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些江湖客已經察覺到那瘋囂之音中蘊含的恐怖力量,他們原本想這是什么情況,然后,聽到這話,皆是愣住了。
某個江湖高手,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這是何等猖狂,又是何等明目張膽的反賊啊!”
這句話,說出了所有聆聽到墨煌聲音之人的心聲,秦掃六合,一統天下,雖有不服之人,但真沒幾人敢說秦始皇不配坐這天下。
天下至強之拳,這本就是一種毋庸置疑的資格,而這種資格,是用一位位強者的尸骸堆砌起來的絕對力量。
若非狂徒劍被墨煌綁架了,燕赤霞此刻真想扭頭就走,這些話,私下說說還沒所謂,如此公開的宣稱,簡直就是嫌命太長了。
要知道,秦始皇轟敗姜太祝,查封蚩尤廟后,并沒有離開齊地,墨煌這般說辭,簡直就是近距離往他臉上吐痰,順便豎起了中指。
有很多江湖客也察覺到了不妙,心中微懼,怕秦皇因此動怒,接下來封鎖齊地大肆搜捕叛黨,便捂著耳朵,驚慌而逃,壓根不敢多聽。
但也有些人,仰頭眺望,為這般氣概而折服,不管理智層面如何去判斷,有勇氣宣布自身想法,這本就是一種不易。
更何況,秦始皇也從不走親民路線,他稱霸世間,一統天下靠著的是絕對力量,有人在他的絕對力量之下恐懼臣服,也有人始終會對他感到憎恨。
而在遠方,威儀巍峨的車隊正中心,一個標有龍紋的車輛中,身穿龍袍,頭戴冠冕的秦始皇,緩緩睜開了眸子,泛著暗金色的光澤的瞳孔,遙遙眺望遠方,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看來朕在未來應該已經消逝了,無以威德統世間,不然這些未來強者,又豈會一個比一個猖狂,但是,在這個時代,朕還活著呢,大秦法度尚在,又豈能任你們這些未來穿越者造次!”
言罷,秦始皇緩緩起身,向著車外走去。
恐怖的目光遙遙跨空而來,墨煌渾不在意,負手而立,氣度從容,淡淡而言:
“這個問題,你們也許現在還不懂,就暫且留待以后思索吧,且回歸正題,我欲要宣揚的學說,為武!武之道,淵源流長,博大深邃,堪稱萬妙之基,是文明之始,也是眾生之源……”
墨煌所在之處,也是一處村鎮,附近也有幾個江湖豪杰在,雖然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沒反應過來,但墨煌弄出這般大陣仗,他們很快就察覺到了,便使輕功趕來,剛靠近,便有一名江湖豪杰大喝道:
“妖魔,憑你也配談在我等面前談武!”
若要談仁說義,談縱橫說捭闔,說些治國大計,變法大策,這些江湖客插不上嘴,也只有洗耳恭聽的分,遇見百家諸子,這些江湖客也要恭謹見禮,絲毫不敢造次,因為他們心知肚明,自己這些只會刷刀弄槍之粗人,與這些出入王侯之家,為君王獻策的學問家有多大的差距。
但若要談武,天下間,還有人比這些刀頭舔血的江湖客,更有資格嗎?
而且,墨煌這頭頂烏云閃雷,渾身黑氣裊繞,面目黑漆漆一片的樣子,活似即將渡劫的大妖魔,哪像是什么正兒八經講學的學問家,這些江湖客就更不客氣了。
對墨煌那一開口就怒艸秦始皇的演講,有人驚慌而逃,有人欽佩而聽,當然也有人怒目以對,其實,秦得天下,也是有擁戴者的。
隨著周天子徹底退出歷史舞臺,七國攻伐,戰亂連年,民間早就飽受其苦,百家諸子,也早有人喊出了天下大一統,再鑄九鼎禮樂,以安天下萬民的理念。
最終不論七國哪一國掃滅其他六國,統了天下,都有天然的法理根基,實際理論以及民心支持,只是最終這桂冠落在了大秦的頭頂而已。
在這個時代,有些人,不喜歡秦始皇,也并不認可強秦之暴政,但是,他們卻認可秦朝的統治,因為,他們不愿再回到七國攻伐,今天你攻我一城,明天我掃你兩鎮還以顏色的日子了,因為,每一次諸侯端坐廟堂之上,輕描淡寫一句派兵,那就是許多人的血灑沙場。
這幾個江湖豪杰,似有動手的打算,他們身上皆有神兵,不過,修為皆不高,都只是性靈境而已。
性靈境,是江湖客的標準修為,放眼江湖,一百個江湖客,九十五個性靈境,剩下四個是馭兵或者通幽的萌新,剩下的一個才是超凡境的江湖大佬。
