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的宗門和世家,除了太一谷外,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可能只有一位頂梁柱,而是必然會有復數位以上的頂梁柱坐鎮,他們的實力或許不會如掌門那般強大,身份也可能不是副掌門,但實戰能力與戰斗經驗必然是最出類拔萃的,是整個宗門里僅次于掌門或與掌門差不多同一境界的存在。
如萬劍樓,除了天劍尹靈竹外,還有人屠.方清和之前作為試劍樓守樓人的劍癡老人。
大荒城則是除了城主外,還有守門人、守墳人,以及書樓的守書人。
而三大世家,同樣也還有大族老、守墓人、藏書閣閣主等。
至于藏劍閣的頂梁柱,則是身為掌門的閣主以及“琴棋書畫”四大太上長老。
這四位太上長老各有各的職責。
例如負責戰略方針安排的項一棋、負責宗門功過賞罰的墨語州、負責宗門功法傳授的丁梔花,以及身為十二長老之首、不具體負責宗門的某項事務、但又對整個宗門擁有僅次于掌門話語權的林芩。
琴棋書畫四位太上長老,除了自身負責的職責非常重要外,他們同時也是整個藏劍閣里實力最強的那一批,尤其是十二長老之首、琴棋書畫里的琴,林芩的實力甚至不在藏劍閣閣主之下。
但此時。
林芩看著那道撕裂了自己小世界天空的裂縫,她的神色顯得驚恐無比。
以她如今的修為境界,自身的小世界已經是一個能夠自行運轉的完善小世界,除了沒有誕生智慧生物外,說這是一個秘境也不為過——事實上,彼岸境尊者若是隕落,但只要構筑其自身小世界地基的根源不損,在經過某種機緣巧合的可能性碰撞后,的確是可以自行演變成一個秘境——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在林芩沒有允許的情況下,她的小世界被人強行撕裂,甚至伴隨著對方的強勢介入,她的小世界有超過一半的面積都被吞噬,繼而脫離了她的控制,這才是林芩驚恐的原因。
控制權。
這是所有地仙境以上修士在交鋒時都必須面對和注意的一項能力判斷標準。
眾所周知,修士在自身的小世界內是可以發揮出數倍以上的強橫戰力,所以地仙境以上的修士在交手時,最重要同時也是最核心的交鋒就是爭奪小世界的控制權:別說取得控制權了,哪怕就是壓制權也足以導致戰果產生天翻地覆般的改變。
林芩知道,從對方撕裂她的小世界,強勢進入她的小世界那一刻起,雙方就已經處于小世界的交鋒中。
但在這個交鋒過程里,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小世界在一步步的被蠶食,逐漸失去掌控力。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體會到了。
整個天空在被撕裂之后,裂縫的邊緣漸漸有云霧翻卷。
明明是入夜,但隨著這片云霧的翻卷延伸,天空卻是變得晴明起來。
宛如白晝。
灑落在身的陽光,卻并未讓林芩感到溫暖,而是有一種徹骨的寒意。
大地開始多出了一些建筑廢墟。
倒塌的閣樓、殘缺的墻壁、被燒得焦黑的屋垣……
這些,都不是林芩的小世界所有之物。
如果說,此前林芩的小世界是在映射玄界的現實,是一個完整的整體,猶如一個倒扣在盤子上的碗,那么此時林芩的小世界,就只剩半個盤子了——代表著天空與邊界的碗沒了,就連一半的地面面積也被徹底侵占。
林芩,在彼此小世界的交鋒中,別說是取得控制權了,就連壓制權都徹底喪失,已經全面落入了下風,甚至就連最基本的勢均力敵僵持都完全做不到。
“咻——”
空氣里,陡然傳來一陣顫動。
林芩雖說在小世界的拉鋸戰里已經完全處于下風,但她的小世界畢竟還沒有徹底潰散,也沒有被對方的小世界徹底包裹住,所以還是能夠感知到空氣里的那一道無形劍氣。
或者更準確點說,林芩不是感知到,而是“看”到。
她的小世界能力是洞察。
只要身處于她自身的小世界影響范圍內,她便可以觀察到一切有無形之物的存在與運動軌跡。
所以林芩看到了。
空無一物的半空中,有一道白光亮起,直取她的眉心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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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劍氣!
