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個時代,官府對于命案都還是十分看中的,畢竟人命大于天,一般來說京城里出了命案,是應該由京兆府接手,但是這件事涉及到了反賊,便要知會刑部。
因此謝岱才會讓羽林衛的人去通知刑部。
而他自己,則是要進宮去求見天子,把這件事情告訴天子。
他雖然不清楚,那個被殺了的“反賊”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他進宮去求見天子,目的也不是別的,只是想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皇帝,順便跟皇帝說清楚,這事跟羽林衛……或者說跟他謝家沒有關系。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想進宮就進宮的靖安侯爺,作為一個六品郎將,謝岱想要見天子,需要走一個繁復的流程,首先是在永安門門口等著,讓內衛的人告知內衛監,再由內衛監轉內侍監,然后才有可能送達天聽。
而且如果不是謝岱是謝皇后的堂弟,有一層后族的身份在,他很有可能見都見不到天子。
即便如此,他還是在永安門門口等了許久,最終才被一個宦官請進了宮里,這個宦官可不是迎接李信的那位紅衣太監蕭正,只是內侍監一個普通的小宦官而已。
在這個小宦官的帶領下,謝岱一路到了未央宮殿前的臺階下面候旨,又等了一個多時辰之后,才有太監前來,把他引進未央宮里。
到了未央宮的書房里之后,謝岱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上,叩首道:“羽林衛謝岱,叩見陛下。”
這個時代的大家族,一般兄弟姐妹都極多,以至于堂兄弟之類的更是多不勝數,因此一般都是同房同胞的親兄弟親姊妹才會親近,堂兄弟不會走的特別親,尤其是如果兩房爭家產,說不定還會鬧起來。
正因為這個原因,能力要強過謝敬不少的謝岱,在朝廷里的待遇,比起謝岱差了十萬八千里。
那位皇后娘娘的胞弟謝敬,此時已經在千牛衛中郎將的位置上坐了許多年,眼見就要一躍進入軍方高層了。
天子這會兒正在翻看軍器監呈奏上來的文書,聽到了謝岱的話之后,才抬起頭,緩緩說道:“是陶庵來了啊。”
謝岱,字陶庵,雖然皇帝與他走的不太親近,但是畢竟是小舅子,表字還是要記一記的,最不濟也可以收買收買人心。
謝岱跪在地上,伏首道:“陛下,臣有要事相告。”
“起來說話。”
天子微微一笑,開口道:“有什么事,便直說罷。”
謝岱這才站了起來,對著天子躬身道:“陛下,今日上午,臣被靖安侯爺叫到了靖安侯府……”
謝岱原原本本的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本來天子一直沒有怎么放在心上,畢竟一個人的性命實在不足以被他放在心上,但是當謝岱提起被殺那人的住址之后,天子的臉色才驟然大變。
謝岱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他立刻跪了下來,低頭顫聲道:“陛下,事情就是這樣,臣與羽林衛先前,并不知情半點,羽林衛右營奉陛下之名,在李侯爺面前聽用,他讓我們去拿人,我們只能跟著去……”
“一直到現在,臣也不清楚被殺的那人是誰,臣只是隱約覺得不對,便立刻趕到宮里來求見陛下了。”
天子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后,臉色便平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跪在平地上的謝岱,淡淡的說道:“你用不著這么緊張,朕也不知道那個被殺的人是誰,不過既然靖安侯說那人是反賊,想來便是反賊無誤,這事交給刑部處理就是了,等出了結果,張貼布告。”
“與你們羽林衛無干。”
謝岱這才站了起來,對著天子低頭道:“臣明白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要起身告退,天子突然開口問道:“你們上午去柳樹坊的時候,是靖安侯z他……親自動手,殺了那個人?”
“是。”
謝岱低頭道:“靖安侯動手極為利落,咱們進了那個院子之后,把那人綁了起來,然后幾句話的工夫,靖安侯便動手把那人殺了。”
天子點了點頭,剛想開口繼續問些什么,一旁伺候的蕭正突然上前,在天子耳邊說了一句什么。
太康天子點了點頭,對著謝岱揮了揮手:“好了,你先退下吧,這件事牽扯不到你頭上,大可以放心。”
說著,天子對蕭正說道:“領他從后門出去。”
蕭正這才走到謝岱面前,恭敬道:“謝公子請。”
論職權和官位,謝岱給蕭正這個“大公公”提鞋也不配,但是謝岱偏偏跟皇后娘娘沾了點親戚,因此蕭正還是客客氣氣的,他刻意沒有提起謝岱的官職,只是以公子稱呼。
這就是內宮宦官說話的智慧。
謝岱跟在蕭正身后,從未央宮的后門出去,走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蕭公公,陛下他為何這么倉促……”
蕭正回頭,對著謝岱呵呵一笑。
“謝公子,有人求見陛下呢。”
未央宮的書房里。
回家換了一身干凈朝服的李信,在天子面前,恭恭敬敬的對著天子行禮:“臣李信,叩見陛下。”
天子笑著擺了擺手,開口道:“用不著這么客套,起來說話。”
李信站了起來,面色肅然。
“陛下,臣急著進宮,是有一件急事要稟報陛下。”
天子眨了眨眼睛,笑著問道:“什么事情能讓長安你這樣著急?”
“李興進京了。”
靖安侯爺滿臉嚴肅,低頭道:“陛下可能不記得了,這個李興就是那些南蜀遺民的首領,承德十七年南蜀遺民進京行刺先帝,便是這個人主使。”
“五年前,陛下與南蜀遺民結盟,一起攻破了錦城,此后五年時間里,漢州府的五萬兵馬便是由此人在掌握,此時這人不在漢州府里,卻偷偷跑到了京城,必然是有什么天大的陰謀!”
李信沉聲道。
“臣得到消息之后不敢怠慢,立刻帶著羽林衛趕到這個人的住處,將此反賊撲殺。”
天子臉上仍舊掛著笑容,但是眼角已經藏了一絲陰郁,他對著李信微笑道:“這么說長安你又立了一樁大功勞,朕要好好謝謝你才是。”
李信搖了搖頭,苦笑道:“陛下,如果只是這個,臣便不會這么著急進宮了,您了解臣,臣不是那種貪功的人。”
太康天子看著李信,一副愿聞其詳的表情。
靖安侯爺臉色肅然,緩緩開口。
“陛下,這個李興是舊南蜀皇族,想要他徹底投降我大晉,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因此過去里面,漢州府的漢州軍,朝廷一直掌控的不怎么順暢。”
“但是眼下這人死了,便是朝廷的一次機會。”
靖安侯爺滿臉鄭重。
“李興死了,漢州府主事的人應該就是那個漢州將軍沐英,臣認得這個人,此人算是我大晉的舊臣,曾在羽林衛里待過一些年,也比較喜歡在京城里過活。”
“說服他徹底投誠我大晉,可比說服那個大殿下李興,要容易的多了。”
說到這里,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天子拱手道。
“陛下,若能降伏此人,我大晉在西南邊塞,就又多了五萬虎狼之軍,江山社稷便更加穩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