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爭斗就會有死人,這一天晚上,從李信再到葉璘,再到侯敬德,每一個人都賺的盆滿缽滿,但是也有很多人在這天晚上死了。
內衛死傷大半,這自然不必多說,但是羽林衛也死傷了近半,跟過來皇城的兩千多羽林衛,最少死了上千。
打仗自然會有傷亡,李信也沒有太多圣母心,但是陳十六這個人如果死了,李信便再也不敢去陳家村第二次了。
陳家村里的那個婦人,已經接了兩次報喪了,如果再報第三次,李信無法想象這會是什么樣的打擊。
現下,宮里的尸首都在被禁軍的人幫忙處理,其中內衛的人犯上作亂,自然是死有余辜,所有紅色衣服的尸首,都被隨意堆在一起,準備拉出宮去掩埋。
但是羽林衛的人卻是宮城,所有黑衣羽林衛的尸體,都被整整齊齊的擺在原本的內衛大營里,一個一個辨認名諱,后續的撫恤恩賞等等,都是必不可少的。
有功就要賞,否則便沒人肯為你做事了,這是古往今來都通行的規矩,除非你到了功高蓋主的地步,否則上位者一向是不吝嗇賞賜的。
本來如果陳十六安然無恙,事情結束之后他就應該回到李信身邊繼續當跟班,現在那個少年人不見了身影,那就必然是出事了。
李信與沐英,就在這一具具尸體還有傷員里,尋找陳十六的身影。
到了中午的時候,一個羽林郎跑到李信面前,躬身道:“李郎將,找到了。”
李信心里一沉,沒有先問在陳十六在哪兒,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問道:“還活著么?”
這個羽林郎低頭道:“活著呢,不過傷的挺重,丟了一條胳膊,這會兒正昏迷不醒。”
李信略微松了一口氣。
昨晚上的爭斗非常殘酷,不管怎么樣,能撿回一條性命,就是好事。
“帶我去。”
片刻之后,李信在原本內衛的營房里,料到了昏迷不醒的陳十六,這個少年人的右臂齊肘而斷,傷口只是被簡單包扎了一下,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臉色雪白一片。
這會兒已經有許多祝融酒被送了過來,充當藥酒,李信咬了咬牙,上前解開陳十六右臂上包扎的白布,然后親自用烈酒給他清洗了一遍傷口,最后轉頭對身邊一個校尉說道:“去太醫院,請個太醫過來!”
補充氣血的藥,是必須要開的,這會兒羽林衛就是宮城里的主人翁,莫說一個太醫,就是十個太醫,李信也是能叫來的。
一直折騰到下午時分,陳十六的傷勢才穩定了下來,這個少年人睜開眼睛,略微清醒之后,就感覺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劇痛。
他心情有些沮喪。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突然變成了殘疾,任誰一時半會也是沒有辦法接受的。
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沙啞。
“放心,你下半輩子便都落在我頭上了。”
陳十六淚流滿面。
“多謝李郎將……”
離開營房之后,李信心情有些低落。
沐英跟在他身后,這個巴蜀漢子拍了拍李信的肩膀,無聲一笑:“李兄弟,看得出來你是個重感情的人,但是小的時候,家中長輩就跟我說過,重感情的人會被一重重的感情拽住褲腳,爬不到高處。”
李信回頭看了這個黑臉漢子一眼,淡淡的說道:“你不遠千里到京城里來,是為了李興,還是為了你那個妹子。”
沐英回答的毫不猶豫。
“自然是為了我那個妹子。”
“那就是了。”
李信負手走向宮門
“在人間做人,就要有個人樣。”
“便是真爬的高了,也不能把自己當成山上的仙人,人生一輩子就活幾十年,誰還能長生不死了?”
沐英跟在李信身后,啞然一笑。
高處雖然不勝寒,但是一覽眾山小啊……
出了宮城之后,李信先是見了一面侯敬德,叮囑他在城里搜查廢太子的下落,然后李信自己回了一趟大通坊的家里。
他先是換了一身衣裳。
他原本那套衣裳,雖然是純黑色的看不出血跡,但是上面幾乎是浸透了鮮血,血腥味無比濃重。
換了衣服,見了一面鐘小小之后,李信又動身去了一趟清河公主府。
這會兒已經是接近傍晚,大通坊里除了掛上白幡之外,與平時沒有什么區別,街上依然有人在賣面片湯,依然有人在賣糖葫蘆,依然有小孩子追逐打鬧。
九天之上的爭斗,落不到這些小民百姓頭上,不管宮里出了多大的變故,或者會與永樂坊的達官貴人們有關,但跟這些大通坊的小民們是絕對沒有關系的。
一身黑衣的李信,邁步走向清河公主府。
公主府的親衛,仍舊是朱恪帶領,他們都認得李信,恭恭敬敬的對李信低頭。
“李郎將。”
當初李信在公主府做事的時候,還只是一個校尉,如今卻青云直上,成了高高在上的郎將,讓這些底層的羽林軍眼紅不已。
他們不知道的是,再過兩天,等太子殿下即位,李信就會一步登天。
如今他們還能看得到李信的項背,以后他們便是抬起頭,也看不見李信了。
李信對著他們微微點頭,然后徑直走了進去。
在清河公主府的后院,李信見到了那位貪吃的公主殿下。
從前李信每一次見到她,她都是在吃東西,但是這一次很難得,這位公主殿下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信對她的侍女翠兒眨了眨眼睛,這個與公主從小一起長大的侍女很懂事的捂住了眼睛,邁著小碎步跑了出去。
李信靜步走到公主殿下身后,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
公主殿下沒有猜,雙手抓住李信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然后她猛然回頭,兩只眼睛都有些發紅。
“你最近在做什么?”
從魏王殿下準備起事以來,李信就一直在在為魏王府奔忙,近一段時間,他很少有時間來看望這位公主殿下。
李信擼起了自己袖子,看了一眼胳膊上的牙印,有些無語。
“屬狗的啊?”
九公主惡狠狠的看著李信:“這段時間你跟七哥都神神秘秘的,我去魏王府也找不到你們,去你家也找不到你們,你們在做什么?”
李信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微笑道:“在忙著娶你啊……”
九公主臉色微紅,然后怒哼了一聲。
“我都半個月沒有見到你了……”
李信放低了聲音,微笑道:“三天之后,我便有資格娶公主殿下了。”
九公主回頭看向李信,撇嘴道:“我才不信…”
李信拉著公主殿下的纖手,微笑道。
“我最近想到了一個新花樣,做給你吃?”
公主殿下眼睛一亮。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