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路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是陌生的天花板,鼻翼中嗅到的,是充滿藥水味的空氣。
“這里是……哪里?我……是誰?”
大腦仿佛被什么東西攪拌過一般,思維極其混亂,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袁公路不由自主的轉頭左右環顧。
平凡無奇的病房,平凡無奇的輸液吊瓶,平凡無奇的桃木劍。
看到放在床頭的那柄桃木劍的一瞬間,袁公路瞳孔猛然收縮,一瞬間,殘留在他的記憶最深處的痛苦席卷而來,讓他不由得捂住自己的下半身,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袁公路的慘叫立刻引起了一些變化,只見病房的門驟然被撞開,五六個身穿官府制服的男子端著槍沖進來,然后敏銳的掃視四周。
巡查了病房一圈,發現沒有異樣后,便收起了槍,為首的制服男子冷峻的詢問著袁公路。
“袁先生,遇到什么問題了嗎?”
這架勢,立刻就震住了腦子還不是很清楚的袁公路,他下意識的就敬禮:“大人,我什么都沒問題都沒有,我沒有偷稅漏稅。”
看到袁公路這幅神智混亂的模樣,制服男子似乎想要緩和一下氣氛,笑了笑:“袁先生,不用這么緊張,你那個店面的賬做的還挺好的,頂多也就是那么兩百三十六萬五千八百的金額沒交代清楚而已,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是來查稅的,我們只是想找你問一些事而已。”
自家的賬都被查的那么清楚了?袁公路立刻就懵了,但他的態度卻下意識的擺的很正:“大人,有什么想問的盡管說,我必定知無不言。”
制服男子似乎對袁公路的態度很滿意,搬了張椅子放在門邊后,坐下問道:“很好,袁先生,請問你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嗎?”
袁公路敏銳的察覺到,這制服男子之所以坐在門邊,似乎是為了保持一定的距離,而這種原因,似乎是因為自己身邊這柄木劍導致的,因為那個制服男子不時會掃過這柄桃木劍,眼神帶著三分戒備。
袁公路雖然察覺到了這些,但也來不及多想,因為,他已經回憶起了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包括自己死無JJ時的凄慘記憶,然后,他又感到下半身一陣劇烈幻痛,連忙用手捂住,感到自己下半身完好無缺,這才舒服許多。
然后,袁公路也很快理清頭緒了,眼下這些人,毋庸置疑來調查這些事情的官方人員,作為一個普通老百姓,他肯定要配合的,這不僅僅是公民的義務與覺悟,還在于,他覺得自己要是不配合的話,店面的里那本糊涂賬估計就會變得不那么糊涂了。
“之前的事,我記得很清楚。”
聽到袁公路這么說,制服男子立刻眉頭一挑,原本刻意擺出來的輕松神情,立刻被凝重所取代,甚至有種微微的興奮感,露出專注傾聽的神情后,他嚴肅問道:“袁先生,請盡可能的詳細,盡可能完善的描述自己的遭遇,不要漏過一個細節,這非常重要。”
袁公路沒有發現制服男子的興奮,而是整理著思緒,從一開始說起,包括自己和妹子在逛街,然后白石塔憑空重塑后,妹子非要拉著他前去作死,然后作死大成功,妹子沒事,卻把他送到了世界線大災變之中……
“你確定那是菩提老祖給你打的電話?”
