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開鑿出來的蜿蜒的階梯,圍繞著雕像螺旋向上。
踏在黑曜石形成的階梯上,雖然腳底反饋而來的質感,是堅硬的觸感,但行走其中,李天興卻有一種黏連的感覺,好像走在血肉形成的地毯之中。
抬起頭,眺望遠方,地下洞窟雖然有火把和發光苔蘚的照耀,但光亮度始終有些不足,搖曳的光影形成了一些難以言喻的鬼魅之景,但李天興卻覺得,天地之間大放光明,但這光卻極其滲人,仿佛鬼火一樣,然后在光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嘶吼著,咆哮著。
修成煉獄刀典第一重境,鑄就菩提之我后,李天興發現自己的感官,隱隱有些不同了,異變為特殊的超自然感官。
原本平凡無奇的景色,在李天興的觀察中,開始呈現出另一種姿態,而這種姿態,是混亂的,是不對稱的,是畸形的。
這種姿態,是隱藏在正常世界背后的真實,也是被秩序埋藏著的混沌。
李天興心中有一種沖動,他迫切的想要深入了解這隱藏在世界之后的真實與混沌,他甚至有一種強烈預感,只要他不斷去了解這種真實與混沌,他就可以迎來前所未有的升華與蛻變。
李天興連忙收斂心神,因為這種心態是相當危險的。
雖然他只是煉獄刀典一眼,更正確的說,只是看了刀典封面的四個字,根本沒有翻看煉獄刀典的真正內容,但是,當他現在開始回憶煉獄刀典時,卻發現有許多信息在自己腦海中流淌而過。
煉獄刀典不落于文字,或者說,不論用什么樣的詞匯去描述,都不可能描述得出煉獄刀典那不可名狀的真正奧秘,所以,煉獄刀典的傳承,便是走以心傳心的路數。
剛入盟的萌新想要學習煉獄刀典,便需要自行選擇師傅,然后又師傅凝聚出自身所知的煉獄刀典,讓萌新觀看,啟迪智慧,開啟修行之路。
這種啟迪是有危險的,若是師傅太強,對煉獄刀典的鉆研太過深入,通曉的扭曲真理以及禁忌奧秘太多,萌新看了師傅凝聚而出的煉獄刀典,可能會出現理智崩壞,心靈反轉,蛻變為擁抱混沌的狂人。
所以,慎重選擇拜師的對象,是入門萌新必須仔細考慮的事情,而李天興知曉這些后,也是微微有些后怕,因為,他竟敢觀看煉獄刀盟之主凝聚而成的煉獄刀典。
作為煉獄刀盟中最接近菩提的男人,盟主所掌握的扭曲真理與禁忌奧秘,位居刀盟之巔,別說萌新了,就算是盟內其他的高手,基本上都是看一眼就要瘋。
這個時候,李天興不自覺向后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袁公路在木劍的操縱下,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階梯之上,仿佛這些階梯蘊含著一些莫測的危險那般。
雖然李天興不知道木劍是怎么做到的,但毫無疑問,若非這木劍出手相助,自己肯定會理智崩壞,心靈反轉,淪為狂人。
不管如何,李天興也算是因禍得福,修成了煉獄刀典。
煉獄刀典第一重境的正式名稱,雖然叫做感應菩提,但還有一個通俗的名字,換做菩提智。
一旦獲得菩提智,就可謂正式踏入了煉獄刀典的大門,一如李天興此刻,他根本沒有看過煉獄刀典的內容,但煉獄刀典的信息,卻通過菩提本我作為媒介,從四面八方而來,源源不斷的流入他的腦海之中。
這一截階梯還沒走完,李天興就已經對煉獄刀典的第二重境接引菩提有了很深的了解,這一層境界,又稱菩提身。
李天興不自覺的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他右手指尖的皮膚,已經出現了腐爛的現象,這是第二重境最顯著的證明,若是長此以往,他的身體會出現劇烈的異變,從人類的形態,變為更強而有力的形態。
李天興不由得露出苦笑,他現在才知道,之前所見的怪物,皆是完成了煉獄刀典第二重境,徹底脫胎換骨,將自己形態蛻變為非人異類的修者。
也許因為李天興觀看的是盟主級煉獄刀典的緣故,他隱隱發現,自己“參悟”煉獄刀典的速度似乎有些過于給力了,第二重境不過剛剛完成,第三重境祈禮菩提的知識便已經開始成型,這一階段,也稱菩提力,一旦修成,神通愈發廣大,飛天遁地,操弄水火,皆不在話下。
如果放在正兒八經的武俠小說中,這種看了一眼神功秘籍,然后半個小時不到,便已經參悟透徹前幾重境界的奇遇劇情,會讓李天興感到非常的興奮,但面對這門充滿不可名狀之威的煉獄刀典,李天興完全是另一回感受了。
