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師,師姐!”
蘇安然發出一聲驚呼。
“怎么了?”葉瑾萱轉過頭,望著蘇安然,一臉的小迷茫。
“你……”蘇安然驚得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作為太一谷的弟子,蘇安然自是清楚,自己的宗門里有一個全家桶組合。
分別是武帝上官馨、劍仙唐詩韻、魔女葉瑾萱和暴君修羅王元姬的,這四人素來是信奉“能動手就絕不”的策略,而且大概是受黃梓的思想教育比較多,通常動起手來都是直接滅口的四師姐葉瑾萱比較離譜,她不是滅口,她是滅門。
可這個“通常情況下”指的是周圍沒什么目擊者的情況啊!
現在?
看看附近都有什么人吧。
萬劍樓的長老一名。
不知哪個宗門的弟子五名。
以及……尸體一具。
哦,那尸體還沒倒下呢,鮮血就跟井噴一樣從頸脖處瘋狂噴涌出來呢,周圍都開始下起一片血雨了。
也就蘇安然和葉瑾萱還有那名萬劍樓長老離得遠了點,所以沒沾到這些血雨,之前簇擁著那名白衫男子的幾名同門師弟,現在都跟個血人沒什么區別了。
看著蘇安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模樣,像是有點嚇傻的樣子,葉瑾萱皺了一下眉頭:“小師弟,你還沒殺過人?”
蘇安然張了張嘴,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怕被河蟹之神鉗死。
但為了防止被四師姐誤會,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殺過。不過……這和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吧?”
“哪有什么不一樣的。”葉瑾萱搖了搖頭,“相信師姐,在這方面我的經驗是真的非常豐富的。”
“哼。”那名萬劍樓長老看著蘇安然和葉瑾萱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著話,完全不將他放在眼里,不由得冷哼一聲,身上的氣勢也徹底散發出來,化作一股無形的威壓朝著葉瑾萱和蘇安然籠罩過去,“你們太一谷果然是……”
但見葉瑾萱瞥了一眼這名萬劍樓長老,然后右手輕輕一翻,拿出一枚劍仙令。
唐詩韻的氣息沒有絲毫遮掩的散發出來。
“咳。”萬劍樓長老輕咳一聲,威壓收斂,“……果然都是天才俊杰啊。連我都沒看清剛才那一劍你是如何出手的。”
“承蒙夸獎。”葉瑾萱笑了一下,“我也只是趁著長老您分散注意力時,出其不意打算嚇唬一下對方而已,卻沒想到對方學藝不精,連我一劍都沒擋下。……若是一開始長老您就嚴防死守的話,我也沒機會嚇唬人。”
葉瑾萱是有些傲慢,乃至可以說是狂傲,但她并不是真的傻。
這名萬劍樓長老愿意給臺階,她當然也愿意給對方面子,說幾句好聽的,畢竟世交嘛。
但實際上真相如何,在場的人又不是瞎子,都門清。
這名萬劍樓的長老的確奈何不了葉瑾萱。
若她想對付這名長老的話,憑剛才的手段,就足以重創到這名地仙境長老了。
或許其他人都只以為這是葉瑾萱實力足夠強橫。
但只有蘇安然才知道,四師姐葉瑾萱是真的變強了。之前那次重創雖說讓她陷入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昏迷,但也并不是沒有給她帶來好處的那些修復了她的傷勢后,積存在她體內的殘余藥力,顯然都被她的身體所吸收,成為她修為精進的一部分了。尤其是當時葉瑾萱受創的是神魂,而鎮域期說白了也是神魂的一種磨練精進,兩相結合之下,蘇安然完全有理由相信,四師姐的修為恐怕也是半步地仙,甚至距離地仙境也不會太遠了。
