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劍光,在天空中飛速掠過。
此時天色黯淡,已是入夜時分。
但劍光卻依舊顯得有些明亮。
“什么人!”
數道劍光破空而起,直飛沖天,攔在了這抹劍光之前。
這里已經非常靠近藏劍閣的宗門地域,再往前便是藏劍閣的內門所在,宗門設有禁空區域,嚴禁任何修士浮空飛行,違者便會遭遇藏劍閣護山大陣的自動反擊。不過此處尚不算藏劍閣的真正地域,護山大陣也沒辦法護佑到這里,所以才會安排有宗門弟子負責巡邏視察。
劍光迅速靠近。
幾名本命境的藏劍閣弟子在一名凝魂境弟子的帶領下,迅速展開陣形站位,但這幾人臉上卻并未有什么緊張之色。
在他們看來,自然是不會有人敢在藏劍閣的地盤鬧事。
“這里是藏劍……”
“咻——”
沒有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幾道銳利的破空聲響起。
這幾名藏劍閣弟子的腦袋當場炸碎。
然后劍光便從這些掉落的尸體之中穿過,繼續遠去。
但在真正靠近到藏劍閣內門宗地的時候,劍光也迅速下落,并未強闖。
石樂志一臉冷漠的從劍光之中落下。
她在洗劍池秘境外,屠戮了數百名藏劍閣弟子,還有十四名藏劍閣的長老,這種事自然不可能瞞得住。且不說其中那些藏劍閣弟子是否有藏劍閣悉心栽培,就是那些長老就必然會在宗門布設命燈,以防在外暴斃隕落而宗門尚不自知。
這也是石樂志在殺死于成后就立即將其他人也一同迅速解決的原因。
她可不想讓藏劍閣的人太快反應過來。
而之后的發展,一如她所預料的那般,藏劍閣在折損了十四名長老,其中還有一位算是半步苦海境的大能后,果然震怒了。
一口氣派出七位苦海境至尊,還有數十位道基境。
真真正正的雷霆之怒。
只不過這些人,卻是帶著其他弟子轉而離開了藏劍閣,甚至開始進行地毯式的搜索,就是為了將石樂志抓回——到了目前的境況,這些人已經擁有了名正言順擊斃蘇安然的理由。
不管怎么說,窺仙盟的目的算是真正達到了。
但是很可惜的是,石樂志根本就沒有藏劍閣所預想的那般,在殺了藏劍閣的長老轉身離去,而是深入了藏劍閣的地盤。
知曉石樂志想要去劍冢報復的,也只有朱元、奈悅、穆少云等寥寥無幾的幾名算是自己人的人。
可在他們看來,石樂志斷然是不可能去劍冢繼續找藏劍閣的麻煩,說應該就是氣話而已,沒見有幾位藏劍閣長老當場被氣得吐血暴斃了嘛。
不管外面亂成什么情況,但石樂志,的的確確是來到了藏劍閣的內門里。
她能夠感知到,在遠方有一處非常熟悉的氣息。
那就是劍冢。
劍冢與洗劍池,都不是藏劍閣自身所擁有的東西,而是從破滅的劍宗那里“繼承”來的。
相比起洗劍池而言,劍冢對于藏劍閣才是真正的核心,所以當年在獲得劍冢后,藏劍閣是花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將劍冢轉移到了宗門所在。但可惜的是,隨著當初劍宗的破滅,劍宗山門秘境也因此破碎分裂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殘界,因此縱然藏劍閣獲得了劍冢和洗劍池,卻也無法將這兩者都轉移到自己的宗門秘境內。
為此,藏劍閣不得不圍繞著劍冢重新打造了一個山門駐地。
從藏劍閣外門往內繼續深入,就是藏劍閣的內門所在,這里幾乎占據了一條山脈。
其中,包括藏劍閣的大廳議事廳等等,也都建在這條山脈處。
于山脈的核心深處,便是劍冢所在。
而在這條山脈的上空,有八條鎖鏈鎖住的一塊巨大浮空陸地,則是藏劍閣早先的真正宗門秘境,不過如今則成為了藏劍閣閉關修煉秘境——畢竟宗門秘境內外的靈氣含量不同,在這處宗門秘境內修煉,其效果可等同于玄界藏劍閣山門的五倍。
因而對于藏劍閣來說,最重要的地方便是作為宗門發展核心的劍冢,其次才是這塊秘境浮島——昔年藏劍閣最早建立的時候,便是因為獲得了這塊浮島秘境,所以才能順利建立起藏劍閣這么一個宗門。只是后來在獲得了劍冢和洗劍池后,藏劍閣在宗門發展理念上才做出了修改,因而才有了如今的藏劍閣。
“呼。”石樂志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在她身旁跟著一個紫衣小女孩,懵懂的雙眸里滿是對這世間的好奇與渴望。
她眨著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
磚瓦。
院落。
景觀。
“能看得清嗎?”石樂志低頭望著小女孩。
小家伙點了點頭。
“能感受到嗎?”
