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不同妖魔。
不管是玄界還是任何一個世界,妖魔的本質其實就是另一種生物的進化方向,所以歸根結底,力量與生命的本源都是來自于心臟、大腦等要害部位。
或者說,再深入確切點,那就是神魂、靈魂之流。
但是妖怪不同。
妖怪雖有個“妖”字,但實際重點卻在一個“怪”字上。
而這個怪,指的便是怪異、怪相之意。
飛頭蠻,蘇安然不知具體的情況是什么,但是他還是知道,這種玩意的本質其實是一種魂魄類型的精怪。它通過吞噬生者靈魂,從而將自身轉化為目標的形象,仿照目標的形象、行為等,進而達到與目標的某種思維意識共鳴,從而進行捕捉獵物。
根據志異之說,飛頭蠻只有在深夜時才會顯形進行捕獵,而被飛頭蠻憑依的目標因為意識被共鳴的緣故,所以也并不會知曉自己已死——在島國從平安時代到江戶時代的傳說里,那些無頭尸往往就是飛頭蠻作祟。
而在江戶時代之后的明治時代,這類異象的減少,就跟偉大天朝的“建國后不許成精”律令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畢竟從明治時代開始,陰陽道被斥為邪魔外道,不僅逐漸遠離政治中心,同時也跟“破四舊”一樣遭到清算打壓,最終成為了一些民俗文學的編外傳說。
蘇安然看著此時摔落在地的兩瓣飛頭蠻首級,正以極快的速度迅速枯萎縮小,最終變得如同核桃一般大小的模樣,內心也不由得松了口氣。
妖怪的怪,是怪異、怪相,所以他們可不存在心臟之類的要害,必須得更具針對性的攻擊,才能真正的消滅這些妖怪。
例如飛頭蠻,其真正的要害就在于頭部——不是斬首即可,而是要以豎劈的方式將整個頭顱切成兩瓣。當然,你如果丟進絞肉機里攪碎的話,那也是可以的。
至于雪女、風鬼等島國的志異里所說的妖怪,為什么明明并不算強,但卻很讓人頭痛,近乎于無解——大概就是憑什么一張SR的卡能夠擁有ssr的面板,甚至打出相當于ur的傷害效果——就是因為他們本身的“怪異”是一種自然現象:雪女源于風雪的存在,風雪越強則雪女越強;風鬼則是源于颶風氣流的存在,多出現于臺風等區域。
所以在沒辦法解決這種自然現象之前,對這類妖怪自然是無計可施。
很多時候,陰陽師寧愿對付諸如酒吞童子、大天狗等之流的妖怪,也不愿意去找雪女、風鬼、火男的麻煩,就是因為這類妖怪應對起來相當的棘手和難纏,需要準備的前期工作實在太多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飛頭蠻也屬于這類特異妖怪,因為它是從“念”里誕生的。
諸如怨念、愛念、思念等等,
這也導致了飛頭蠻不能直接歸入“惡”的行列,得看它具體是從哪種念里誕生出來的。但不管是哪種念,想要消滅飛頭蠻都必須付出最少一條人命的代價——在飛頭蠻憑依之前,作為最純粹的念,它是不死不滅的,只有讓其憑依顯化,擁有了“頭”的概念后,才能夠將其徹底消滅。
不過蘇安然至少可以明確一件事。
化身牧羊人的飛頭蠻,絕不是什么善念之類的玩意。
“解決了?”宋玨問道。
“嗯。”蘇安然點了點頭,“這次應該是真的死了。”
蘇安然拿劍挑了挑核桃一樣的飛頭蠻殘留物,然后這兩塊“核桃碎”就化作一縷灰黑色的輕煙,隨風飄散。
周圍空氣里那種奇特的妖氣氛圍,也伴隨著這縷輕煙的消散,真正的徹底消失。
蘇安然和宋玨都是對氣息極為敏感之人,此時略一感受了周圍的環境氛圍,就能夠判定清楚,牧羊人是真的被解決了,因此兩人也很快就放松下來。
“你們……你們……”但是不同于蘇安然和宋玨的放松,程忠完全就是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他到現在還無法相信,蘇安然和宋玨兩人怎么可能將牧羊人殺了的?看書室m.kanshu侍
甚至,嚴格算起來,宋玨都不能算是殺了牧羊人的真正主力,她最多也就是從旁掠陣,壓制住那些噬魂犬而已。
在妖魔世界里,實力的差距等階劃分相當明顯。
十二紋對應的就是人柱力。
二十四弦對應的就是大將。
大妖魔對應的則是兵長。
強妖魔對應的是番長。
妖魔對應的是組頭。
再往下則是妖異和對應的刃。
每一個階級的劃分,是由無數獵魔人先輩用鮮血澆灌出來的鐵律——當然,實際上這并非是絕對,偶爾也會有一些比較特殊的個例,但那終究是極為罕見的個例,因此自然也不能算是常規法則。
在正常情況下,程忠自忖如果遇到牧羊人,憑借雷刀的傳承力量,他就算敵不過起碼也有一半的逃生幾率,再不濟也就是付出重傷的代價方能逃遁。當然,這種正常的情況下指的是在白天,如果在夜晚的話,那么他的逃生幾率還會再縮減一半,但也并非全然是坐以待斃,愿意舍棄一些什么的話,還是有機會逃生的。
