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玨以為,自己應該已經足夠了解蘇安然的。
但現在,她卻是又一次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懂眼前這個男人。
宋玨雖然不是劍修,但她其實對劍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所以她知道,劍修御劍飛天時,看似踩在劍身上,但實際上是利用自身神魂與本命飛劍的聯系所顯化的劍光裹住全身,因此才能夠站在做到站在飛劍上自由翱翔。而通常劍修帶人飛行,也是利用與本命飛劍的聯系將顯化的劍光擴散出去,然后包裹住其他人,從而實現載人飛行的技術。
本質上來說,其實所謂的御劍飛行就是劍修將自身,以及要載的人都融入到飛劍之中,只不過因為飛劍乃是劍修的本命飛劍,它只會保護身為主人的劍修,所以被劍修攜帶著的其他人體驗自然不會好到哪去。
因而,劍修的御劍速度是快是慢,便也取決于劍修的個人實力以及他的神識負荷等問題。
但蘇安然御劍而行的情況,與宋玨了解的情況不同。
他居然在對自己的飛劍許諾會給一把絕品飛劍當獎勵后,飛劍的速度足足提升了一倍有余!
宋玨知道,絕品法寶神兵是擁有自我意識的,然后培養得到也是可以晉升為道寶,從而誕生器靈,如此一來哪怕沒有主人的操縱,這類道寶也能夠發揮出相當自身所具備的一定強度戰力,若是配合主人的操縱,往往能夠發揮出超出原本威力的三到五成效果。
但這也就是極限了。
而且這種威力的升華,也不是憑空而來的,實際上還是建立在對自身主人的真氣、精神、神識等方面的消耗基礎上——實際上說白了,還是得自己的主人足夠爭氣,這類法寶才能夠發揮出更強的威力。不過如果自己的主人堅持不住的話,那么就算道寶再強,也依舊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可是!
蘇安然的飛劍并非如此!
這柄飛劍提升一倍以上的速度,并沒有對蘇安然造成任何負擔和影響,而且一倍的速度也遠遠不是極限,而是以此為基礎的逐步提升,直到最終她似乎依稀聽到連續十數聲的巨大爆破聲,然后她就發現整個世界都變得完全模糊,那是就連她的肉眼都完全捕捉不到的景色,仿佛整個世界都徹底扭曲了。
之后,他們只花了約莫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抵達了一個城鎮。
彼時已是深夜。
但整個城鎮卻依舊燈火通明,甚至還有此起彼伏的呼喝聲。
御劍于空,蘇安然能夠看到城鎮內外都有數十條火紅色長龍在游動著,那是由大量的人手舉著火把所形成的巡邏隊,他們顯然是在搜捕著什么。
看到這一幕,蘇安然略微放下心來。
因為他知道魏聰和泰迪兩人,現在肯定還沒有被捕捉。
“我們準備下去支援泰迪他們。”
“好……嘔……”宋玨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
蘇安然有些擔憂的望著宋玨,然后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沒……嘔……事……”宋玨一邊干嘔著,一邊罷了罷手,但她蒼白的臉色都在說明她的狀態是真的相當糟糕。
蘇安然駕馭著劍光懸浮在城鎮上空,神色雖是有幾分急切,不過卻也沒有多說什么,而是沉聲說道:“要不我先送你在城外休息一下,然后我入城去找泰迪他們,只要找到人后,立即帶他們出來和你匯合?”
“這個城鎮,規模可不算小,你一個人能夠找到他們嗎?”宋玨整個人都顯得有氣無力,甚至還有一種渾身乏力、心悸恐慌的感覺,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她現在的確只想雙腳穩穩的踩在大地上,“而且……這個城鎮給我的感覺,非常古怪,你若是貿然入城的話,恐怕討不了好。”
“什么意思?”蘇安然不解。
宋玨深呼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內心那種莫名的恐慌感,然后沉聲說道:“這個城鎮的房舍布局,契合了天道自然之念,有著非常明顯的刻意痕跡,這應該是按照某個陣法進行布置。……我不知道具體的作用,但是,這個城鎮里并沒有能夠讓我感到棘手的敵人,而泰迪的實力更在我之上……”
后面的話,宋玨沒有說完,但蘇安然已經聽懂了她的意思。
這讓蘇安然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魏聰的實力如何,蘇安然不清楚,但宋玨和泰迪兩人的實力,他卻是相當清楚的。
在不動用自身所有底牌的情況下,蘇安然可沒有信心能夠贏得了泰迪,甚至就算和宋玨生死相搏,恐怕勝算也僅僅只是五五開而已——他的核彈劍氣固然威力非凡,但不管是宋玨還是泰迪,都擁有能夠在他將核彈劍氣釋放出來的那瞬間,殺死自己的實力,最大的結果恐怕就是雙方同歸于盡罷了。
蘇安然從不妄自菲薄,但他也從不自視甚高。
他知道自己雖有戰勝實力比自己強的對手的戰績,但他也清楚那并非是他自己的戰績,而是石樂志的戰績。
可現在,黃梓卻是以特殊手法讓石樂志陷入了沉睡狀態,還明確告訴自己,盡可能的別讓石樂志蘇醒。蘇安然雖不知道其中的具體緣由,但他還是選擇相信黃梓的,因此這一次進入這個小世界里,他也從未想過要借用石樂志的力量。
所以,此時能夠讓宋玨都感到棘手的情況,蘇安然自然不會去冒險。
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九師姐之前告誡自己時會說出那樣的話了。
“看來,我們只能從外圍突破進去,或者想辦法毀了一些建筑了。”
“沒那么容易的。”宋玨搖了搖頭,“你八師姐明明是陣法宗師,但她沒告訴你關于法陣的特點嗎?”