心中驚駭的林芩,猛然撥動琴弦。
空氣中,傳來一聲爆音。
林芩彈出的劍氣,從旁橫欄而出,但卻是被這道筆直而來的無形劍氣絞碎。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五、六、七道爆音。
七弦琴奏出的七道劍氣,都被這道無形劍氣輕而易舉的絞碎。
死亡的氣息,清晰的環繞在林芩的鼻尖。
如同腐爛果實般的異味。
恐懼。
林芩心中警鈴大響,她下意識的反撥了一次琴弦,然后反手又撥弄了一次。
七道劍氣不行,那就是十四道!
接連響起的爆音,每一聲都像是冥府勾魂使者的鈴聲。
一、二、三。
七、八、九。
一直連響到第十一聲,無形劍氣的速度才終于被阻隔,然后與第十四道琴音劍氣徹底同歸于盡。
林芩的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她整個人,宛如剛從水里被撈出來一般。
“黃梓!”林芩神色狼狽的怒吼出聲,“你瘋了嗎?”
“踏——踏——踏——”
如鼓點般一下一下的敲擊在林芩心臟上的腳步聲,緩緩響起。
強行撕開了林芩小世界,以無可匹敵般的氣勢進入林芩小世界的黃梓,緩步踏前。
隨著他的腳步聲響起,林芩的小世界就像是被陽光驅逐的黑暗一般,不斷的收縮著;反之,在黃梓的身邊,如廢墟殘垣般的景象卻是開始增多,與大地的荒廢殘破相比,天空則一股柔和的明亮感。
明明是一個完整的小世界,可卻又有一種讓人完全無法忽視的割裂感。
就好像是天與地,都被單獨分割開了一樣。
林芩的腦海里,有一股強烈的熟悉感。
黃梓神色冷漠的望著林芩,然后又瞥了一眼昏厥倒地的蘇安然。
“是不是我這幾百年來的沉寂,讓你們覺得我已經提不起劍了?”
“我根本就沒有傷到你的弟子!”林芩感受到如驚濤拍岸般的壓力一股又一股的襲來,她的心神實在難以保持鎮靜,“你弟子身上的傷勢,是他神海里那個女人折騰出來的,與我藏劍閣何關!”
“可我聽到的消息卻不是如此。”黃梓語氣冷漠的說道,“你們藏劍閣與邪命劍宗勾結,誘使我的弟子進入兩儀池,逼得他激活了我給他留下的最后保險。事后,你們竟然還想圍殺我的弟子……你難道想跟我說,之前你們藏劍閣開啟護山大陣只是為了給你們附近的藏劍閣弟子照明嗎?”
林芩雖想說一點硬氣的場面話,但面對黃梓毫不遮掩的殺氣,她還是硬氣不起來,只能悶聲說道:“我劍冢里的所有飛劍都被摧毀了,甚至就連劍冢也遭到了重創,我們一開始懷疑藏劍閣內有潛伏的弟子,所以開啟護山大陣又有什么問題?”
“你們藏劍閣的劍冢出了問題,關我弟子什么事?”
“因為當時在我藏劍閣的外人,只有你的弟子!”
“笑話。”黃梓冷笑一聲,“我弟子一出洗劍池就遭到你們藏劍閣的圍殺,他反抗之后附近根本就沒有什么地方能夠躲藏,不反其道而行的躲入你們藏劍閣,難道還能在外面逃過你們的搜捕?……三位彼岸境長老,幾十名道基境和地仙境執事、長老的聯手搜捕,真是好大的陣仗。”
“你的弟子出洗劍池時,渾身魔氣滔天,整個洗劍池已成魔域,我宗長老認為你的弟子是被兩儀池內封印的魔頭奪舍,所以才試圖出手拿下,有什么問題嗎?”林芩沉聲說道,“若是有什么誤會,完全可以當場說清,可你弟子卻是反手將我宗長老和數百弟子屠戮一空,這難道不是魔頭手段嗎?”
