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職業、年齡。”
“冷鳥……”
“冷鳥?”
“啊,不是……”
看著眼前的警官伸手去檢查自己的居民證件,冷鳥就慌得不行:“我……我太緊張了。”
面色剛毅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并沒有對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太過苛刻,因為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兒:“放輕松點,不用太緊張,這只是一場簡單的例行詢問而已。……你還是個學生,是嗎?……名字寫林緣。”
后面一句話,是這位中年男子對著旁邊的搭檔說的。
“畢業了。”冷鳥小聲的說道,“現在是個游戲主播。”
“幾歲了?”
“二十四。”
“二十四?”稍微年輕一些的警官聲音不由得拔高了幾度。
“我,我這是周歲!”
年輕警察撇了撇嘴,沒有理會冷鳥的話,直接按照居民證件上的數字進行登記。
中年警官有些好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有一點羞惱的冷鳥漲紅著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這讓她看起來有些氣鼓鼓。但不知為何,這位經驗豐富的中年警官卻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滿的,反而覺得眼前這個傻姑娘有點可愛,這也讓他相信,如果不是因為他和搭檔的職業身份,這個少女肯定會咋咋乎乎的跳起來反駁。
就像一只麻雀。
“我們這一行,登記的信息都得按照你的居民證件來,不能你說什么就什么。”中年警官搖了搖頭,將證件還給了冷鳥,“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們已經查看過監控記錄了,知道你是無辜的。……我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發現那個人是被毒死,而不是噎死的?他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特別顯著的中毒跡象。”
“很簡單啊。”冷鳥還因為自己被寫大了兩歲,氣鼓鼓的腦子并沒有反應過來,“根據《丹方錄》記載,那個人就是因為中毒導致的氣管收縮,進而引發呼吸衰竭,正好他吃的東西又有些……比較大塊?所以很容易就會被當成是噎死咯。嗯,對了,不止《丹方錄》,我還在《素毒文》、《丹道凡塵篇》、《醫毒》這幾本書看過類似的介紹說明。”
“嚯,敢情還是個醫學世家啊。”年輕警官吹了聲口哨。
冷鳥愣了一下。
旋即她才猛然反應過來,這些話她是不該說的!
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些許的慌張。
中年警官卻只是當眼前的少女還處于一種叛逆期:醫學世家出身,但卻并沒有繼續進修,反而是去當了個游戲主播——所以這位警察很快就做出了一個推理腦補:不滿于家人的安排,所以才叛逆的去當個游戲主播,試圖以此證明能夠養活自己,但終究還是沒能逃過家學的熏陶,所以對于醫學方面的書籍都有著深刻的了解。
畢竟……
《丹方錄》、《素毒文》、《丹道凡塵篇》、《醫毒》這些書,他可是聽都沒聽說過,沒有幾百年的家學底蘊,哪有可能收集到這些珍貴的書籍——素毒和醫毒是什么,他不太懂,但關于“丹方”和“丹道”這兩詞他卻是聽明白了:中醫方面在古時便將藥方稱為丹方;而由這個詞引申出來的便是關于丹道的知識,這些都是只有那些古老的中醫世家才會保存的內容。
接下來的問詢,便主要集中在冷鳥是根據那名死者的什么特征看出對方是中毒。
而冷鳥,也硬著頭皮進行了回答。
雖然她說的很多話都是一些之乎者也的古話,但因為條理清晰,以及兩名警官不時的請教某一句話或某幾個字的意思,倒也并沒有發現冷鳥神色上的怪異:反正所有的怪異,都被兩位警官先入為主的當作是冷鳥的叛逆證明。
如此約莫半個多小時后,這場例行問詢工作終于結束了。
“非常感謝你的合作。”中年警官很快就將冷鳥送出了酒樓。
因為是他殺而非意外死亡,所以這些來勘察的警察便多了很多工作,只能臨時征用酒樓,并且利用酒樓的包廂來進行獨立作業——事實上,不管是不是他殺,酒樓出現了死人都會導致今天一天別想進行工作了;當然如果是謀殺,而且兇手還是酒樓的人,那就不止一天了。
而這次的案件,便是一起相當針對性的犯罪。
死者是酒樓的常客,兇手是一位廚師。
目前警方通過其他走訪調查,已經初步了解,死者與兇手有感情上的糾紛問題——疑似死者給兇手送了一頂帽子。
而根據監控記錄的顯示,這位兇手在冷鳥嚷出那名死者是被人毒死的之后,他就第一時間逃離了酒樓,因此他現在正被通緝。不過其他人倒是因為他的這個行為,從而被證實了沒有犯罪動機和行為,算是洗清了嫌疑。
看到冷鳥出了酒樓,先她一步出來的施南等人,很快就圍了上來。
中年警官看了一眼眾人,旋即笑了笑:“現在兇手還在外逃,不過我們已經封鎖了離開這座城市的所有交通工具,且已經針對幾個范圍進行了排查處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將對方抓捕的。……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們一句,因為林緣的行為,所以她肯定會被兇手記恨,我建議你們接下來這段時間最好哪都別去,如果發現什么可疑的事情,第一時間與我聯系。”
“好的,麻煩您了。”施南作為代表,立即出面接話。
幾句簡單的社交禮儀后,施南等人很快便離開了。
“所以……你跟那些警察怎么說的?”