這一次,黃梓讓葉瑾萱來萬劍樓參與試劍樓考驗,恐怕就是為了讓葉瑾萱能夠突破到地仙境。
“但這里是萬劍樓。”這名地仙境長老不知道蘇安然的心思變化,他在葉瑾萱的話語落下后,就開口說道。
此時此刻,他代表的是萬劍樓的門面。
若是讓葉瑾萱在這里開了殺戒,他萬劍樓沒點表示的話,那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這不僅是給萬劍樓丟臉,而且因為他沒能阻止葉瑾萱的緣故,恐怕還會影響到萬劍樓和太一谷之間的關系,他甚至會因此受罰。所以若是想保住自己的身份地位,此刻就算是硬著頭皮也只能頂上,最起碼要給萬劍樓討回一個面子。
“還不是哦。”葉瑾萱笑了笑,“萬劍樓的界碑,在那呢。”
順著葉瑾萱所指的方向,眾人果然看到一塊巨大的石碑聳立在眾人的身后不遠處。
石碑上,只寫了兩個字。
萬劍。
萬劍樓的長老臉色突然一變,他猛然回過頭,一臉驚訝的望著葉瑾萱。
卻見葉瑾萱臉上笑意依舊。
“按照規矩,得進了界碑石的范圍后,才算是進了萬劍樓的范圍。”葉瑾萱笑道,“現在這里,可不算萬劍樓的地界,我們也沒違反你們萬劍樓的規矩。……幾個不長眼的蟊賊出來攔路挑事,試圖挑撥我們太一谷和你們萬劍樓的關系,于是我隨手解決了,這……似乎也沒什么毛病吧。”
幾名白衣修士臉色猛然一變,急忙轉身朝著界碑石跑過去。
可既然把話都挑得如此明白了,葉瑾萱又怎么可能放任這些人離開。
空氣里誰也沒看清寒芒驟然一閃。
數顆人頭當即飛起。
這些人的臉上,還帶著一抹或驚恐、或震驚的神色,甚至還有不解他們不明白,為什么那具看起來很像是他們自己身體的無頭尸正在往前跑。
看著葉瑾萱如此干脆利落的就將六個人斬殺干凈,那名萬劍樓長老的臉上,流露出顯得格外復雜的神色。
在玄界,每一個宗門自然是得安置界碑石來明確自己的宗門疆域,畢竟宗門那么多,如果不做一點規劃進行明確區分的話,整個玄界早就大亂了,這也是為什么一定區域內絕不會出現兩個同級別水準宗門的原因。
畢竟宗門的實力底蘊有多大,宗門界碑石的底蘊自然也就有多大。
但,這只是明面上的規矩。
實際上,玄界是有公認的潛規則:只要在一定范圍區域內,沒有其他宗門出來明確表示搶地盤的話,該區域范圍都會默認歸屬一個宗門管轄,而不是按照界碑石來定論。
例如,九劍山上的九劍宗,這不過只是一個三流宗門而已,連七十二上門都算不上,但因為與太一谷關系還算不錯,因此他們占據了一條山脈,甚至將這條山脈改名九劍山,也不會有人出來反駁。
同理,作為十九宗之一的萬劍樓,怎么可能就只有這么一點范圍?
所謂的界碑石,不過就是個裝飾而已。
以萬劍樓立派之地的附近四條山脈,上千座山峰,實際上全部都是萬劍樓的疆域,他們甚至都在這些山峰修筑了不同的據點,劃分出不同的功能區域等等。所以所謂的界碑石說白了,就只是一個擺在明面上的說法而已,從來就不會有人真的認為那些地方不是萬劍樓的。
可問題就在于這里。
潛規則,那就是不能說出來的規則,是大家默認并遵守的。
葉瑾萱現在拿界碑石說事,從明面上你還真的沒辦法挑錯。
萬劍樓的這名長老知道,這就是葉瑾萱在給自己以及萬劍樓臺階下,甚至還直接將事情定義為“試圖挑撥萬劍樓和太一谷之間的關系”。如果這個說法理論被站住腳的話,那么別說這六個人白死了,甚至其背后的宗門都要被萬劍樓算賬,這可就是真正的牽一發動全身了。
這名萬劍樓長老背后的冷汗都開始冒出來了。
他沒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棘手,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應對的范疇了。
不是說太一谷的葉瑾萱就是無腦的屠夫嗎?
只會手起刀落的胡亂砍人,從來不會顧忌他人的說法,還因此經常被玄界諸多修士追殺嗎?
可為什么現在看起來……
腦子這么好用呢?