“原來如此。”黃梓點了點頭。
但下一刻,林芩的瞳孔猛然一縮。
她發出一聲尖叫的連續撥弄琴弦,數十道琴音劍氣破空而出。
空氣里,傳來連串的爆音。
但就在這時,黃梓突然踏前了一步。
如鼓點般的聲音猛然一震,林芩只覺得自己體內的氣血翻涌,整個人的動作頓時一僵,不由得噴出一口鮮血。但下一刻,她就猛然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也重重的摔飛出去,身上已經多出了四個血洞,那是被銳利的劍氣透體而出時所留下來的傷痕——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她看到了黃梓發出七道無形劍氣,但哪怕她拼了命的奏出無數道琴音劍氣,卻也只堪堪攔下其中三道。
“黃梓!”
“我懷疑你和邪命劍宗勾結,若只是誤會,你完全可以束手就擒,待我拿下你后再查明真相,可你剛才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黃梓一臉冷漠的說道,“莫不是你心中有鬼,所以不敢讓我拿下與你們閣主當面對質?”
“你瘋了嗎!”林芩掙扎起身。
在剛才“看”到那七道劍氣的時候,林芩無比肯定,黃梓是想殺了她的,她如果不反擊的話,此時已經是一具尸體了。在巨大的生命威脅之下,林芩的反擊完全就是本能反應——若是眼前的對手換了一個人,林芩還敢賭一下,但面對的人是黃梓,林芩根本不敢將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黃梓的手上。
“你是想要和我們藏劍閣開戰嗎?你是想要掀起內亂嗎?”
“你在威脅我?”
林芩的內心突然咯噔一下。
“看來是我這幾百年來太溫和了,以至于你們都忘了我之前是個什么樣的人了。”黃梓凝視著林芩,然后突然笑了,但這個笑容卻是讓林芩通體發寒,“既然身為藏劍閣琴棋書畫的琴都這么說了,那我就認為這是你們藏劍閣對我太一谷的宣戰吧。”
“等……”林芩的雙眼圓睜,一臉不可思議,“等一下。”
“既然你們藏劍閣想戰,那便戰吧。”
黃梓翻手一壓。
林芩瞬間頭皮發麻,強烈的死亡危機再度籠罩在她的心頭上。
會死!
此時此刻,她根本顧不得說什么,甚至可以說,她已經完全來不及再度開口了。
只是發出一聲尖叫,左手邊的靈機式古琴猛然炸碎,只留下七道銀白色的琴弦。
道寶.七弦劍。
這是林芩的本命飛劍,也是讓她擁有“洞察”特殊能力的來源,更是她構筑整個小世界的根源。
此時七根如琴弦般的飛劍猛然相互糾纏到一起,猶如絞繩一般。
林芩迅速握緊琴弦的一端,然后揮手一掃。
空氣一蕩。
緊接著便是如金戈鐵馬般的錚錚琴音響起。
如海浪般的劍氣,迅速破空而出,又如海嘯般的朝著黃梓涌了過去。
但林芩的動作并未停止。
她的小世界還沒有被徹底擊潰,雖然影響范圍又一次被壓縮了,但她依舊能夠看到,周圍有白色的軌跡朝她襲來。
相比起之前的七道無形劍氣,這一次卻是只有兩道。
可這兩道劍氣的威脅感,卻十倍之于前面的七道無形劍氣。
縱然是林芩,也完全不敢托大。
她只能持劍揮掃,以道寶飛劍去破除這兩道無形劍氣,完全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只是以琴音劍氣去抵御這兩道劍氣。
“砰——”
當七弦劍點在其中一道劍氣上時,林芩的臉色猛然一變。
從右臂傳來的反震感,讓她差點就握不住七弦劍——幸好這柄七弦劍道寶,乃是她的本命法寶,與她真正的心意相通,所以在她差點脫手的那一瞬間,形成劍身的七弦劍輕微一震,七根琴弦一松一散之后再重新絞合到一起,便散開了作用于七弦劍上的巨大反震力,讓林芩不至于右手脫劍。
