覺得有點荒謬。
一位妖盟三大圣之一的孫女,當代妖盟三位公主之一的天才術修,居然反而是依賴者那一方?
蘇嫣然甚至一度懷疑,這是不是就是俗世所說的真愛?
“我想問,你們當中這些人里,有誰接觸了西門德勝給你們的東西。”蘇安然開口問道,“我是說,服用之類的接觸。”
“西門公子的確給了不少人一枚靈丹,說是能夠提升他們的實力。”蘇嫣然開口說道,“但是他也說了,這枚靈丹對通竅境四重的修士沒什么效果,所以我們也就沒有拿。”
實力與境界,在玄界是兩個概念。
前者是代表修為的一部分,主要是一名修士自身的戰斗力體現;而境界,則只是單純的境界而已,并不能具體的衡量什么——空有境界卻沒有對應的實力,這在玄界是屬于比較常見的一種現象,尤其是那些世家子弟出身的修士,大多如此。
“也就是說,在場的四位通竅境三重修士,都拿了?”蘇安然的目光,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那么,服用了嗎?”
“你到底想問什么?”蘇嫣然終于忍不住了。
作為仙女宮出身的人,歷來自然是習慣于被人奉承、吹捧,尤其是蘇嫣然從來就不覺得自己長得難看,要是長得難看的話,怕是這次天元試練也就沒自己的份了——仙女宮就是如此現實的地方,這個宗門對于那些在外行走的門下弟子的實力要求并不是特別高,但是對于她們的相貌要求卻是相當的高。
這也是為什么蘇嫣然并不是仙女宮當代弟子里最強的那位,卻依舊能夠成為領頭人的原因——畢竟在當代弟子里,她長得太好看了,而且禮儀課和交際課這兩門在仙女宮里占據了相當重要位置的課程,她也是當代弟子里唯一一位滿分出師的。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蘇安然說仙女宮都是一際花,真的沒有冤枉她們。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當蘇嫣然被蘇安然再一再二的無視時,她也終于抑制不了自己的暴脾氣了:老娘長得這么好看,完全不遜色于你身后那只狐貍精,尤其是我還是人類!跟你身后那只妖艷貨色不一樣,你居然都不用正眼看我一眼?你特么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蘇安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蘇嫣然。
搞不懂這個女人怎么就開始發脾氣了,不過反正他也不在意就是了:“那你們還真的應該感到高興。至少,你們現在還能活著,而不是成為某只兇獸的儲備糧。”
“你什么意思?”
“你們以為我為什么要追殺西門異形?”蘇安然冷笑一聲,“就是為了阻止他跟你們這群被‘洞府’兩個字蒙蔽了雙眼的蠢貨有所接觸。不過很可惜,他能夠在黑夜環境暢通無阻,可我和青玉不行,所以速度沒他快,還是讓他和你們產生了接觸。”
說到這里,蘇安然的嘴角輕揚,臉上的譏諷之色顯得格外的刺眼:“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們這群蠢貨全部都當真了,以為天上真的掉餡餅了。……如果西門異形真的發現了一個洞府,那么為什么要宣揚得大家都知道呢?只跟你們分享這個秘密的話,那不是更符合世家子弟一貫的做派嗎?”
世家與宗門,都是貪婪的。
可如果要在兩者里分出個高低的話,那么世家的貪婪程度絕對遠在宗門之上。
但凡只要還沒到絕路,世家門閥就絕對不會對自己的既得利益做出讓步,而且哪怕迫不得已需要讓步,他們也必然會尋求一個能夠從中獲得最大利益的路徑。畢竟世家不像宗門,宗門門主需要對宗門內的各方勢力都進行一定程度的妥協,以維持整個宗門的繁榮昌盛;而世家門閥只有一個家主,他的唯一考量就是讓整個家族變得更加強盛。
所以只要是個正常人,都能夠想得明白。
西門德勝想要獲得或者說確保自身的最大利益,那么他只需要跟仙女宮、中州四閥秘密交流,那么關于洞府的秘密和利益分配就只會局限于他們這六方。或許因為西門世家的損失有些慘重,在接下來的洞府探索和利益分配里他無法占據大頭,但是最起碼的一點,他所能夠獲利的地方也絕對要比宣揚得數百人都知道的多。
如果西門德勝不是世家子弟,而是宗門弟子的話,尤其是還是一個比較弱小的宗門,那么他這么做無可厚非。
可西門德勝不是,他是十九宗之一的西門世家的當代天才,也是這一次天元試練的領頭人。
這一切,從一開始就充滿了不合理的地方。
只是,蘇嫣然等人卻是被“洞府”這兩個字,以及被蘇安然和青玉這兩個誘餌給吸引,以至于他們都忽略了西門德勝話語里那些不協調的地方。
“西門……異形?”只有蘇嫣然,理智的發現了蘇安然話語里的不同之處。
“哦,他已經是那只兇獸的第二世代感染者了,真正的西門德勝已經死了。”蘇安然開口說道,“刀劍宗的楊奇貪得無厭,騙我們說是要一起合作,結果等進了洞府后就坑了我們一把,導致西門德勝和整個西門世家慘死,如果不是我和青玉從一開始就沒怎么相信楊奇,指不定我們現在也已經死了。……只是我們怎么也沒有想到,楊奇在明知道有危險的前提下,居然還把那只封印在洞府里的上古兇獸給放出來了。”
蘇安然可沒打算就這么放過楊奇。
被楊奇陰了一把讓蘇安然可是介意得很呢。
所以這會有機會,他自然要好好的幫刀劍宗宣揚一下了。
畢竟人類的本質他再清楚不過了,所以只要在場的這些人里最終還有人活著離開天元秘境,那么關于刀劍宗放出了上古兇獸,導致西門世家全體團滅,并且還禍害了整個天元秘境的事,很快就傳遍整個玄界。
如果不是他前面幾個師姐太過折騰,以至于只要任何跟“太一谷”三個字牽扯到一起的麻煩事,最終一定會讓太一谷背鍋的話,蘇安然也不想這么添油加醋的幫刀劍宗做宣傳。
這一切,都是被逼的。
“你說的感染者是怎么回事?”