修行的太快,反而會招致災厄,因為這煉獄刀典的每一重境,都伴隨著一重劫,想要獲得菩提智,就要面對狂人沉淪之劫,想要獲得菩提身,就要面對污穢墮亡之劫,想要獲得菩提力,就要面對扭曲惡蝕之劫。
縱然修成,劫也不會停,李天興此刻便如此,縱已修成菩提智,但他內心依舊會偶爾涌起想要擁抱混沌的狂化沖動。
踏過蜿蜒的階級,沿著菩提雕像的手臂前行,終于近距離見到了那冰封的神女。
充滿戰國風情的長裙,包裹著那玲瓏有致的身段,配合那冰清玉潔,充滿靈氣的絕美容顏,讓人不自覺便沉迷進去。
縱然是見慣現代PS照片的李天興,本身也心性堅毅的李天興,也忍不住再一次失神,但很快就振作起來。
看著插在冰雪神女胸前的那柄冰晶之劍,李天興的超自然感官,似乎從其中觀察到一些超現實的信息,他的目光仿佛回到了過去,他隱隱看到,一只漆黑的手,握住了冰晶之劍,以決絕而無情的力量,毫無憐憫的刺穿了女子的身體。
然后李天興忍不住步履踉蹌而退,只覺得那一劍,似乎也刺入了自己的胸間。
這應該只是幻覺,李天興很想這么說服自己,但是,他的胸膛陡然出現了的一寸深的傷口,以及隨之流淌而出的鮮血,卻是如此的鮮明。
李天興尋思了一下,覺得如果按照玄幻小說所言,這應該是菩提老祖留在劍上的威能,即便跨越千古依舊未曾泯滅,他觀察之時,也觸動了其中的殘留威能,他便被其所傷。
而與此同時,李天興也對菩提老祖這個穿越者有了一些側面的認知。
“這菩提老祖估計也是常規玄幻穿越小說中那些殺伐果斷的主角,這般女子,竟是毫無憐憫的一劍穿心!”
但不管如何,劍還是要拔的,事實上,當李天興真正站在冰雪女神時,便愈發感到一種強烈的預感。
拔出此劍,將會改變許多事情。
李天興向后看了一眼,發現被木劍操縱的袁公路擺出了一個奇特的姿勢,猶如高臺跳水選手,隨時都可以一個翻躍,從菩提雕像的手掌部位跳下去。
通過之前的表現,李天興已經隱隱猜到,這柄木劍可能擁有一定預知禍福的能力,如若不然,這柄木劍豈會提前去采集菩提草。
但這些并不重要,李天興還是義無反顧的將手,放在劍柄上。
劍柄宛如冰晶所鑄,但出乎預料的是,一點都不冷,手感溫潤,如女子之肌膚。
但下一瞬間,李天興視線之中的景色,開始扭曲破碎,光怪陸離的奇幻光影流淌開來,李天興又再一次隱隱目睹到了菩提老祖的身影。
看不清面目,甚至連形態都是如此模糊的偉岸存在,端坐在時空的彼端,錯亂的時空宛如觸手一樣裊繞著他,狂亂的搖曳與扭動著,在時光長河之中掀起無盡的波濤。
在李天興的視線之中,菩提老祖的手緩緩擺出了一個拿著什么東西的姿勢,似在捏動法訣,手臂輕輕而動,透露著玄之又玄的韻味,而后,他輕輕開口,無盡的真理與奧秘,化作呢喃,在時空長河中回蕩著。
雖然窺探到了菩提老祖的存在,但李天興無法確定自己此刻所見是真實,亦或是煉獄刀典引發的幻覺,也沒有時間去計較,因為,黑色的雪,狂亂的呼嘯而來。
足以將人體活活凍裂,凍碎的恐怖寒能,席卷而來。
黑色的雪,是一種叱喝,也是一種排斥。
李天興腦海一片空白,在這種情況下,他并沒有松手,而是更加用力的握緊了劍柄,瘋狂的用力,想要拔出長劍。
“按照太祝所言,等閑江湖強人,都受不了神兵反噬之苦,這廝不愧是官方精英,意志力可以啊,居然硬抗神兵反噬。”
墨煌捧著茶湯,哧溜哧溜的喝著,偶爾發出贊嘆聲,不過贊嘆歸贊嘆,墨煌知道李天興是拔不出雪洗天下的。
雖然具體原因目前還不了解,但是,源自于世界老母的修正力,以及源自于末日未來的抑制力,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凝聚在那柄雪洗天下之中,形成了一種極其復雜的變化。
“就讓我來看看,到底是什么變化吧,順帶試一試,煉獄刀盟這些眷屬,能夠為我做到哪一步。”
墨煌放下茶碗,輕輕一笑。
這一瞬間,煉獄刀盟內所有的人,皆感覺思維之中屬于“菩提之我”的那一部分,不由得有所異動,仿佛脫離了身體,向著某個地方匯集而去。
李天興的思維愈發呆滯,因為那恐怖的寒能已經侵蝕了他的心靈,正在凍結他的靈魂,而這個時候,他卻猶如回光返照一樣,驟然清醒過來,而后,感到無與倫比的毛骨悚然。
這種毛骨悚然感源自于背后,仿佛有什么不可描述的恐怖存在,出現在了他的身后,李天興下意識的想要回頭,但他的身體卻被寒能侵蝕,動彈不得。
“初次見面,你好,我是一個路過的神秘人,你不用太在意我是誰,如果你非要稱呼我的話,稱我為祖老提菩也行!”