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的應對經驗為何如此熟練?
“四師姐……”
“小師弟,我都說了,相信師姐。”葉瑾萱輕笑一聲,全然沒有一點當著萬劍樓長老的面殺了萬劍樓的客人所應該有的負擔,典型的根本就沒有把眼下的事情當作一回事的輕松表情,“師姐的經驗,可是相當豐富呢。”
他現在相信,自己的師姐是真的經驗豐富了。
能不豐富嗎?
瞬間就轉守為攻,將所有一切能夠利用的規則都利用起來。
不僅給對方強行扣了一頂帽子,還把萬劍樓都給拉下水。
你說沒有證人?
這位萬劍樓長老不是證人啊?
你說這些弟子死了,我們說的話沒辦法得到對峙證實?
你這是在懷疑我們太一谷污蔑你呢,還是懷疑我們太一谷和萬劍樓一起聯手污蔑你?
蘇安然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蘇安然才終于想起來,自己這位四師姐,可是曾經壓得整個玄界超過三分之二的宗門都不得不聯手一起對抗的超級魔頭啊。幾千年前,她就能夠統合魔宗的各個殘部組成龐大的魔門,自身實力不僅足夠強大,而且還是個擅于鉆營和利用規則的老手了,如今這些東西對她來說不就是玩剩的弟弟級手段嘛。
“這位長老,你剛才可有聽得清楚吧?”葉瑾萱笑了笑,轉過頭望著萬劍樓長老,“那些……哪個宗門來著?”
“他們是……”
“算了,不過只是一群蟊賊而已,知曉他們的名字怕是污了我的耳朵,還是不知道的好。”葉瑾萱撇嘴,一臉的嫌棄,“對了,這位長老,你想說什么?”
“沒……沒什么。”氣勢被壓,這名萬劍樓長老根本不敢再說什么。
太一谷的強橫與蠻不講理,他聽得多了。
但此時親眼所見,才發現之前那些所謂的傳聞,還真是太謙虛了。
這哪是蠻橫與不講理啊,這根本就是目中無人了。
可現在問題最關鍵也是最尷尬的一點,就在于他不是萬劍樓的實權長老,很多事情他根本就不可能做主。雖說他有地仙境的修為,但氣血衰退嚴重,雖說大限還有一段時間,可他依舊很久沒有跟人實戰過了,否則的話他也不至于只能當個比掛名長老稍微好一點的門面長老。
而偏偏的,作為前來迎接太一谷弟子的他,現在所代表的就是萬劍樓。
因此只要他開口應了葉瑾萱的話,就等同于是給眼下的事情直接定性了。
這名萬劍樓長老只感到自己仿佛被無形的壓力攥得緊緊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有點困難起來了。
“你們太一谷的人都是這么蠻不講理嗎?”一聲冷哼響起。
宛如雷音轟鳴。
一瞬間,就破掉了葉瑾萱裹挾著大勢所產生的巨大壓迫力。
那名萬劍樓長老,神色一驚。
這個時候,他哪還不清楚剛才的具體情況。
自然也知道,葉瑾萱距離地仙境已經非常接近了,恐怕此次試劍樓考驗之后,就是貨真價實的地仙境了。
這一次前來萬劍樓的諸多年輕劍修里,有不少都是半步地仙的頂尖強者,例如許玥、左川、韓不言等人。他們都是沖著借試劍樓考驗來明證自己的劍心、劍道,從而踏入那道看不見的天鎖桎梏,踏入地仙境。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地仙境的修為境界觀摩劍典,和以凝魂境的修為境界觀摩劍典,那完全就是兩種概念。
沒有人愿意錯過!
但這并不是重點。
真正的重點是,葉瑾萱一旦跨入地仙境,那么她將會成為太一谷第二位公開的地仙境大能!
而聯想到她只是凝魂境時,就已經在玄界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若是讓她踏入地仙境……
“你又是誰?”葉瑾萱側目,看著一名神色冷峻的年輕男子。
先是掃了一眼對方的相貌。
還沒小師弟好看。
不認識,可以殺。
“你想為這幾個人出頭?”葉瑾萱冷笑一聲,“他們可是在挑撥我們太一谷和萬劍樓的關系哦,你確定你要躺這渾水?”