這種古怪的現象,導致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些江湖客出來行走江湖,總有些自信良好,畢竟大家境界都差不多,比的就是修煉年限的積累,神兵的異能,以及交鋒時的戰術技巧。
縱是成名已久的名家,若是輕心大意,也有可能被剛踏入江湖的新人正面斬殺。
而墨煌這人,既與那些聞名天下的江湖大佬對不上號,這幾個江湖客,自是認為墨煌只是仗著神兵之玄奇異能在作怪,故而只是遲疑一陣,便打算動手,擒下墨煌,然后送去討賞。
對這種小家伙,墨煌連打臉裝逼的興趣都沒有,只是輕輕舉起了狂徒劍,往前一壓。
恐怖如山岳的劍威,籠罩著這幾個自信良好的江湖客身上,瞬間將他們徹底壓垮,跪在地上,滿臉通紅,掙扎不休,卻是怎么也動不了,方才心頭那種良好自信,
“我身為網絡鍵政太學出身的噴子,q群貼吧微博撕逼無數,戰盡內網與外網,踏著無數鍵盤戰五渣的尸骸而登頂,鍵盤一敲,上知天文,通曉物理學與宗教學的諸般前沿發展,下知地理,精通萬國政治局勢與各國紅燈區小姐姐質量如何,區區武道,我噴子又如何談不得。”
武之道,在在墨煌所在的世界線,無人在意,因為比起那些端坐深宮與朝堂之上,一個不經意的小舉動,都會撼動天下改變歷史達官貴人們,以武逞威,自稱江湖客,武林雄的這些游俠兒,綠林好漢實在太渺小了。
江湖,從來皆只是江山一偶!
在和平時期,這些游俠兒與綠林好漢,皆是些上不了臺面,也什么都改變不了的貨色,唯有亂世才能有些作為,但這般作為,通常也沒什么正面積極意義。
千古以來,唯有司馬遷,敢為其做傳,留下許多膾炙人口的奇聞異事,往后,哪個史學家會在意這些貨色。
而在這個神兵輝耀的世界線中,強橫兵主之力,足以一擊傾天變,威能不凡,但組織與集體這種事情,不會因世界是否有超凡之力的存在而改變。
因為,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能夠做到的事,也是有相當局限性的,秦始皇天下無敵,他也沒辦法憑空變出糧食來,真要萬事靠自己,他那雙天下無敵的拳頭,也只能揮舞鋤頭去給地球松土,哦,他還要想辦法挖礦,冶煉,打一把鏟子出來。
集體組織擁有更高的資源搜集速度以及利用效率,擁有更強勁的后勤能力,更完善的能力適應力,這是全方位以及全方面的完勝以及碾壓。
有武者,就會有江湖門派,有魔法師,就會有魔法結社,有神,也會有神系與神庭。
除非那種超凡體系,一開始就是脫離資源需求,直接進入了自給自足,不假外求之境,不然,集體組織制度,必定是這種超凡體系的高層走向與必然趨勢,個體在其中,除了脫離在外當個游俠,圖一個瀟灑與清凈,不然永遠只能在集體大機器中當一個齒輪,頂多這個齒輪的位置和起到的作用有些變化而已!
而在這神兵世界線,縱有神兵這個體系存在,但也還是沒有改變這一點,各國諸侯貴族,才是神兵之道的高層體現。
普通人想要獲得神兵,只能等奇遇,要不就是聽聞哪里有神兵出世,或者又兵主死去,就趕忙過去爭搶,江湖紛爭多由此而起,但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不去爭,資源并不會憑空掉下來,而比起底層的苦哈哈,諸侯貴族之家的寶庫里,神兵多到已經長霉了。
家族延綿,人丁興旺,手掌大權,門客繁多,不論要做什么事情,都比跑單幫的要輕松點。
所以,即便是在神兵大秦中,超凡之力的貧富懸殊,也極為恐怖。
墨煌和姜太祝,也和燕赤霞聊過這秦朝的諸般風貌,這些事情,他早就清楚了,畢竟除了神兵體系這個額外因素外,人類還是那樣的人類,人性未變,社會制度與生產力也沒有發生本質性的變化,一些社會問題以及階級訴求矛盾點,基本還是根深蒂固的老一套。
也就在那個時候,墨煌就覺得比起現代,這個神兵大秦更適合自己這個神棍大展拳腳,因為,他知道該怎么忽悠這些人,而現在,他便拿出了昔日的想法。
“武之道雖淵源流長,但武并不玄,也不需要玄之又玄,一切奧秘皆是清清楚楚,武之道的榮光,功蓋三皇,德壓五帝,天下諸子百家,道儒并起,法兵同行,或講仁義禮節,或講上善若水,但諸般種種,皆無德與武道同列,皆在武道之下……”
