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哼了一聲,牽著馬自顧自往前走,康卿妧急急跟上他,姐夫長姐夫短地跟他搭著話。
“姐夫,你這次獵到了什么?”
“姐夫,你累不累?”
“姐夫,你餓么,要吃古董羹么?”
男人忽然停了下來,康卿妧一時沒剎住腳,直接撞在了他身上。韓昭回頭看著她,通紅的小臉通紅的鼻頭,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撞的。
“你來宮里做什么?”
放慢了腳步,卻沒有對剛才的行為抱有絲毫歉意。
“長姐讓我來給貴妃娘娘送香粉和香料,長姐素愛制這些東西,姐夫不知道么,長姐的香可厲害了,睡不著時用一點人就能一夜安眠,太困時點一些又能提神,我是不懂這些的,看上去都一樣,連味道都差不多,功效卻截然相反呢.....”
女子像是一只嘰嘰喳喳的鳥兒跟在韓昭身邊不停說著,男人只覺頭疼,他從前是看在她還算溫柔的份兒上才許她過門的,怎么現在這么鬧,是自己看走眼了么?
他還記得她為了那個未婚夫有多寧死不屈,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韓昭當時覺得有趣兒,想學荀境來次強人所難,反正她那個未婚夫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自己就當是積德積福好了。
誰知道她入門之后就完全不一樣了,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康家姐妹算計了,這明顯就是欲擒故縱。
又一次停了下來,康卿妧這回沒像方才那般,而是委屈巴巴看著他,“姐夫,你怎么又撞著我了?”
“是你撞著我了,”韓昭皺眉,發現她眼角的美人痣比平時更紅了一些,原來她快要哭的時候才最好看,“你剛才說什么,什么香?”
康卿婉把香送進宮,難道是幫著康氏算計荀域么?
女子笑笑,對著他揚起玉白的小臉來,“姐夫,原來你在聽啊,我以為你都沒入耳呢。”
“我方才說姐姐的香神得很,你平日要是累了也可以點一些,但別太多,我聽李嬤嬤說,有些香料用多了會有依賴性,還會叫人產生幻覺呢。”
前世康卿婉離間他們,所以一直到那女人死了,她都不愿意以正妻的身份留在她身邊,韓昭跟她賭氣,便將康卿婉從前的院子留了下來,外面的人都說他是因為對亡妻念念不忘,只有她知道,他對康卿婉的厭惡程度不亞于荀域討厭康映珠。
后來康家倒臺,她還對他諷刺過,問他要不要違背圣意,繼續留著這間屋子,結果韓昭竟讓她去收拾,她不肯,兩個人就這么擰巴著。直到他死了,家里的一切都要她料理,康卿妧時隔多年再一次走進康卿婉的院子,竟尋出了大量的香料。
她找人一種一種地查,結果發現這些香料與藥物無異,什么效用的都有,只是因為是香料,所以不容易讓人有所懷疑,用起來更方便。燃在熏爐里可以,放在胭脂水粉里可以,哪怕是摻進點心蜜餞中都行。
她有孕時胃口大開,身邊的婢女跟她說可以用些蜜餞解膩,于是胃口不舒服時吃一顆,大魚大肉吃多了時再用一顆,她本來還擔心,可見自己并沒有長得過胖,所以就愈發放縱,到最后生的時候才知道被算計了。孩子落地時,康卿婉見她沒死,竟笑嘻嘻地夸她會生養,長胎不長肉,給韓昭生了這么個大胖小子。
天知道孩子有多虛,后來若不是她把所有心力都投入在孩子身上,許是都不能平安長大。
除此之外還有迷情香,聞者情動不能自已,用得多了,甚至會讓人產生幻覺,她猜康映珠就是用這些香料算計了秦王,逼死戚安寧,當她把這些東西都拿給荀域的時候,男人臉上的神色康卿妧這輩子都不會忘。
他先是極其憤怒,而后緊繃的拳頭無力地松開,整個人順著龍椅慢慢跌坐在地上,他說他知道是康映珠害了安寧,他逼問過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可對方寧死不肯告訴他實情,那女人臨死前冷笑著告訴他,若不是他睡得迷迷糊糊時喊了戚安寧的名字,她幾乎都忘了冷宮里還有這么一個人。
既然他念念不忘,她就要把他心尖兒上的人給毀了。
康映珠說她不過就是把酒醉的荀境引去了胭云臺,害死戚安寧的是他們兄弟倆,與自己無關,言畢就服毒自盡了,都沒給荀域一個凌遲了她的機會。
荀域為了戚安寧,在將康家連根拔起之后,又把親弟弟放逐到邊關,荀境壞了腦子,又養尊處優慣了,驟然失了兄長庇佑,自然是活不長的。
可康卿妧卻在多年后告訴荀域,這一切都是康映珠給秦王用藥的緣故,秦王雖不機靈,但他最聽兄長的話,怎么可能有膽子跑去胭云臺。
他連宮里的路都分不清。
男人的余生比她苦多了,沒了兄弟,沒了摯友,也沒了愛人,除了愧疚,荀域一無所有。
而今康卿妧既然重生了,當然要早早給這兩個人提個醒,以免再被奸人所害才是。不過那個帝王倒是和以前不一樣了,他竟只給了戚安寧一個良人的位分,還真像他從前在扳倒康家后的宮宴上對韓昭所說,若能再選一次,他絕不會那么寵著她,叫她成為眾矢之的。
康卿妧正想著,卻聽見韓昭對她道,“我知道了。”
“你怎么穿那么少就出來了?”
女子粲然一笑,方才腦海中那些疑惑瞬間煙消云散,荀域如何她只能順手幫幫,眼前這個人才是她要用心守護的呢。
“我的衣服比較少,姐夫下次再去打獵,給我打只狐貍做裘氅吧。”
他從前就為她打過,后來守寡那些年,每到冬日她總要穿著那件狐裘才覺得暖。
“你姐姐信佛,你忍心殺生?”淡淡說了一句,似是有些不屑。
“我又不做虧心事,不怕的,姐姐菩薩心腸,怕傷了狐貍。只是那些狐貍會去吃農戶家下蛋的雞,叫人連過冬的柴禾都買不起,也挺討厭。”
韓昭挑眉,總覺她話里有話。
“你到底是夸你姐姐還是罵你姐姐?”
“當然是夸,阿爺總說我眼角這顆痣不吉利,不能像姐姐那樣慈心。姐夫,你是怕我克夫,所以才不肯和我一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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