但是,也就只局限于逃生了。
別說了反殺牧羊人,就算是重創對方都不可能做到。
畢竟實力差距太大了。
可是……
程忠的臉上,難以置信之色依舊。
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明白“劍修乃當世殺伐第一”這句話的意義。
“僥幸。”蘇安然笑了一聲。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給程忠帶來何等沖擊,若是換了一個世界背景,恐怕這種顛覆他長久以來三觀思維的一幕,就足以讓他的腦袋爆炸,搞不好他就會獲得一個特殊稱號,例如炸顱狂魔蘇安然什么的——雖然現在他已經被黃梓稱為手榴彈劍仙、爆炸劍仙什么之類的。
“牧羊人本身并不長于個人武力,他更多的其實是精于攻伐,恰好舍妹有一項特殊的能力可以克制住他的噬魂犬,而我又擅于近身速攻,以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我們才能如此順利的解決牧羊人。”蘇安然多解釋了一句,“若是換一個二十四弦在此的話,只怕我們真的就難逃一劫了。”
聽到蘇安然這話,程忠的臉色也瞬間變得異常難看。
他不蠢。
要是蠢的話,也不可能活到今天了。
在玄界,因為宗門世家的培養教育方式,或許會造就一些天真之人——例如宋玨、妙言之流——但在妖魔世界里,那是斷然不可能出現的。所以不需要蘇安然明說,程忠就已經明白了蘇安然這話里的潛臺詞含義。
他才拿到雷刀沒多久,就有二十四弦的大妖魔一路尾隨而來,甚至還清楚的知曉他的行進路線,這里面要說沒有什么貓膩的話,那程忠是斷然不可能相信的。
所以眼下的問題,則在于到底是在哪里出了問題。
“盡快前往軍武山吧,或許那邊可能出了什么事。”蘇安然開口說道。
妖魔世界不比玄界,因為有萬事樓在,所以在情報的傳遞方面可以稱呼的上是轉瞬即至。
例如太一谷逼得刀劍宗封山十年,也只是過了五六天的時間,就已經傳遍了整個玄界。而對于那些高門大閥,甚至是宋娜娜前腳剛離開刀劍宗,他們后腳就收到了消息。
如果說,黃梓給玄界帶來最大的益處是什么?
那肯定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而是這一手明確的信息及情報傳遞系統和速度——當年若非萬事樓的超高速運轉效率,第二次人妖大戰事,妖盟的入侵就不可能那么快被發現,從而被聯袂而至的中州各大宗門擋在北海之外。
但妖魔世界不同。
這個世界的信息傳遞,靠的是一種被稱為信鳥的生物。
這是一種人工培育出來妖獸生物,本體實力并不強,但耐力極佳,且具有一定的智慧能力,所以常常被用來進行情報上的傳遞與通報。
只不過因為培養成本極高,因此除了三大傳承圣地多有培育外,一般也就只有稍微有點規模的村莊才會有所培育。
臨山莊那樣的莊子都養不起信鳥,更不用說才剛剛興建起來的天原神社了。
“我們去海龍村。”程忠的內心當即就有了決斷,“本來按照行程,我們下一個落腳點應該是前往春風莊,不過現在因為牧羊人的襲擊,我們必須把天原神社遇難的消息傳出去。……只有海龍村才有信鳥。”
說罷,程忠又很快回到牧羊人的尸身旁,他也不忌諱病菌和異臭,直接在牧羊人那正以驚人速度腐爛的尸體上摸索起來。
片刻后,他的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從牧羊人的身上拿出一個臟兮兮的玩意。
因為飛頭蠻寄宿的尸身已經高度腐爛,在飛頭蠻死去后,尸體失去了妖氣的維持,所以此時變得更加難堪了。程忠從尸身上摸出來的東西,就沾滿了尸液,此刻正一滴一滴的滴落,看起來異常的惡心。
不過程忠卻是相當寶貴的將這東西給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
片刻后,才略有不舍的將收藏著這玩意的木盒遞給了蘇安然。
對于妖魔世界的獵魔人而言,一只妖魔身上最值錢的部位,自然是那一身妖魔尸油了。很顯然,程忠收集到的這個玩意,應該就是牧羊人身上的某個妖魔所獨有的器官——這種器官,明顯是伴隨著妖魔的實力越強,其價值就越大。
不過程忠也沒舍棄地上那一灘因牧羊人的尸體腐爛而流出來的膿液。
盡管過程相當的惡心,但蘇安然和宋玨還是全程旁觀了程忠到底是如何收集這些妖魔尸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