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有亮,李信與葉鳴葉茂三個人連夜離開京城,騎著快馬,朝著禁軍的方向前進。
禁軍右營距離京城大概四十里的樣子,天色將將亮的時候,三個人到達禁軍,李信最先跳下馬,帶著兩個人進了禁軍右營的帥帳。
本來這個帥帳是李信坐主位,但是葉鳴來了,他就不太好意思再大咧咧的坐在帥位上,于是坐在了下首,葉鳴看了一眼李信,然后笑了笑,也坐在了下首李信的旁邊。
這就是互相給面子。
葉鳴將來或許是征西的大將,但是現在圣旨還沒有下,理論上來說這禁軍右營就是李信說了算,李信給他面子,讓出了主位,但是他不能去做。
葉少保心中暗暗感慨。
這個年輕人,做事一點也不像是個年輕人啊。
都坐下來之后,李信對葉鳴開口道:“陛下的意思是,葉茂今天就出兵,那支折沖府小弟已經交割給他了,折沖府的折沖都尉是陳國公府的家將賀崧,里面有三四個校尉也是小弟提上來的,這樣一來,最起碼可以保證這支折沖府葉茂能夠使喚得動,只要能夠使喚得動,用來殺人就不會有什么問題。”
葉鳴點頭道:“如果是五十年前的北周世族,一個折沖府連一個世族都打不了,但是北周覆滅之后,這些世族受到了或輕或重的打擊,再加上這些年北周世族沒有出什么厲害人物,一個折沖府殺他們是夠了。”
歷史上,一個時代的落幕或者崛起,有可能是因為一兩個人開啟,但是必然也有大勢使然,如今世族落幕,不僅僅是因為科考,也有這幾十年內北周諸世族人才凋敝,青黃不接的原因。
這一點從滎陽鄭氏的家主鄭規身上就可以窺見一二,這位鄭家家主一把年紀了,論手段卻比他的女婿李慎差了不知道多少。
科考等因素是人為,另一些就是天數了。
李信含笑點頭:“葉茂出征在即,葉師兄要不要跟他去那個折沖府看一看,那里距離禁軍右營還有十幾里的路。”
葉鳴猶豫了一下,然后笑道:“那我就跟去看一看,等茂兒他們走了,為兄再回來跟長安好好喝一杯。”
李信無奈的嘆了口氣。
“師兄就饒了我吧,師兄喝酒比葉師還要厲害。”
這一點必須要說,葉家的人或許性格不一,但是有一點卻是一樣的,那就是能喝,從葉晟到葉鳴,甚至是葉茂,李信都不是對手。
雖然他是祝融酒的創始人。
葉鳴哈哈一笑,起身道:“就這么定了,為兄先去看一看情況,稍后就回來找你。”
李信也起身,把他們父子倆送到了大營外面。
趙嘉跟在李信身后,沒有跟過去。
李信負手回到了帥帳,仍舊坐回了帥位上,趙嘉垂手站在他的身后。
“幼安兄,你怎么看?”
趙嘉垂手道:“大爺他,太護著小公爺了,萬事萬般都要親手插進去,這樣小公爺以后會吃虧的。”
李信搖了搖頭。
“人家有這個身世,長輩愿意護著,說不定就一輩子順風順水,羨慕不來的。”
趙嘉微笑道:“是這個道理,小公爺這是上輩子積了福,羨慕不來。”
李信隨手翻了翻桌子上的軍務,然后轉身看向趙嘉。
“這一次葉茂出征,你要跟著去,幼安兄是聰明人,多余的話我也不想說什么,只是幼安兄記住一件事,不管怎么樣,這支折沖府是不能吃敗仗的。”
趙嘉低眉道:“只怕小公爺不聽我的。”
“他會聽的。”
李信沉聲道:“有葉師兄跟葉師叮囑,以葉茂的性子,他會多聽你的建議的。”
趙嘉低頭道:“如此,我知道了。”
這個喜歡穿白衣服的書生,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小冊子,遞在李信的桌子上。
李信沒有翻開,而是開口問道:“這是什么?”
“侯爺大婚在即,看時間我應該是趕不回來了,這是我這幾天花時間,給侯爺準備的賀禮。”
李信翻開看了看,發現都是禁軍的一些人事關系,其中趙嘉還寫了了一些可以提拔,或者有提拔潛力的名字,標注了籍貫來歷以及現任職位。
李信看明白了。
這是通關禁軍的“攻略”。
見李信在翻看,趙嘉低頭道:“侯爺放心,這個冊子上寫的人名,一個也不認識我,侯爺提拔了他們,他們只會感念侯爺的好,我沒有私心。”
一個團體之中,人事權是最重要的權柄之一,因此趙嘉才會開口解釋。
李信合上冊子,呵呵笑道:“幼安兄越發神奇了,在禁軍沒有多久,就能把這些錯綜復雜的關系理的明明白白。”
趙幼安低頭道。
“卑職若論眼光格局,遜色侯爺良多,所剩只有心細一些,能為侯爺做點事情就好。”
李信閉上眼睛思索了一下,隨即開口道:“如今我已經能大方向掌控禁軍,這些細節部分暫時就不用抓下去了,畢竟再過不久,葉師兄就要接管禁軍右營,如果抓得太死,到時候一只軍隊就會出現兩個主將,不合適。”
其實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是,禁軍是天子的禁軍,任何人都只是替天子執劍,卻不能妄圖把劍據為己有,如果李信在禁軍里大規模培植親信,那么很有可能,甚至是必然會引起太康天子的忌憚。
從理論上來說,不管李信掌握禁軍到什么程度,都不太可能到為己所用的地步。
所以沒有必要為了這個,跟皇帝有什么不愉快。
就目前來說,該懂規矩還是要懂規矩的。
趙嘉這個人,在小心思上面,比李信強了一些,但是在政治層面的眼光上,他就要差上不少。
他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低頭道:“是卑職沒有想明白,差點害了侯爺。”
說著,他就要把這個小冊子丟進旁邊的火盆里。
李信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趙嘉回頭,疑惑的看了一眼李信。
“侯爺?”
李信面帶微笑。
“幼安兄不要這么急躁,這個東西我雖然不太好用,但是卻可以做一個人情送給葉師兄,他拿到這個東西之后,說不定會被我感動的涕泗橫流。”
趙幼安幽幽的看了李信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