制服男子原本一直冷靜的聆聽著,而這個時候,突然開口打斷袁公路的敘說,再一次確認袁公路是否真的接到了菩提老祖打來的電話。
“我非常確定,菩提老祖穿越到秦朝后,肯定修成了絕世武功,他的聲音非常有強者氣勢,就好像武俠小說里的那樣,僅僅憑借幾句話都足以震懾人心,這么有特色,我根本忘不了。”
而袁公路也非常自信的確定了這一點,因為,當他此刻回憶菩提老祖聲音的時候,那窸窸窣窣的詭異鳴顫,仿佛又若隱若現的回蕩在他的思維之中。
哪怕過了許久,只要回憶起來依舊如此有氣勢的聲音,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制服男子立刻轉頭,向身邊的人說道:“通知那邊的部門,讓他們重點檢查一下手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線索。”
說完后,制服男子看向袁公路,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抱歉,袁先生,為了深入調查這次事件,我們必須盡可能的對每一個線索進行深入調查,你的手機可能要等一段時間才能拿到,對此,我們已經獲得了法律上的許可,不過你請放心,由此造成的相關經濟損失,我們也會進行處理的。”
袁公路能說啥,只能不斷點頭唄,一副我百分百配合外帶無意見的模樣,因為他覺得,就自家遭遇的這個超自然事件,能全權負責調查工作的,怕不是小說中里那種權傾朝野,只手遮天的龍組級神秘有關部門。
不過是與不是,袁公路也不敢問就是了,萬一自家一問,人家直接冷著臉,說這是超級機密,你要是知道就要直接就地處決,這多尷尬啊。
好吧,袁公路承認,自己有點胡思亂想了,畢竟之前的遭遇,現在回憶起來還是覺得挺后怕的。
接下來,依舊是袁公路敘說,制服男子嚴肅聆聽,他的記憶力非常好,偶爾會打斷袁公路的敘說,然后一字不差的復述袁公路的話,并且請他詳細說說其中細節,如此反復好幾次。
“你確定,那個世界是未來嗎?”
這個問題,制服男子似乎非常在意,已經是第三次確認,而袁公路被一再問及,也不由得露出了苦惱之色,揉了揉自己得頭發,他并不是因為制服男子的問詢而苦惱,而是,他對這個問題的本身,就感到非常苦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確定的,我希望那只是一個游戲,不管菩提老祖用的是外星黑科技,還是神魔偉力弄的都好,我真的希望那只是一場游戲,因為,當我用自己隨身的鑰匙,打開了那密布青苔和曼藤的店面閘門時,我真的感到不寒而栗……”
這些問題,當時袁公路還來不及深思,但此刻他回憶起來,心中卻漸漸充斥著一種恐怖感。
“而走進去后,店里的貨有大半我都很熟悉,而那些不熟悉的貨,我也覺得如果是我去挑,一定也是這樣的,那完全就是我的口味,我的采購風格,尤其是我還見到了他,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見面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他就是我,未來的我,無助而孤獨死去的我,他不想死,不對,是我不想死,但沒辦法,我改變不了什么,只能等死,但我真的不想死啊,我還沒享受夠,我怎么能死,不管做什么,我都想活下去……”
袁公路的情緒有些不穩,甚至到了后面,甚至有些語無倫次,瞳孔有些渙散,也許,因為同為一人的關系,見到那個孤獨死在禪室的未來自己時,袁公路也于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只是之前他沒深思,而現在,這些跨越時空的殘留信息,終于爆發了出來。
“袁先生,冷靜一點。”
制服男子那冷峻的聲音喚回了袁公路有些渙散的思緒,回過神來后,袁公路搖搖頭,勉強收拾好有些失控的心情,然后無奈的說道:
“我不確定那是否未來,但我想說,我不相信這只是一場游戲,雖然沒有任何根據,只是一種直覺,但我覺得,這是身在秦朝的菩提老祖,試圖通過這些告訴我們什么,他想要告訴我們的,也許就是這個未來。”
制服男子沒有反駁,只是點了點頭:“袁先生,你是01A-04號超自然事件的親歷者,你對這次事件的意見非常寶貴,我們會深入的研究以及探討,而且,我覺得任何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情背后,都有一套邏輯能夠說明,而01A系類超自然事件核心的菩提老祖,自然也不會例外,也許,一如你所言,他就是要通過這些方式,提醒我們注意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一些事。”
制服男子雖然語氣冷峻,但似乎很擅長溝通,他的話并沒有居高臨下的感覺,而是給袁公路一種平等溝通,溫和交流的感覺,以此來卸下了袁公路身在陌生地方接受問詢的下意識心理戒備。
這種話術是有效的,在接連的問詢之中,袁公路的神情變得更加輕松一些,而就當他準備繼續敘說的時候,一種莫名的眩暈感,伴隨著某種悠長的撥弦聲席卷而來。
袁公路下意識的就捂著頭,輕哼了一聲,而與此同時,對面那個制服男子,面色雖然不動,但也是忍不住眉頭一挑,顯然他也感受到這種莫名的震顫,甚至于,一直站在旁邊默然不語的幾位制服男子,也同樣感受到了。
眩暈感來的快,去的也快,當這種感覺散去之時,場中所有人都無由來的知道,有什么東西被改變了。
制服男子還沒來得及對這種異變做出指示,就發現,一道肉眼可見的淡淡的漣漪,從病房中擴散出去,這漣漪,不知來源,又不知去處,甚是詭異。
而與此同時,未來世界,古神序列之路的禍劫第一宮中,龐大到頂天立地的不可名狀存在,與一條遮天蔽日的黑暗巨蛇爭斗著。
他們的爭斗持續了不知道多久,也始終未分勝負,或許說,是沒辦法分出勝負。
龐大的不可名狀存在,不論發起多強的攻勢,都無法在那黑暗巨蛇身上留下傷勢,而黑暗巨蛇始終抱著一種戲謔而悠閑的態度迎戰,甚至有時候并不出手,任由敵人攻擊。
這并非它瞧不起對手,事實上,眼面這個渺小而卑微的塵埃,能夠跨越生命位階之差,強行踏足古神序列,雖然只是邁出了第一步,但也足以讓它警覺,因為它有些難以理解這是怎么做到的。
但它始終無法認真,或者說,認真這個概念,根本不存在于它的認知之中,因為,它誕生那一刻,就是扭曲真理的戲謔。
它不可能認真,因為它不懂什么是認真。
“混亂之子啊,你依舊不肯放棄嗎?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能夠踏足古神序列之路,但是,你是無法通過第一宮的,因為,我即古神序列的一部分呈現,是至高古神的一部分面孔與姿態,你要通過這一宮,就必須理解我的所代表的真理,而可惜的是,此時此刻的我,已經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按照你所能理解的話來說,我已經成為這個末日之世的一部分天道,你那卑微的生命位階,你那渺小的視野,注定你沒辦法真正的理解我。”
極樂禍蛇嘲弄著,似乎想要以此瓦解敵人的戰意,而正當它準備繼續嘲弄之時,卻驟然住口,再一次抬頭看向天穹。
那曾經掀起過一次,讓敵人違逆位階,強踏古神序列之路的莫名漣漪,再一次席卷而起,而這一次,比之前更狂暴十倍,甚至是數十倍,甚至是百倍之多。
這莫名的漣漪匯聚為風潮,席卷而來,極樂禍蛇如遭山壓,一頭栽向大地,轟然的巨響后,極樂魔蛇艱難的蠕動著身體,想要擺脫著莫名的鎮壓之力,但卻難以成功,而且它還發現,自己的身體竟變得有些模糊。
而此刻,那龐大的未知存在,猛然狂笑著,咆哮道:
“你終是不懂,哪怕是天塌下來,也終會有人伸出手,用肩膀,用脊梁,去撐起那崩塌的一切,用盡一切辦法去逆轉那所謂的注定,你以為我渺小,卻不知,曾經的朋友,曾經的戰友們,所有我認識與不認識的人,都在背后支撐著我,我孤身一人,卻挾一世之威而來,你卻言我渺小與卑微,這是何等可笑!!!”