冷鳥還處于懵逼中,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剛才在小包廂內的對話復述了一遍。
“看不出來啊。”陳齊有些驚訝,“你居然還是個醫學世家出身的醫生。”
冷鳥翻了個白眼。
這話實在太耳熟了。
“《丹方錄》和《丹道凡塵篇》,這兩個名字你們還沒聽出來怎么回事嗎?”沈月白突然開口了,“這是《玄界》里的東西。……我猜你提到的另外兩本書,也是之前方倩雯讓你背誦的吧?”
所有人突然止步了。
他們一臉驚疑不定的望著冷鳥,然后便看到冷鳥同樣疑惑不解的點了點頭。
這下子,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如果說之前沈月白說的那些話,他們還抱有其他一些念頭,嘗試從科學方面來進行解釋,那么現在隨著冷鳥的承認,事情已經開始往一個相當詭異的方向發展了。
“游戲里的內容……現實也可以利用?”老孫有些難以置信。
“有些游戲,確實會似是而非的弄上一些,顯得比較‘專業’。”施南沉聲開口,不過他同時比劃了一下雙手,做了一個雙引號的手勢,“但事實上,絕大多數玩家肯定不會去仔細觀看這部分內容,因為沒有任何意義。……畢竟在一個你只要對著一本書選擇‘學習’就可以自動學會程序編程好的技能,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去仔細觀看書中內容的。”
余小霜和陳齊點了點頭。
他們都是職業玩家,很清楚時間的寶貴性。
但他們同樣知道。
冷鳥是真的經受了這些丹方書籍的折磨。
后來一段時間,冷鳥根本就沒時間跟他們一起行動——最開始方倩雯說讓她一個月內看完那些大頭書,她還以為是開玩笑的,所以也沒怎么理會。結果一個月后,方倩雯在查驗冷鳥的功課表現出相當大的不滿意后,她便讓冷鳥親身體會了一遍那些書籍上所說的一切病癥:每天她都會中一次毒,然后由她自己通過查看書籍的內容來給自己自救。
為此,冷鳥甚至差點棄坑了。
但好在最終還是因為視頻方面的收入,讓她咬牙堅持下來了。
轉眼十多天過去了,換成游戲內的時間,自然是她被折磨了一年多的時間。
但不管怎么說,整整一年多的時間,每天近乎于二十小時的背誦和實踐,自然是讓冷鳥的“專業知識”獲得了相當程度上的突飛猛進。所以如今說她是一位理論豐富、經驗嫻熟的老中醫,都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很多時候,她都只需要瞄一眼,就能夠從對方的五官和臉色上看出對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所以很多時候,她都有一種錯覺。
覺得自己不太正常。
不過大概是長期當游戲主播導致的“人格分裂”,所以在正常情況下,她還是能夠很好的控制自己,從來不會把這些話都說出來。
只是今天,先是受到沈月白話語的沖擊,導致思緒有小小的混亂,然后在她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精神狀況前,就又聽到了包廂外傳來的尖叫聲,他們一群人出去后,便發現有一名用餐的客人正抓自己的咽喉,一副呼吸相當困難的模樣。幾名酒樓的服務員急忙上前展開急救,但很可惜,中毒導致的呼吸急速衰竭和被噎到雖然看起來有些相似,但實際上前者是不可能得到救治的,所以這名客人自然就一命嗚呼了。
結果,在一片寂靜的氛圍下,冷鳥一句“他是被毒死的”就震驚了所有人。
后面就是法醫的緊急驗證,從而確定了冷鳥的說法。
“可是……可是我腦子不太好啊。”冷鳥弱弱的說了一句。
