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佑宮內,身著月白蝶紋宮裝的小姑娘和一襲白衣的少年郎正對著書冊認真看著,案上還堆著好幾摞書,都是安寧前幾日從藏書閣里搬來的。
她叫裴祐幫她找出那些提及命格和天象的古籍,想要偽造一條讖語出來,以此叫阿爺多加防范傅靖川。
許多事在不能言明時,只能靠旁敲側擊的暗示,且后者常常事半功倍,讓當事人以為所有一切都是天意,并非旁人指引,因此也就不會生疑。
“阿寧,你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查這些東西?”
“外面不是鬧水患了么,阿爺說這是天象有異的原因,我好奇,所以就查了下。”隨口答了一句,安寧在萬壽殿見到了姑母,騙她說許多人都贊京郊風景秀麗,適合避暑,姑丈在那個地方建別苑,實在是明智得很。
長霓長公主一聽便笑得合不攏嘴,把別苑的名字告訴了安寧,還說她若什么時候想去,提前知會一聲就可以。
琢磨了一下午,安寧終于尋到一條合適的可以按到傅靖川頭上,為了避免自己的字跡被認出來,她叫裴祐用右手握著她執筆的左手,寫下一小行字。
“怎么,又想學左手寫字?你這一日感興趣的事情還真多,什么都想試試。”少年站在她身側,因為寫字的關系,小姑娘的廣袖落到了手肘,露出細白的胳膊來。
珍珠手釧白得不夠明顯,倒是那顆青金尤為突出。
這東西中原罕見,唯有西涼一地盛產,挨著北國不遠......
“好了,寫好了。”小姑娘拿著那張小紙條吹了吹,待墨跡干了,便放到了一邊。
裴祐收回神思,笑道,“有件事我要同你商議。”
“鄒侍郎身體抱恙,賑災的事情恐力有不逮,所以就叫鄒彬頂上了,陛下覺得就他和殷陸離兩個人有些不放心,所以便讓我一同隨行,也算是歷練。”
“你也去?”安寧聞言一驚,此去路途兇險,殷陸離身手不錯,自是不必擔心,可裴祐不過一介書生,萬一遇上事怎么辦,“我不要,你這是商量么,你這是都確定好了才來告訴我,阿爺真是的,怎么能叫你去。”
抱著他的腰不松手,像是個不忍夫婿離去的小媳婦兒似的。
裴祐似是吃了蜜,心里甜的要命,柔聲安慰著她道,“你放心好了,不過是場小水災,不會有事的,睿王的女婿可以擔當重任,陛下的自然也能。”
這才知道阿爺原是為了私心,安寧后悔前幾日在飯桌上跟他提起鄒彬,竟搬起石頭砸了裴祐。
“那一會兒放天燈祈福的時候,我替你好好求求菩薩,保佑你一切順遂。”揚起頭看著他,玉白的小臉兒上滿是掛懷,少年郎忍不住將自己的未婚妻又抱得緊了一點兒,俯身想要在她水潤的唇瓣上印下一個吻。
安寧不躲,就這么由著他,可一旁的雪花卻忽然撲棱著翅膀大叫道,“蕓姑!蕓姑!”
兩個人嚇得馬上松開,安寧幾乎要氣死了,走過去伸手彈了它一下,“瞎喊什么,再鬧我就把你的毛都拔掉,讓你變成一只禿鸚鵡!”
似是聽得懂人言,白色的鳥兒聲音變得哀婉起來,重復著,“雪花,不要,雪花,不要......”
厲雨,一定是厲雨,肯定是他教的!
安寧握著拳頭,強忍著才沒有破口大罵。
一旁的裴祐不解,皺眉道,“飄絮這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年長的女使在這時候走了進來,見兩人規規矩矩站在一處逗鳥,心里長舒一口氣,對著他們行了個禮,“殿下,裴公子,祈福儀式就要開始了,二位快去御花園吧,陛下和皇后都等著了。”
應了一聲,安寧跑回桌上拿起那張紙條,這才跟著裴祐出門。
快到祈福地的時候,她借口忘了拿東西,囑咐棠梨回去取,其實就是去給主持祈福的占星祭祀送信兒。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件事是安寧在北國學到的,從前她以為不是所有人都能被金錢打動,后來才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而這其中絕大部分都能用錢解決。
余下那些錢解決不了的,便是命了,任誰來了也白費。
所以予人錢財,勢必可以替己消災。
南國新繼任的占星祭祀從前只是先任祭祀座下一個灑掃香殿的小廝而已,連個普通的占星使都算不上,不過他為人踏實、努力,這才一躍成為新任祭祀。正因如此,紫薇閣的許多人對他并不服氣,男人能力是有,威望卻不夠。
且雪上加霜的是,他母親近日病重,從前他身份低微俸祿不夠,根本沒存多少錢,如今剛當上祭祀,人緣兒又差,幾乎是窮途末路了。
安寧得到這個消息,暗中叫人治好了他的母親,雖沒有直接重金相贈,可這恩情卻重如泰山。男人因此對這素未謀面的恩人言聽計從,答應為她做一件事。
刀山火海,在所不惜。何況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紙條而已,算不上為難他。
主仆倆再次回來的時候,宜芳已經到了,不知是不是離開了婆家心情好的緣故,她氣色比上次見面時好了許多。宜芳告訴安寧,自己的公爹推舉鄒彬,一來是想將功折罪,叫陛下不至于因他生病而覺得他不頂用,二來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想讓鄒彬順勢撈些賑災的好處。
“為此他還特意求了我阿爺幫他說話嘞,我阿爺應了下來,說是看在女兒和未來外孫的面子上。噎得他臉都綠了。”宜芳面色得意,繼續道,“鄒家花重金堵住了那無賴的嘴,那人收錢之后便被我家的下人抓起來關到柴房里了,錢又回到了我手里。鄒家人還以為他收了錢就跑路了,全當事情了結永無后患,真是......”
“我囑咐鄒彬了,他若敢拿賑災款一分一毫,我便與他和離,這輩子他都休想再看見孩子。”
“那他應下了么?”安寧追問了一句,見宜芳點點頭,這才放心。
泥足初陷就被人拉了出來,鄒彬與鄒家夫婦,果然還是有區別的。
“這一點他倒是比他父母厚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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