“沒。”蘇安然有些汗顏。
他見到八師姐林依依的次數也不多啊,而且他對法陣也沒太大的興趣,哪有機會和時間去請教這些。
“法陣具有穩固的特性,一旦成陣后就會與地勢結合,除非采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先影響了地勢,那么才有可能破壞甚至是摧毀法陣,否則的話玄界各宗門的護山大陣根本就毫無意義。”宋玨畢竟是真元宗的弟子,雖說她并不擅長陣法之類,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涉獵,“以法陣為地基布局的建筑,一旦徹底形成之后,一般是很難被摧毀的……哪怕就算是放火焚燒,可只要基石沒有被徹底破壞的話,那么整個陣法的運轉就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頓了頓,宋玨又繼續說道:“所以你想要直接破壞建筑來破壞整個法陣的想法,是沒用的,我相信泰迪也肯定是看出了這一點。”宋玨嘆了口氣,“而且以城鎮里這些人的情況,他們也必然不會給泰迪破壞基石的時間。”
“難道這類利用建筑形成的法陣布局,就沒辦法被破壞嗎?”
“也不盡然。”宋玨想了想,然后開口說道,“若是地龍翻身影響了地勢,那么倒是有可能導致這類法陣的效果被削弱。若是地龍翻身的動靜足夠大,不光是影響,還破壞了地勢的話,那么整個法陣也就會徹底失去效果了。……不過,地龍翻身乃是天災之象,哪有那么容易出現。再者說了,以地勢為根而布局形成的這類法陣,自然也會有特殊的監控手段,他們會盡可能的確保此類天災不會影響到整個法陣的運轉。”
“天災……”蘇安然突然輕喃一聲。
宋玨愣了一下,然后頓時便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你……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能不能嘗試著引起一次天災現象呢?”蘇安然想了想,然后開口說道,“玄界都說我是天災,雖說我自己并不這么覺得,但如果此時能夠將泰迪和魏聰救出來的話,我并不建議讓這個名號徹底坐實。”
“等等……”
宋玨似乎還想說什么。
可就在這會,城鎮內的騷動頓時變得更為劇烈了,開始有大量的火光向著某一個區域迅速圍攏過去。
居高俯瞰,蘇安然和宋玨兩人都能夠很輕易的看出,在那片正被大量火光圍攏過去的區域,已經形成一個非常厚實的包圍圈,任何處于這個包圍圈內的生物,哪怕就算是一只蒼蠅都不可能飛得出去,更不用說是人了。
而且最麻煩的,還是這個包圍圈在形成之后,居然開始分批次的漸漸推進:先是一批人前進,然后迅速搭建了簡易的防御工事,接著便有第二批人手進入縮小的包圍圈,對簡易防御工事進行加固,然后之前第一批的人手就會再度前行,繼續縮小包圍圈的范圍,之后在第三批人手接替第二批人手進行布防的時候,第二批人手就會再度前往第一批人手搭建起來的簡易防御工事進行新一輪的加固。
隨著包圍圈的逐步縮小,這些人手的聚合速度也在不斷的增加和擴大:原本要封鎖的巷口有八條,每條巷口第一批進行簡易布防的人手可能只有十來人,但隨著要封鎖的巷口縮減到六條、四條的時候,這第一批進行簡易布防的人手就擴增到了二十、三十人。
宋玨和蘇安然都意識到,沒時間了!