其他人驚呆了。
居然真的有人這么說自己?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自己的記憶力變強了很多嗎?”施南突然開口說道,“我做過了一些對比,發現我的記憶力比起我在玩《玄界》之前,好了許多。然后我針對這一部分進行更深入的分析,結果證明,我的記憶力是在學了那門《太一門心法》之后才有顯著的好轉,而之后晉升到所謂的神海境時,記憶力更是有了顯著的提升。”
其他幾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種小細節上的問題,如果不是有針對性的去分析驗證,沒有人能夠察覺自己的記憶力是不是變好了。
甚至如果不是出現快速的衰退,很多人都得等到老去時才會發現自己的記憶力衰退了——大多數人記憶力最巔峰的時期,也是學力最好的時期,因為那會大腦都一直處于高速運轉的狀態,這也是為什么中學生在短時間記憶方面很有優勢的原因,甚至很多知識在這個時期都是最容易吸收、理解,乃至十數年、數十年后依舊能夠回想起來的原因。
“你早就知道了?”
就在其他人驚訝于施南這話的時候,沈月白卻已經從中發現了另外的關鍵點:“你早就知道這個游戲不一般了?”
“我和施南懷疑,這個游戲,很有可能是聯邦工程。”余小霜突然開口說道,“你們可能不知道……我以前當職業玩家的時候,落下了許多病根……”
“我有非常嚴重的近視。”施南補充了一句。
隨著施南這句話,所有人看向施南時,卻并沒有看到他戴著眼鏡,甚至連隱形眼鏡都沒有戴。
“那你……”
沈月白皺起眉頭,不過很快就意識到什么,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雖然這話相當讓人難以置信,但沈月白可不是什么遵循原則的人,她瞬間就想到了一個猜測。
而也只有這個猜測,才能夠解釋得通,為什么余小霜和施南兩人會早就知道這款游戲不簡單。
“你們……這些問題,在上一次內測的時候,就被治好了?”
“嗯。”余小霜點了點頭,“我很缺錢,所以我當職業玩家賺的那些錢,并沒有拿去買游戲艙,所以我不像你們能夠得到很好的游戲體驗和享受,因此我有很多的毛病……例如肩周炎、坐骨神經痛、腰肌勞損、腱鞘炎等等,但那次內測之后,我的這些毛病就全都沒有了。”
“我的近視被治好了。”施南又補充了一句。
“難怪。”陳齊突然開口了。
所有人紛紛看向陳齊。
“我轉行當職業玩家后,我的體能下降得非常嚴重……”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冷鳥沒忍住,好奇的問了一句,“工地里抬東西的?”
“退役后打了幾年拳。”陳齊斜了冷鳥一眼,“后來被人打傷了,就轉行了,身體也因為受傷所以很多指標都不行了。”
“你現在……身體好了?”
“沒有恢復以前的狀態,但我覺得……那些暗傷都不在了。”陳齊遲疑了一下,然后才開口說道,“不過我覺得,如果我恢復以前的鍛煉,估計能把指標練回去。”
“等等,我覺得我們的話題,好像歪了。”冷鳥又一次開口了。
幾人輕咳了一聲,然后施南再度開口說道:“反正,我懷疑,這《玄界》很可能是地球聯邦的重大工程項目。……不過我沒找到證據,唯一能夠說是證據的,只有我們不斷變好的身體,但也并沒有強到哪去,大概就是比普通人稍微好一些,可能勉強達到運動員的水準吧。”
“但是?”沈月白補充了一句。
施南點了點頭:“但是,我認為,這并不是極限,而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