背后傳來的聲音,是蘊含恐怖瘋囂之感的窸窸窣窣之音,僅僅是聆聽,李天興兩耳就流出了鮮血。
“嘖嘖,這個冷笑話是我構思許久的,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很失望的啊,哦,我忘了,你現在正在拔劍,根本動不了!這真可惜呢,畢竟今天這一場可是跨越兩千年的超時空會面呢,我為了今天,光是造型與站姿,我都練習了不知道多久呢,既然你動不了,也說不了話,我就不浪費口水了!”
李天興的眼角余光,很清楚的看到,一只由莫名的黑暗,與深邃的未知構筑而成的漆黑手臂,從自己的背后伸過來,放在了自己握劍的手上。
這只漆黑之手,握住了自己的手,然后緩緩向后使力。
然后,冰晶之劍一寸寸拔出,巨大的冰塊開始出現裂痕,而被冰封在其中的絕美神女,緩緩睜開了眸子,從千載的沉睡中漸漸蘇醒過來。
空前洶涌的莫名漣漪,從漸漸拔出的劍中綻放開來,如同風暴,向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李天興看見這一幕,很清楚的知道,隨著長劍的拔出,世界老母那余力不足的修正鐵拳,又獲得了繼續轟下去的力氣。
但詭異的是,在透明的莫名漣漪中,一些黑紅色的漣漪也夾雜其中,而這些黑紅的漣漪,猶如末日時燃起的焚世之焰,凝聚著深深的不祥感。
在此時,那只漆黑的手停了下來,而后,用力一推,本已經快要拔出來的長劍,又再度插了進去。
冰封的神女,本來已經緩緩睜開的美眸,又再度陷入了永恒的停滯之中。
“好了,拔劍教程就到這里吧,我已經給你示范過一次了,接下來,你加油吧!”
雖然李天興很想說些什么,但他什么都說不出來,因為被拔出來又被插進去的那柄冰晶長劍,似乎有點小脾氣了,劇烈顫動著,恐怖的寒能,伴隨著尖銳的劍鳴回蕩而起。
因為這劍鳴雖然清脆,但也非常的刺耳,有著難以敘說的瘋狂與邪惡之感。
視線一陣天旋地轉,李天興回過神來之時,發現自己還身在世界線混沌演算中心之中,超算機組正在不斷發出世界線變動率幅度巨大的警告,莫語依舊維持著愣然的神情。
距離他消失,又重新出現,不過區區幾秒的時間而已,所以,一切皆維持在李天興消失之前的的模樣。
李天興猛然一拍桌子,大喊道:“立刻啟動6號緊急預案。”
莫語下意識的去操作超算機組,但他不經意間看見系統里的六號緊急預案時,又愣住了,因為這份6號緊急預案,赫然是國家面對極端超自然事件時的……戰爭動員令!
黑色與白色交織的雪花,從虛無而來,不斷飄落大地。
明明是夏日炎炎,卻憑空降下這般色澤怪異的大雪,是個人都知道不對,民眾紛紛向附近的建筑物奔去,躲避這詭異之雪。
事實證明,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黑色的雪越來越多,最后徹底取代了白色的雪。
大地頃刻間就被積雪所覆蓋,而后,這些積雪蠕動著,竟然化作一尊尊造型古怪的雪人,它們的手中,也出現了冰霜凝聚而成的武器,然后,它們舉著這些武器,向周圍的人類襲去。
場面極其恐怖,那些躲避在建筑物中的人們,發出了驚恐的呼聲,然后掏出手機,先來個自拍照發朋友圈,緊接著錄像發抖音,手速極快,一氣呵成,甚至還有閑暇功夫給自拍照修修圖,或者個錄像弄個動態美顏修改什么的。
不是人們的智商都在這一刻紛紛下線,而是,這些雪人那秒速一厘米的龜速步伐,也的確讓人很難緊張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