若是按照宋娜娜之前的推斷預測,魏聰和泰迪應該會在這個時候選擇突圍。雖說兩人最終還是突圍成功,但魏聰也是在這個過程里身負重傷,最終戰死——甚至蘇安然推測,很有可能就是魏聰幫泰迪擋下了致命傷,所以自己才會死在這里。
蘇安然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劍光一閃,便落到了這處包圍圈最近的一個城門口。
“什么人!?”一陣驚呼聲響起。
蘇安然隨手揮出一道劍氣。
但令人驚訝的事情很快就發生了。
這道劍氣并沒有如蘇安然所預料的那般將這支巡防小隊當場擊殺,反而只是在貫穿了一個名巡防士兵后,劍氣就徹底消失殆盡了,甚至連后續的爆炸都沒有生效,而且對這名士兵所造成的傷害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是……”蘇安然神色一驚。
“這是限真禁法!”宋玨神色猛然一變,“玄界第二紀元時期的時代產物!”
宋玨雖神色有變,但她的動作卻是一點也不慢。
雖此時她的狀態尚未徹底恢復,但也好在她并是個有些離經叛道的術修,所以此時依靠她在妖魔世界領悟到的太刀劍術,居然硬生生的憑借自身肌肉所產生的瞬間爆發力,施展出了拔刀術和近身的太刀劍法,直接將這支十來人的巡防隊伍給解決了。
不過一戰之后,宋玨卻也是猛的咳出一口鮮血,整個人頓時變得更加萎靡了。
周圍開始有大量的火把閃耀。
顯然是更多的巡防士兵發現了這邊的異狀,開始奔赴過來了。
“走!”
宋玨拉著蘇安然,迅速向著外圍迅速離開,根本不敢在此逗留。
在兩人的身后,有著十數支巡防部隊在追趕著。
而且更過分的是,這些巡防部隊居然還不是步兵,而是騎兵!
響亮的馬蹄聲下,雙方的距離正在飛快的拉近。
“我總算知道泰迪和魏聰為什么會陷落在這個城鎮里無法離開了。”宋玨苦笑一聲,“沒有獲得法陣所默認的令牌,如你我這般修士根本就無法在其中動用真氣,一身真氣都會被封鎖,跟尋常凡人沒什么區別。……這個法陣能夠連地仙境修士都能夠限制,只怕影響范圍起碼也是輻射周邊數十里了。”
“那豈不是從一開始就沒得打?”蘇安然大驚失色。
“是的。”宋玨苦笑之下,又是一口鮮血咳出,整個人頓時又萎靡了不少,“我剛才是動用了秘法強行逼迫自身的潛能,此刻失去真氣壓制,反噬已經開始了,估計我是跑不掉了。”
“不過只是一些內傷而已。”蘇安然撇嘴,隨手拿出幾個瓷瓶丟給宋玨,然后一把背起宋玨就開始快速奔跑,“趕緊把藥吃了,不用給我節省,你直接當糖豆嗑都行。”
被蘇安然背在身后,看著手中那幾個里面裝著五階、六階的靈丹,宋玨神色相當的復雜。
若是換了一個地方,她大概會非常的欣喜,但現在她卻是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沒用的,在這種限真禁法的影響范圍里,我們跟凡人沒什么區別,那些兵士不僅騎著馬,而且還有禁法令牌,哪怕他們就算只有聚氣境的修為,個人實力也足以跟你我比擬,若是配合戰陣手段,就算殺不死我們也能夠將我們拖垮在這里。”宋玨搖了搖頭,“我現在已是你的負擔,帶著我你走不遠的,放下我,我給你爭取點功夫,說不定你還有逃生的希望。”
“等等……”蘇安然卻是突然一愣,“你是說,那些人的修為不高?”
“確實不高,至少在剛才我出手那一瞬間的感知中,他們的修為也就只是神海境的程度,甚至說神海境可能都有些勉強。”宋玨搖了搖頭,“但對于現在只能發揮我們個人的肉體力量,完全無法催運真氣的情況而言,這些懂得戰陣配合的兵士,已經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了。”
“換句話說,他們的肉體實力并不強?”
“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嗎?我是說……”
蘇安然已經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距離自己不過百步左右的數十名騎兵,然后眨了眨眼:“反過來說,只要有一位肉身非常強悍的人,甚至可以說不死……不,不怕兵刃攻擊的人,就行了?”
“你什么意思?”
宋玨有些不明所以。
然后,她就看到了在蘇安然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的臉上還有些茫然的神色,甚至帶著幾分怯生生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惜。
宋玨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但就在她一臉驚恐的想要發出警告時,她便聽到蘇安然開口了。
“去,把那些家伙都給打死,我獎勵你一柄絕……不,上品飛劍!”蘇安然開口說道,“你最喜歡的冰屬性。”
宋玨還在震驚蘇安然說的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詞,然后她就看到小女孩雙眸突然一亮,緊接著便一臉興奮的“咿咿呀呀”叫嚷著朝那些騎兵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