“現在他們都被你殺了,死無對證,你自然是怎么說都可以了。”
“死無對證?”
葉瑾萱的嘴角輕揚。
蘇安然則是輕輕的嘆了口氣:玄界的劍修都是腦子這么直的傻愣子嗎?
真當旁邊的萬劍樓長老不存在的?
好不容易才以外來者的介入破了四師姐的大勢,沒想到轉個頭就又把這份大勢給送了回來。
“那你可以問問這位萬劍樓的長老,我剛才所說的可是實話。”
葉瑾萱果斷轉頭。
之前好不容易散去的大勢,又一次被葉瑾萱趁勢而起,朝著這名萬劍樓長老壓去。
但這一次,這名萬劍樓長老顯然早有準備,自然不至于像之前那般狼狽。
可他卻依舊感到壓力巨大。
有些話,若是出自他口,事情被徹底定性之后,那么隨之而來的后續問題,他自然也是要承擔連帶責任的。
大宗門不比小宗門,在提供諸多保障的同時,也是有非常嚴謹的規矩和義務必須要承擔。
“你這是什么意思?”那名面容冷峻的年輕男子,顯然已經意識到問題,急忙開口,“你們太一谷……”
“子平,閉嘴。”一聲不帶絲毫感情的冷喝聲,阻止了這名年輕劍修的話。
“師父?”男子臉色一變。
猛然回頭的同時,才發現,原來身后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修士。
甚至就連自己的師父,還有其他宗門的長老乃至萬劍樓那些真正有地位身份的長老都一并出來了。
“丟人現眼的東西,這種事什么時候輪到你開口?你哪來的資格說話。”一名中年男子沉聲喝道,“還不趕緊滾過來。”
“是。”年輕男子一臉憋屈,他憤恨的望了一眼葉瑾萱,眼神滿是怨毒。
但葉瑾萱豈是那么好脾氣的人?
她直言不諱的開口:“若是感到不服,你可以再往前一步試試,看我能不能把你的腦袋摘下來。”
“你……”
“年輕人,脾氣不要那么大。”那名中年男子冷聲說道,雙目如電的望向了葉瑾萱,“要知道,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他沒有日后了。”葉瑾萱懶洋洋的說道,“他剛才夠膽走出界碑石,我還敬他是個男人,能擋我一劍不死,我也懶得追究。連踏出這一步的勇氣都沒有,還當什么劍修啊,回家種番薯吧,別來玄界丟人現眼了。……以后在玄界被我看到,他就是個死人了。這話,我葉瑾萱說的。”
“好,好。好!”中年男子怒極反笑,“那按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也可以這么說,你也沒日后了?”
“你當然可以這么說,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葉瑾萱笑了一聲,“你現在不殺我,試劍樓考驗之后,我就是地仙境,到時候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殺機凌然。
但不等這名中年男子出手,一道劍光落下,一名國字臉的中年男子出現在葉瑾萱和那名冷漠的中年男子兩人之間。
看到來人,葉瑾萱的臉上也不由得收斂起幾分傲意,拱手行禮:“方師叔。”
蘇安然也急忙跟著葉瑾萱行禮。
“方長老。”
不止葉瑾萱開口,另一邊那幾名身份顯然都不是什么小輩的地仙境大能也都齊齊拱手行禮。
“王長老你回去吧,此事交由我來調查吧。”被稱為方長老的國字臉男子先是對周圍的同行回了一禮,然后才對那名萬劍樓長老說了一聲。
幾乎是在這位方長老話語剛落,萬劍樓長老就如釋重負般的迅速離開了。
“葉師侄、蘇師侄,你們先進去休息吧,房舍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國字臉男子轉過頭,望著葉瑾萱和蘇安然,又再度開口說道,“關于這件事,我一定會調查清楚的。絕不會污蔑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若真有人覺得我萬劍樓好欺,那我倒是想問問對方,是不是覺得我們萬劍樓的劍不利了。”
“是。”葉瑾萱點頭應道,“小侄相信方師叔一定會秉公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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