這呼嘯的逆世風潮,也許讓未知存在又想起了許多遺忘的記憶,氣勢愈發豪勇,原本漆黑而不可名狀,扭曲蠕動不止的身體,驟然崩塌收斂,漸漸向著人類的形態發展而去,雖然還沒確定,還有大半皆是混亂的形態,但他的力量卻驟然暴漲。
以手為刀,一刀劈下,極樂魔蛇身上終于第一次出現了傷勢,暗金色的血液流淌而出。
“該死的,這是什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極樂禍蛇的語氣中充滿著不解,也充滿著氣急敗壞,而回應它的,只是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世界線已經開始從1偏移到2了,雖然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0.000001變量,但是,只要世界線開始躍動,曾經的所有注定,都會被改變,我們曾經的犧牲,都將獲得回報,接下來,世界老母早就那蠢蠢欲動,卻從來打不準的時空修正鐵拳,會讓你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怖!”
身在時空彼端的現世之中,制服男子與袁公路皆并不知道在未來的某一處,某個決定性的戰場,因為他們發生了傾斜與改變,他們只是目目相窺,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
制服男子立刻對身邊的同伴下命令:“立刻聯系應急中心,告訴他們,01A-04號超自然事件負責人,在問詢超自然事件親歷者袁公路時,親身接觸了特定的不知名超自然現象,具體表現為大腦出現眩暈感,以及空氣出現一道莫名漣漪,并且負責人產生了一種有什么東西改變了的強烈直覺,讓他們盡快這明白查明這一切。”
其他的制服男子立刻敬禮:“是的,長官!”
袁公路只覺嘴巴有些發苦,他盡力配合有關部門行事,本身也有盡快把事情交代清楚,自己好脫身的想法,但是,沒想到居然又有一件超自然事件在他身邊發生,這樣搞下去,他只會越來越難以從這攤事中脫身了。
而制服男子下達完命令后,轉頭看向袁公路的眼神,也表明了這一點。
猶如冒險者在迷宮中看見一個寶箱,又猶如比利海林頓在更衣室看到了黑暗佟大為,那眼神,是如此的微妙。
制服男子清了清嗓子,竭力露出溫和的微笑:“袁先生,為了更深入的調查與研究這次超自然事件,你可能要多配合一段時間,啊,對了,袁先生,你有興趣報考公務員,為國效力嗎,最近上面打算新開一些編制,應該挺合適你的。”
袁公路猶豫的很,他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或許會改變他未來的命運。
但袁公路的猶豫并沒有持續多久,他驟然睜大雙眼,因為他發現,那莫名的漣漪竟又憑空出現,但這次卻沒有擴散,而是裊繞在房間之中。
而下一瞬間,袁公路只覺得視線一暗,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竟從病房里憑空出現在大會議室中,身上的病號服,也變成了一席干練的官府制服,他坐在會議室最上的講臺桌前,原本的那個制服男子坐在他的左手邊,而下面黑壓壓的一群人。
“這是什么情況?”
袁公路一臉茫然與懵逼,左右看去,發現坐在他身邊的制服男子也是一臉懵逼,而臺下的那些人,也全部都是一臉懵逼之色,搞不清楚自己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然后袁公路左右環顧時,不經意向后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個掛在會場上的橫幅,然后愣住了。
特殊事件調查局D級被研究人員袁公路先進事跡表彰兼頒獎大會
看到這個橫幅的那一瞬間,袁公路想起剛才制服男子的話語。
袁先生,你有興趣報考公務員嗎,最近上面打算新開一些編制,應該挺合適你的……
然后,靈光一現的袁公路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這廝說合適我的編制,難不成就是這D級被研究人員?話說,我還沒決定要不要上崗呢,是哪路神仙這么霸氣,直接幫我一步到位了?甚至還無中生有直接塞了我一個先進事跡獎狀?”
世界線又一次被修正了,這是世界老母轟出的鐵拳,而袁公路此刻還不知道的是,他此刻所感受到的這一切,僅僅是世界老母這一拳中,極其渺小而微不足道的余波。
因為這一拳,是撼動世界線的第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