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是承德十七年冬來到的這個世界,如今是太康元年的七月下旬。
也就是說,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半有余了,在這一年半的時間里,他見識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認識了這個世界許許多多的人物,但是直到現在,除了有限的幾個人之外,沒有人能讓他徹底推心置腹。
葉晟也不行。
他與葉家之間,情誼自然是有的,但是難免也會有利益交換,這種利益交換不止是單方面的,對于葉家來說也是這樣。
葉晟固然很欣賞李信,但是如果李信身上沒有讓葉家看得上的東西,這位大晉的戰神見也不會見他。
現在李信需要借用這位大晉戰神的名頭了。
也許不僅僅是名頭,正式拜師之后,李信還是準備跟葉老頭學點東西的。
但是不管怎么樣,名聲都更重一些。
如今的大晉朝,論外臣兵權,自然是平南侯李慎第一,但是論聲望,五個李慎加在一起,也是比不上葉晟這個糟老頭子的。
這可是一人滅一國的戰神啊……
去歲宮變的時候,葉晟一人一槍,就能攔住種玄通帶領的禁軍,靠的并不什么輩分官職,而是實打實的聲望。
因為葉晟光芒太盛的關系,那位在薊門關戰功赫赫的葉鳴葉少保,都有些黯然失色,坊間都說這位葉少保不及其父甚多。
其實葉鳴已經是一個能力出眾的大將了。
只要李信能夠頂上“葉門弟子”的名頭,他的年齡就不會成什么問題,可以順利拿到掌控禁軍的資格。
至于太康天子那邊……
這位新帝現在急于掌權,凡事有利于他掌權的事情,他應該都不會反對,哪怕李信與葉家徹底綁在一起,在以后并不利于皇權,此時也顧不得這么多了。
況且,目前的李信相比于葉家,還只是小巫見大巫,他們兩家綁在一起,與葉家單獨一家,并沒有什么區別。
基于這些復雜無比的考量,李信才會在今天晚上,借著酒醉喊出了那句“葉師”。
葉晟也很給面子,他應了下來。
小公爺葉茂聽到李信這句迷迷糊糊的話,有些不明所以,他一邊敲門,一邊對李信笑著說道:“李兄弟,你喝多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李信沒有搭理他,而是趴在這位小公爺的后背上,沉沉睡去。
沒過多久,靖安侯府的大門終于打開。
小公爺長松了一口氣,開口道:“快來,把你們家侯爺扶進去,他喝高了。”
靖安侯府的下人們,連忙七手八腳的把李信攙扶了進去。
李信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對著葉茂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小公爺,一路慢走啊……”
葉茂瀟灑轉頭,對著李信揚了揚手。
對比李信還有葉晟來說,這位小公爺心思就要單純的多。
不過正因為這樣,他才像個年輕人。
第二天一大早,李信仍舊早早的爬了起來。
一年多的拳樁,讓他養成了嚴格的生物鐘,大概每天早上四五點鐘的時候,他就會準時爬起來練拳,這套不知名的拳樁給他帶來的好處也是很明顯的,如今他比起一年半前那個瘦弱的少年人,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練完拳樁之后,李信只覺得通體舒泰。
他在心里暗暗盤算。
在過一段時間閑下來,就該去找王鐘,把這個老頭的真功夫騙過來了。
吃了早飯之后,李信離開靖安侯府。
這座侯府,如今雖然已經是他的家了,但是他真正住的時間并不長,對于自己的侯府也有些陌生,現在把他丟到靖安侯府的后院去,他大概率會在里面迷路。
所以李信不太喜歡待在這座侯府里。
因為這座侯府沒有家的感覺,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還是孤身一個人,只帶著一個妹妹,等成家立業了之后,多半就會把靖安侯府當成自己的家了。
離開了侯府之后,李信騎上了自己的棗紅馬,去了一趟城外的陳家村。
經過半年多的休養,如今的陳十六右臂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他除了少一只手臂以外,其他與普通人已經沒有區別了。
承德天子三個月國喪過了之后,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人,也與早先李信給他安排的那個婢女成了婚,小夫妻兩個互有缺漏,陳十六少了條胳膊,婢女曾經流落教坊司,因此誰也不會嫌棄誰。
李信來了之后,陳母很開心的把他迎了進去。
“小李將軍來了,快快進來。”
她不知道李信的官職,因此只是稱呼李信為將軍。
反倒是陳十六夫妻倆知道了李信現在的身份,要拘謹了許多,出來對著李信行禮。
坦白來說,陳十六還是有些激動的,畢竟李信大半年沒有音信,他還以為李信把他忘了。
“侯爺。”
李信上前,拍了拍陳十六的肩膀,微笑道:“恢復的怎么樣了?”
陳十六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傷口已經恢復好了,只是少了條胳膊,以后不能替侯爺做事了。”
羽林衛是天子親率,營中都是精銳,像陳十六這樣的,雖然是為了羽林衛犧牲,但是畢竟少了條胳膊,羽林衛是不可能再要他了。
李信微笑道:“不進羽林衛也不會是什么大事情,這樣,你要是還有心氣,就去我的家里做事,以后跟在我身邊,給我跑個腿,傳個話,行不行?”
陳十六心里頗為激動。
但是他還是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母親。
陳家就他一個兒子了,他胳膊斷了之后,母親一直悉心照料著他,他自然要問過母親的意見。
陳母有些猶豫,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李信一眼,開口問道:“那個……小李將軍,我兒再進城做事,不會有什么危險了吧?”
李信微微一笑。
“十六再進城,就不是去給朝廷當兵了,而是在侯府里做事,當然不……”
李信說了最后三個字之后,猛然停頓了下來。
以后,李信就要有政敵了。
政敵打擊對手的手段,比戰場上的手段或許還要殘酷,如果陳十六跟在自己身邊做親信,說不定就會有危險。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后,改口道:“他跟在我身邊的話,也可能會有危險,但是不用打架,也不用打仗,要安全的多。”
“不打仗就行。”
陳母笑著說道:“既然小李將軍不嫌棄十六斷了條胳膊,那就讓十六跟你去,小李將軍給他口飯吃就成。”
李信會心一笑:“嬸嬸放心,以后陳家一家人的飯,李信都管了。”
說著,他走到陳家的小女兒面前,蹲了下來,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笑著說道。
“初七上次跟哥哥說要跟我一起去城里看一看,現在哥哥帶你去看好不好?”
陳初七低頭,有些害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