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大人說他家人情復雜,四個大姑姐和一個婆母,許是怕姑娘吃不消,所以......”捎話的內侍官也是一臉為難,厲大人確實是為她好,可阿暖姑娘卻好似不太情愿。
鼓著腮幫子,阿暖不甘心地點點頭,“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告訴他,我會去回了皇后殿下的。”
安寧見她一臉憂傷的走進來,與春櫻相視一眼,便明白了,“怎么了,打探清楚了么,人可還好?”
佯裝不知情,安寧叫春櫻先退下,自己來勸阿暖。
“厲雨說他家女眷太多,怕我過去吃虧......”
“那他還是很為你考慮的。”
阿暖無話可說,既是自己讓他幫忙的,人家問來了,她總不能不聽。
“不過本宮倒是聽說他那幾個姐姐都嫁人了,唯一一個尚未出嫁的也定了親,等中秋就要成婚了,且他母親身患重疾,撐不過年底,你若是嫁過去,上頭也沒人壓著你,既沒嫂嫂,也沒婆婆,大姑姐又不能總回娘家,何況你是本宮的人,她們還不至于糊涂到敢欺負你。”
“那殿下的意思是,我可以答應?”心里又燃起一絲希望,若是皇后殿下這么說,那這門親事還是可以應的。
“可是你要告訴我,你喜不喜歡他呢?”
低頭不語,阿暖思考了半天也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只道,“喜不喜歡又怎么樣呢,只要他待我好,我也待他好就是了。”
“那便,應了吧。”
北國的夏日即使到了晚上也熱得很,安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把旁邊的男人都吵醒了。
“怎么了,哪兒不舒服?”還以為是肚子里的小東西折騰她,荀域將人攬在懷里,另一只手則掀開了床慢,“要不要叫人再加些冰進來?”
“不用,我沒事兒,不要大晚上折騰她們......”朝他懷里湊湊,哪怕熱也要膩在一起,“我是在想阿暖的事情,我覺得她就像從前的我一樣,因著對你死心,所以覺得嫁給誰都是一樣的,想要尋個老實可靠的,別的都不顧了。”
她那時候不顧裴祐優柔無趣,而阿暖現在則不擔心林正家中復雜,好像只要不是那個人,什么都能忍。
原來不在乎的時候,對姻緣的要求會這樣少,安寧也不知道,這樣退而求其次的感情最后會不會幸福。
也許平平淡淡也是一生,但午夜夢回,總是會后悔的吧。
若是再被歲月多磨一磨,兩人漸漸熟悉,更是從始至終都不會體味何為怦然心動,歲月匆匆而逝,這一輩子就過去了。
愛與不愛最后都是一把黃土,還有什么意義呢。
越想越讓人心涼。
“那你該感謝我,跋山涉水去把你搶回來,不然你就完了。”
捶了他一下,安寧將頭靠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可你那個傻護衛不會搶,我瞧著他還是無動于衷呢。”
“戲還沒唱到最后,你急什么,自己編的還不知道結局么?”
“旁的都知道,結局是真不知道,萬一到最后厲雨也不吭聲,阿暖豈不是又要被傷一次。”
“那若是我再讓你傷一次心呢,寧兒,你還會原諒我么?”荀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問,只是順著她的話在這旖旎夜色中胡思亂想罷了,他好久沒有這么放松過了,日子雖然在沈冷梔那兒出了個小插曲,但大抵都是掌握在他手中的,他此前從不覺得有什么不好,卻在此刻萌生出些許的害怕來。
若一直如此,會無趣厭煩么?
若是再生波瀾,會無力應對么?
“陛下何時這么患得患失了,哈,是遇上了什么勁敵么?沈穆不是被你騙來了么,對了,你把他關在哪兒了?”安寧一直沒有聽他提起沈穆,今日正好逮住機會,忍不住多問了幾句,“荀域,我是這么想的,他前世也算是可憐,定是被赫連晏逼的發了瘋才非置韓昭于死地不可的,這輩子他什么都沒做過,又救了我一次,你將他帶來北國,日后悲劇不會重演,不如就放他一馬吧,好不好?”
想說不好,可那兩個字滾到喉頭還是咽了回去,荀域不想她孕中多思,撫著她的頭發道,“好。”
“你答應了?”覺得他答應得有些太過容易,安寧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答應了,知道你心善,就當是為暮想積福好了。朕不會殺他。”
沒有注意到他又用回了那個高高在上的自稱,安寧親昵得摟住他,笑道,“陛下仁善。”
夜色里,荀域見她笑的開心,嘴角微微揚起,眸光卻是依舊冰冷如水。
不殺沈穆只是暫時的,他是自己擊敗赫連晏的關鍵,怎么可能死的無聲無息呢,沈穆也好,西涼也罷,對于自己來說始終都是威脅,荀域了解赫連晏,那就是個瘋子,前世為了沈穆挑起戰事的是他,鳴金收兵的也是他,如今沈穆剛“死”,那邊便開始求和,明顯是臥薪嘗膽。
聽著身邊人平穩的呼吸,男人伸手摸索著她的臉,“寧兒,你會因為胭云臺的事情而躲著朕,怕重蹈覆轍,朕也會。”
對任何一個人而言,逃避也好,亦或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也好,都是源于內心的恐懼,不敢面對和承受既定的后果。她選擇了前者,而荀域明顯傾向后者。
安寧不在的那幾十年中,他不僅是將帝王術琢磨的透徹至極,也將一顆心磨得越來越冷,她是他全部的溫暖來源,唯一保留的柔軟,任何人都不能奪走,連肖想都不可以。
所以他毀了裴祐,把一個溫柔少年所有的驕傲都擊碎了,讓他親眼看見自己父親那張淡泊名利的臉背后所隱藏的野心,又塞了一個北國的煙花女子給他,讓他原本順遂的人生全都變了。
他也能毀了沈穆,更狠,更徹底。
“這世上很多事情到了最后都沒有意義,可若還沒到最后便輸了,余生每一日,都要被不甘折磨,寧兒,朕害怕那樣的折磨再來一次,就像你從前害怕再嫁入這深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