“那只上古兇獸叫裂魂魔山蛛,如今玄界已經絕跡了,妖盟早就發現了它的威脅性,所以很久以前就動手清剿了……”蘇安然將之前從青玉那里聽來的關于裂魂魔山蛛的事復述了一遍,包括什么第二世代、第三世代、第四世代的說法,全部都言簡意賅的進行了再編譯,確保蘇嫣然等人一聽就能夠發現其中的危險性,“……你們以為青玉為什么這一次要跟我們來,就是因為聽聞了這一艘靈舟會前往魂殤之地,而她早就知曉魂殤之地這里封印了一只裂魂魔山蛛……”
“等等!”中州四閥之一,黃家的黃屠突然開口打斷了蘇安然的話,“萬事樓的天元試練,這些靈舟不是隨機確定目的地的嗎?為什么青玉會知道這些?”
蘇安然斜了一眼對方,一臉的“你真是無知”的高傲表情:“你不知道青丘氏族最擅長的本能是什么嗎?趨吉避兇!青玉冥冥中就有所感應,你連這一點都不知道,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修道人?我要是你,早就刪號重練了。”
“你……”黃屠勃然大怒,“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胡扯。”
青玉很想點頭:對,蘇安然真的是在胡扯!
“黃兄,稍安勿躁。”姬家的姬步莒開口說道,“關于青丘氏族有趨吉避兇本能這一點,我有所耳聞。確實如此。”
中州四閥里,姬家因為不夜城的事,與其他三家都不算和睦。
此時有這么一個打擊黃家,又能抬高自身博學見識的機會,姬步莒自然不會放過。
看到姬家的子弟開口證實了自己的話,蘇安然的嘴角微微一翹:看,這就是人性了。
“可我怎么聽聞,青玉小姐是用一顆回真丹換的排位?其目的似乎是為了和你同行。”陳家的陳博開口了。
“呵。”蘇安然冷笑一聲,“這么愚蠢的問題,我不屑回答。……姬兄,我看你有幾分見識,不如由你來和這群蠢貨解釋一下?好讓他們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哈哈,蘇兄見笑了。”姬步莒朗笑一聲,身心顯得格外的舒暢。
之前還被蘇安然喊姬麻子,現在一句姬兄,瞬間就讓彼此之間的關系親近了不少。
但是蘇嫣然此時望著蘇安然的目光,卻是充滿了驚懼與警惕。
她能夠看得明白,蘇安然是在分化他們,只是幾句話的功夫而已,中州四閥之間就再也沒有之前那種同仇敵愾的默契,反而將彼此之間的間隙徹底放大。這種話術能力并不算如何高超,甚至還沒有蘇嫣然在宗門里見過的那些講師的話術厲害,可是她卻是知道,哪怕是那些講師身處于這種環境下,也不可能做得比蘇安然更妥當。
這已經不是話術了,而是對人性的把控!
沒來由的,蘇嫣然對蘇安然瞬間變得異常警惕。
當然更多的,還是好奇。
因為像這樣的男人,在玄界絕不可能默默無聞,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以堂堂正正的陽謀話術徹底瓦解了被圍攻的局面,從而讓在場的幾人立場都發生了對調。甚至于,明明是蘇安然在開口嘲諷眾人瘋狂拉仇恨,可實際上,黃家和陳家兩方的仇恨值卻是徹底鎖死在姬家身上。
蘇嫣然,有些不寒而栗。
“你說了這么多,有什么能夠證明的嗎?”
“我就問一句,你們這四位隨從,是不是已經服用了西門異形給的那顆靈丹?”
“自然。”黃屠沉聲說道。
“那很簡單,讓他們每人都獻出一滴心血。”蘇安然開口說道,“青玉有能夠分辨感染者的能力,但是前提是需要一滴心血。……只要他們沒有受到感染,還是正常人的話,那么損耗的部分就由我來做出補償,沒問題吧?”
“自然沒有。”中州四閥彼此對視了一眼后,都點了點頭,認可了這一方案。
“少主。”四名通竅境三重的仆從,當即臉色一變,“他肯定是有什么陰謀,你不能相信啊。”
看到四人的這種反應,中州四閥的領頭者當即內心咯噔一下,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嘿。”但是蘇安然卻沒有理會,他還在火上澆油,“你們是要自己來,還是要我動手幫你們取出心血呢?我的技術不太好,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會把你們的心臟都給取下來呢。……不過,反正你們也不會在乎的,對吧?對于你們這些感染者而言,現在的弱點已經變成了腦袋吧。”
四名通竅境三重的修士,或者說第三世代的感染者,此刻聽到蘇安然的話,就知道已經不可能有所隱瞞,當即轉身拔腿就跑。他們也很清楚,如果一起跑的話,很可能會被一網打盡,但是如果分散逃跑的話,趁著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說不定還有逃脫的機會。
反正只要入了夜,那些兇獸也不會攻擊他們,他們有的是機會逃脫。
只是……
他們的想法固然是美好的,可之前已經吃過一次虧的蘇安然,又怎么沒有提防呢。
四道血紅色的飛劍,當即疾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