小家伙又一次點了點頭。
“那走吧。”石樂志笑了一聲。
然后她的氣息就變得極其微弱,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黑氣覆蓋在蘇安然的體表上,遮掩住蘇安然的氣味。她的右手被紫衣小女孩牽在手中,身體也跟隨著紫衣小女孩的走動而邁步。
藏劍閣這么大一個宗門,對于內門這種地方,自然不可能沒有布置。
只是這些布置,他們不會放到明面上來而已。
石樂志隱匿氣息,甚至就連感知也都收斂起來,就是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她的蹤跡而已。
化身成人的屠夫,牽著石樂志的手,在山林中快步疾馳著。
她烏黑的瞳孔,很快就彌漫起了一股紫色的霧氣,這讓她的眼睛看起來仿佛變成了紫色一樣。
在她的視野里,這片天地的景色很快就變得飄渺虛擬起來,只剩下一片黑色。
黑色的宅院、黑色的山林、黑色的大地。
但她眼中的世界里,又不全都是黑色。
這個世界里,還有許多道白色的光。
只不過不同于黑色世界那種死物,這些白色的光柱卻是會移動的,而且光芒的亮度也有強弱的差別。
甚至當大量的白色光柱聚集到一起時,便會形成一整片的白光。
強烈,刺眼。
她拉著石樂志快步疾馳,轉身拐入一處院落里,躲過了前方數道白色光柱。
幾名藏劍閣的弟子與石樂志就這么擦肩而過。
但其中有人,卻是突然停步,眉頭微皺了。
“怎么了?”身旁有熟悉好友開口。
“我好像感受到有一股劍氣。……很微弱。”
“哪有?我怎么沒感受到?”
石樂志聽著幾人的交流,嘴角輕揚,揚手彈出一縷黑色的霧氣。
黑色霧氣很快就來到最先開口的那名劍修身旁,然后鉆入他的體表。
“可能是我最近修煉太累了。”最先開口的那名藏劍閣弟子突然笑了一下。
幾聲哄笑聲響起。
這些人很快就又邁步離開。
卻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名開口的藏劍閣弟子眼里有一抹紅光閃過,然后他的身上就又有數道黑氣散發出來,一一鉆入到了他身旁的其他藏劍閣弟子體內。
黑暗之中,似有幾對紅色的光一閃即逝。
小屠夫有些不解的望了一眼石樂志:“粘親?”
“他們都說我是魔頭嘛,那魔頭就該做點魔頭的事,對吧?”石樂志笑著揉了揉小屠夫的頭。
小屠夫愣了愣,大概是無法理解石樂志話語里的意思,不過她還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們走吧。”
小屠夫拉著石樂志,然后尋了一條路,又繼續疾馳起來。
一路上,她們兩人遇到不少撥藏劍閣弟子的巡邏隊,或許是因為傍晚時石樂志大開殺戒的緣故,如今的藏劍閣的確是加強了宗門內的巡邏人手和密度。只不過,地仙境和道基境的修士終究不是什么隨處可見的大白菜,所以在宗門內的巡邏人手并未有這等實力修為的大能。
但跟著小屠夫的石樂志卻還是發現,藏劍閣內門有不少道基境修士無時不刻都在散發著自身的神識感知,他們每一個人的感知范圍都有限,可當這些劍修同時散發出來時,卻又恰好能夠形成一張毫無漏洞的大網,將整個內門區域徹底覆蓋。
只要石樂志敢在這里和其他弟子交手,哪怕只是一瞬間的氣息爆發,都會被這張大網發現,繼而被這十數位道基境修士圍攻。甚至于,石樂志懷疑這其中肯定還有苦海境的至尊在蟄伏,等的就是石樂志的出現——只要這些道基境修士能夠纏住石樂志,便足以迎來苦海境至尊的雷霆殺招。
可以說,藏劍閣看似粗獷,但能夠在玄界屹立數千年之久的宗門終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只可惜的是,哪怕就算是“以劍御人”的藏劍閣也從未想過,道寶之上竟可化形為人,甚至還有這種能夠讓人徹底消失在感知之中,宛如死物一般的特殊能力。
兩人,就這么在藏劍閣的眼皮底下,向著劍冢前行而去。
“沒有?”