墨煌身為未來人,什么書沒看過,什么學說沒見過,知曉這種演講,開場就要以艸翻全場的氣勢,講出威風與格局,說出殺氣與魄力來,若不然,別人都不帶高看你一眼,更別說認真聆聽了。
而此時,已經推開車門,只要再踏出一步,就踏出車門,然后以超高音速戰機速度,翱翔破空而去,給與狂妄穿越者一個天降正義的秦始皇,驟然停步,嘴角那微帶怒意的線條,也變成了古怪的笑容:
“膽敢妄議諸子百家,倒是有勇氣,且讓朕看看,從未來而來的你打算講什么。”
那些捂耳奔走之人,聽到此言,步履也漸漸遲緩了,然后,微露怒容。
有了神兵體系的存在,這個神兵大秦世界線終歸與墨煌所在的世界線有極大的不同,諸子百家的先哲們,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他們也手持諸般神兵,然后通過研究神兵蘊含的奧秘,留下了諸多學派武藝。
這些武者,有些是底層而來的,但也有些,是這些學派出身的,尤其是法家,更成為了當今社會的主流,畢竟得天下的秦朝,就是法家的根據地,雖然法家也是派別重重,他們也經常狗咬狗一嘴毛,但對外,法家就是一個招牌,可殺不可辱。
墨煌這般大口氣,以武道力壓諸子之道,當場便激起了諸人之怒,但墨煌也不在乎,其實他知道諸子百家在這個時代的影響力。
身為百家爭鳴中心點的稷下學宮,主推的學說是黃老之說,雖然稷下學宮因秦統天下而散,也沒有什么爭氣的弟子來為稷下學宮站臺,但是,思想延綿開來,卻締造了大一批英杰,漢初那批豪杰,或多或少都對黃老之術很感興趣,這些人,都是黃老學派的支持者。
在秦朝時難稱頂級的黃老之學都有這般氣象,那些同時代,更為強橫的學派,如儒,墨,法等學派,只會更猛。
但墨煌要的就是這效果,演講不怕有人怒,就怕沒人聽,而且,他也有足夠的底氣,支撐他如此大放狂言。
武之道,的確有力壓萬道的滔天之力,可當源泉,不曾有虛。
墨煌的聲音,除了蘊含瘋囂的邪異之力外,還蘊含著別樣的玄妙,一字一句落入別人耳中,便滲透到別人思維之中,繁復信息層層疊疊的解壓縮。
墨煌雖是寥寥數言,但蘊含的信息量,卻是極其深邃,燕赤霞立于墨煌身后,聽得特別清晰,而后,隨著墨煌這一言,他的腦海中,驟然浮現翻起了諸般影像。
時光無止境的倒退,越過秦朝與周朝,越過三皇五帝,向著更古來,更浩瀚的時光蔓延而去。
人類并非生來便知禮儀榮辱,也并非生來就擁有一切,在那最初的亙古紀元中,人類如其他動物一樣,除了自身,便一無所有。
在那蠻荒的紀元中,人類如野獸一樣活著,在險惡的自然環境中掙扎著,最終,讓人類走出曠野,翻過深山,踏過大河的,并非仁義道德,也并非禮儀廉恥,而是手中的一桿石矛。
現代考古學家在美國新墨西哥州發現了一批化石,證明史前人類曾經與巨型樹懶搏斗。
這種巨型樹懶,直立時身高超過2米,擁有尖銳的利爪以及牙齒,這種體型,幾乎如現在的熊類生物一樣,甚至有可能更強,然而,學術界的共識卻是,這種巨獸恰恰是因為人類過度狩獵而在11萬年前宣告滅絕。
根據化石的足跡證明,這頭巨型的生物,曾經逃避追殺,它成為了獵物,史前人類緊追其后,對巨型樹懶進行襲擾、追蹤、獵捕,最終,這頭巨型生物倒下了。
人類從山洞中走出來,最終一步步擴散全球,靠的是狩獵,是爭斗,是一代又一代人前仆后繼的滔天殺戮,而這,就是最原始的武。
武,是生命最原始的爭斗心,也是繁衍之路最強橫的源動力!
與天爭鋒,與地爭雄,與萬靈爭命,這就是武道。
人類在身體素質上不如其他野獸,但卻靠著這原始之武的推動,由沒落到輝煌,由卑微到稱雄,戮盡萬靈,奪其精髓而養自身,才有了今天。
這非一家一姓一組織之學說,而是一個生命種族,在這蠻荒古樸的蒼茫大地之上,以萬年為單位苦苦踐行的修持,窮盡無數世代,才鑄就了萬物之靈的業位道果,
人類誕生至今,兩百萬年之壽,如此雄渾之歲月奠定的原始武道,豈會沒有藐視諸子百家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