只是體內也因之前那股沖震力的作用,喉頭一甜,便有氣血涌起。
但這一口血,林芩卻是根本不敢讓其自然而然的噴出。
她強壓牙關,握住七弦劍再度一揮,然后便打在了第二道無形劍氣上。
只是這一次,林芩終于忍不住的張口“哇”了一聲,翻涌逆流的氣血從她的喉頭噴吐而出,身上之前被四道劍氣貫穿的傷口,也跟著噴出了四道血箭。
林芩的氣息,瞬間萎靡了至少一半。
她憤恨的轉頭,望著黃梓。
卻見黃梓根本無視了她那道如海嘯般的劍氣,只是踏步迎面上前,整道海嘯便自然而然的在黃梓的面前徹底潰散了。
如清風拂面。
只是將黃梓的頭發微微吹拂而起。
“歲月!”林芩的瞳孔猛然一縮,臉色瞬間蒼白無比。
她終于意識到,為什么黃梓的小世界里,天與地會有那么強烈的分割感了。
任歲月流轉,滄海桑田,高樓傾塌化殘垣。
唯天空亙古不變,如始亦如初。
所以就算她的劍氣再猛烈一萬倍,但只要無法鉗制住黃梓的小世界影響,在歲月的影響下,終究不過只是一縷清風而已。而同樣的道理,黃梓的每一道劍氣之所以讓林芩那么難以應付,甚至需要花費數倍的力量去化解,便也是基于歲月的影響——林芩的攻擊強度不僅要足夠強大,同時還要讓自身的小世界法則壓制住黃梓的法則影響,否則只是簡單的消耗抵消的話,那么黃梓一個念頭就可以讓她之前所有努力全部白費。
這一刻,林芩已經升不起任何戰斗的信念了。
她已經徹底想起來了。
曾經她也和黃梓交手過,她記得那次爆發戰斗的原因以及結果,但她卻是忘了中間的交手過程——不是她想忘,而是她的這段時間,在黃梓的時間法則影響下,被徹底遺忘了。
她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所有和黃梓交過手后幸存下來的人,卻總是想不起來黃梓的小世界到底具有什么樣的力量。
因為這些人的記憶,都在時間法則的影響下遺失了。
唯有如此刻這般,當再一次交手之時,那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回憶,才會因恐懼的支配而復蘇。
“啊——”
林芩發出一聲尖叫,她毫不遲疑的將自身的小世界收縮,然后趁著黃梓的小世界法則力量還沒有徹底覆蓋住她的法則力量,迅速從小世界里脫身。
在沒有宗門護山大陣的庇護下,她根本不是黃梓的對手。
繼續僵持下去,甚至不是自取其辱,而是自尋死路!
更何況,她現在的傷勢還有點重。
剛一脫離小世界的法則影響,林芩便立即化作一道劍光沖天而起,朝著山門飛去,同時揚出一道煙火信號。
紫紅色的光芒,在這片夜空下顯得格外耀眼。
方圓數千里,都能夠清晰的看到這道煙火。
而熟知這道煙火代表含義的人,此時已是目瞪口呆,因為那是藏劍閣遭到滅門危機的信號。
黃梓提著蘇安然身體的身影,緩緩從空氣中顯現。
躲藏在一旁的小屠夫,見到后立馬就飛撲上來。
“藏劍閣,有窺仙盟的人。”石樂志的聲音,再度從蘇安然的嘴里發出,“代稱莊主,是四大太上長老之一的項一棋。”
“我知道了。”黃梓點了點頭。
他將蘇安然的身體放下:“辛苦你了。”
石樂志沒有回應,因為她已經不敢再做出回應了。
“你守著你爹。”
黃梓輕拍小屠夫的腦瓜子,笑道:“我去滅個宗門,給你爹和你娘出出氣。”
小屠夫跪坐在蘇安然的身體旁,淚眼婆娑,聞言便起身給黃梓磕了個響頭。
很響很響。
地面都凹了一大塊。
“謝謝師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