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齊歡也一愣,繼而淡淡道,“這等事兒,宮里大概許多人都知道吧,只是不說而已。”
“若不是她那個勞什子的哮癥,我也不用和親。”哼了一下,安樂湊到他臉前,“如果當初和親的是戚安康,你說我們會不會”
苦笑著打斷了她,顧齊歡搖頭,“安樂,縱使沒有她,我們也是不可能,哪怕我娶了你,你也未必傾心于我,你不過是現在將要失去了,良心發現罷了。咱們兩個,終究是有緣無分的。”
低下頭沒有說話,安樂沉默良久,最后竟是與他玩笑一句,“謝謝你豁出命去成全了這短短的緣分,不管你是不是自愿的,都不錯。”
顧齊歡后來是死在安樂懷里的。
少女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戴上鳳冠,穿好鳳袍下車,悄悄回到自己的車架上,等著有人來報。
“燒了吧,回頭叫人把牌位給顧爵爺送回去就是了。”放下車簾,安樂摩挲著那根發簪,喃喃道,“顧齊歡,我會替你報仇的。”
葛生蒙楚,蘞蔓于野,予美亡此,誰與?
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于域。予美亡此,誰與?
獨息..
是夜,方茹總覺得有人在唱歌,她不知道這詞是什么意思,只覺曲調哀婉,凄苦孤寂,在這荒郊野外尤為瘆人。想要喊人來跟前兒,叫了半天卻沒有人應。整整一路她一直如此,就像是廢了一般,給她吃她才能吃,給她喝她才能喝,上個茅廁都頗為費力,安樂曾特意笑著囑咐她,切莫掉進去,不然可沒人會去撈她。
小姑娘神色嫌惡,以致方茹每次出來都擔心自己身上有味道,可這一路頗為艱辛,哪有人會有閑工夫伺候她沐浴梳洗呢。所以后來她索性能餓就餓,能渴就渴,也省得折騰著麻煩。
反正到了蜀國就好了,到了蜀國,待安樂生出孩子,她們便能立足了,就像是喬氏一樣,故技重施,不過一個輪回罷了。
只是這一次,萬不能再養出一個戚安逸了,一定要悉心教導才是。
宮中,喬氏依女兒所言,將蘇錦繡軟禁了起來,見她肚子依舊沒有動靜,索性也不報什么希望了。
困在籠中的女子曾托人給戚安寧送信,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想要她救救自己,只是那封信像是石沉大海,自此再無回應。不知是路上被人截下了,還是對方有心無力。
亦或者,安寧根本就是存心,看了一眼便燒了。
夏日的時候,臨安一帶鬧了水患,有朝臣上奏說水患之后必有饑荒,疫情,叫陛下早作準備,以防禍亂。
彼時安寧正和阿姐坐在鳳儀殿內的屏風后,父兄倆在外面討論如何賑災,她豎著耳朵聽著,以致于完全不知道母親和阿姐說了什么。
心跳一下快過一下,仿佛扼住了一條蛇的七寸,只是苦于沒有武器,暫時只能這樣與其對峙。
戚長安派了戶部的鄒侍郎還有殷家二公子前去,一個管財帛,一個擅武力,一路若是有什么事也好相互照應。
安寧仔細回想著從前,雖然她那時并不關注這些,但以后來的情況推測,阿爺現在做的決定和當初應該是一樣的。鄒家和姑丈暗中圖謀,以致于賑災不利,而京都沒了殷家,蔣家式微,顧爵爺喪子,禁軍里也有人家的人,留下的幾乎都是裴家、蘇家這樣的文臣。
所以才會出現那樣的情況。
好在這一世鄒家被兩段良緣夾著走上了正途,安寧暗暗思忖,若是順水推舟,把殷陸離放出京都,到邊境調軍,不動聲色地潛伏在京都附近,在敵人以為勝券在握時來個甕中捉鱉,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可她該怎么告訴阿爺要多加防范,天災不及人禍,前者猶可恕,后者不可活。她還沒有任何證據,總不能莫名地指控姑丈,何況對于鄒侍郎安寧也始終無法放心,誰知道他現在心里怎么想的。
“你這丫頭想什么呢?”盧氏見喊了她幾次都沒回應,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安寧這才回過神來,愣怔道,“什么?怎么了?”
安康見狀,抿著嘴笑她,“她啊,一拿起繡籃就犯困,阿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懶。”
“我沒有”盯著自己手上的帕子,果然半天也沒多繡一針。
“好了好了,還是讓你阿姐幫你吧。”盧氏搖著扇子輕嘆,卻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整套嫁衣幾乎都是姐姐繡的,真是一點都不用心呢,裴祐若是知道,怕會傷心吧。”
安康低頭不語,倒是安寧并不覺得如何,“這有什么好傷心的,阿娘,你方才要跟我說什么?”
“外面鬧了水患,我和你阿爺想在宮中祝禱,放天燈祈福。順便也替你阿兄和阿姐求求子嗣,你瞧瞧他們倆,一個爭氣的都沒有。”
“阿娘!”安康聞言就紅了臉,急得不行,“我....我們才成婚不過三月呢”
雖然知道姐姐面皮兒薄,但成婚生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長輩盼望后嗣也無可厚非,長姐的反應未免有些太大了。
見妹妹和母親俱是一臉訝異地看著她,安康低下頭絞著帕子道,“我和蔣云深,我們....順其自然吧。”
聞言這才松了口氣,安寧笑道,“阿姐,本就是順其自然啊,阿娘又沒要逼著你喝那些助孕的苦湯子,你怕什么,就是點個孔明燈嘛。”
安康也放松下來,伸手擰了下妹妹的臉,“怎么,就許你怕苦,不許我怕?”
原來阿姐是怕苦。
安寧捂著臉對母親道,“阿娘你瞧,她定是被姐夫縱的,下手越來越狠了呢。”
盧氏看著吵吵鬧鬧的兩個女兒,無奈地搖了搖頭,“還都是孩子呢,怎么做人阿娘。我當然知道你們剛成婚,就算你想喝我還不許呢,免得外面的人胡亂嚼舌根,還以為你們夫妻有什么問題了。”
“怎么,怎么會”安康心虛,但看在旁人眼里,不過是新婦子提及床笫之事有些害羞,不但沒有問題,還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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