聽著身旁人的傳訊匯報,一名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眉頭不由得皺起來。
“怎么會沒有呢?難道蘇安然的身上還有好幾張遁符?”
“這我們實在無法確定,但收到宗門傳訊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按照大挪移符的逃遁范圍來布控了。”傳訊符很快就傳來回應,“甚至還在此基礎上擴大了千里范圍,而且也已經通知了周邊與我們藏劍閣交好的其他宗門。”
“宗門那邊可有什么消息?”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
“沒有。……對方似乎并未闖入宗門內地,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洗劍池秘境已經關閉了?”中年男子開口問道,“是否有安排人手進入?”
“暫時關閉了,但還沒安排人手進入。”對方回答道,“我們已經知會了龍虎山、大日如來宗,他們表示馬上就會派遣人手過來。……項長老,您是覺得對方又逃回洗劍池了?”
“不能排除這一點。”姓項的中年男子說了一句,“那幾位萬劍樓、北海劍宗、靈劍山莊的弟子證詞,絕不能全信。”
“那……我們是否要通知太一谷?”
“絕對不能通知!”項長老急忙吼了起來。
傳音符那邊,頓時沉默了。
大概是沒有料想到,項長老的反應會這么大。
“咳。”項長老輕咳一聲,“太一谷可是出了名的不講道理,現在蘇安然是在我們藏劍閣的洗劍池出了事,到時候黃梓不講理,我們應對起來就非常麻煩了。……現在大日如來宗和龍虎山都派人過來了,我們只要找到這蘇安然的蹤跡,然后將其拿下,等大日如來宗和龍虎山過來處理就行了,說不定我們還能讓太一谷欠我們一個人情。”
聽到項長老的解釋,傳音符內的其他人倒也覺得此言在理,于是便沒有再有提問,很快就又投入到搜索之中。
結束了通訊后,項一棋那憨厚的臉色頓時變得扭曲難看起來。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弟子居然會死了,這與他之前的猜測截然不符。
他已經從窺仙盟那里知曉了洗劍池內封印著的魔頭信息,只是這信息來源他暫時說不出來,所以并未立即向藏劍閣匯報。而從自己的弟子居然也會被殺死這一點來看,他已經猜測出蘇安然肯定是被那魔頭給奪舍了,因此現在的情況只要讓蘇安然被人發現,那么接下來爆發的戰斗就絕對足以讓人將其擊殺。
在這種情況下,蘇安然就算被人殺了,也沒人能夠說什么,畢竟從他被奪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再是蘇安然了。
而除此之外,他也考慮過劍冢的情況,所以利用自身的權限對宗門內部進行調整。
他擔心的,就是這趙嘉敏從洗劍池內脫身后,會去劍冢偷劍,畢竟不管是劍冢還是洗劍池,可都是昔年劍宗的遺跡。
從目前的結果來看,劍冢卻還是安然無恙,宗門內也沒有發現對方的蹤跡,很顯然對方并未前往劍冢。
項一棋開始考慮,是否要秘密安排一些人手進入洗劍池調查一下了。
內外都沒有對方的蹤跡,而目前眼皮底下還未徹底搜查的地方,也就只剩洗劍池了。
但讓項一棋苦惱的是,他聽從了月仙不要自己去親自去處理此事的建議,所以到目前為止他都只能通過安排任務的方式調用宗門的執事長老,并且向宗門進行一些建議,此時他親口問詢結果已算是逾矩了。
可他內心此時的不安感,不知為何卻是越來越強烈。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項一棋很是糾結,“難道說,對方真的逃進了洗劍池嗎?而等大日如來宗和龍虎山到來后再開啟洗劍池,會引發更多的問題?”
如他這般修為,此時突如其來的心血來潮,再加上月仙的告誡,讓他意識到事情似乎已經往某種極度危險的方向偏離了。
幾乎是在這位項長老感到萬分不安的時候。
石樂志卻已經和小屠夫有驚無險的來到了藏劍閣的宗門禁地。
在她面前,是一片看似平平無奇的樹林。
但隨著石樂志從指尖冒出一股極其微弱的劍氣氣息,然后劃出了一個符文印記后,空氣里卻是蕩開了一道漣漪。
石樂志沒有絲毫的遲疑,牽著小屠夫的手邁步一入,兩人的身形就瞬間消失了。
而這道漣漪,也在兩人跨步邁過后,就停止了蕩漾。
這片空間,再一次恢復到了之前那般平平無奇的風平浪靜模樣。
整個藏劍閣,誰也不知道,他們認為被防守得極為嚴密和固若金湯的后山禁地,已經被人闖入。甚至于,就連他們認為需要以特殊法令和大量靈氣的沖刷才能夠開啟的劍冢,也被人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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