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不是一個地方,是指一大片地區,從廣泛意義上來說,是指當初成漢故國的所有國土,這片土地里有大大小小幾十個州府,包括巴郡,蜀郡,黔郡,以及滇南等一大片地方!
這也是李信曾經說,漢州軍將來會左支右絀的原因之一,只有五萬人的漢州軍,不可能想曾經的平南軍一樣,勢力輻射西南全境。
這片地方曾經都是成漢故國的國土,但是成漢畢竟已經滅亡了幾十年,如今這片土地上的人不敢說每個人都認大晉朝廷,但至少他們是不再認已經滅亡了兩代人的成漢了。
因此,沐英舉起的成漢旗幟,甚至還比不上當初李慎舉起的廢太子大旗有用。
聽到李信這句話之后,沐英臉上的笑容收斂,他正色起來,皺眉道:“李朔手下的平南軍,都是精銳,他們打劍閣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真打起來漢州軍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如何肯編入漢州軍?”
“不肯也要肯。”
靖安侯爺面色平靜,開口道:“他們不可能在吐蕃那邊繼續住下去了,再住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悄無聲息的慢慢消失,李朔一定會給這些人找個活路,但是他又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朝廷,他能做的,就只能與我們合作。”
沐英苦笑道:“合作歸合作,李朔沒理由就心甘情愿的交出兵權,他大可以與我們平等合作。”
“沒有他們,漢州軍一樣守得住劍閣。”
李信呵呵一笑:“所以李朔就成了可有可無的人,他又不能與我們翻臉,因此他只能選擇加入我們。”
“大方向上的事情,我在京城就已經跟李朔商量好了,他同意把平南軍并入漢州軍,條件跟平南軍的將領還要繼續做將領,整編之后的漢州軍一分為三,李朔他要帶著其中一支。”
說到這里,李信笑著說道:“大的方向定下來,但是具體如何整編,如何打散平南軍,以及如何磨合,都是很繁瑣的事情,我懶得琢磨,就交給沐兄你還有幼安兄兩個人,細細商量罷。”
沐大將軍臉上也露出微笑。
“這方面我可不太擅長,回頭都交給幼安先生處理就是,他們這些讀書人,在拿捏人心這方面最是拿手,有幼安先生出手,平南軍編入漢州軍之后,應該不會鬧出什么問題。”
說到這里,他對著李信笑道:“說起來,還要感謝侯爺把幼安先生送到西南來,否則靠我一個人,就算拿下了錦城與劍閣,面對這么一個偌大的西南,我還真的無從下手。”
“但是幼安先生坐鎮在錦城,一切便都井然有序。”
說著,他把目光放在了李信身上,微微壓低了聲音。
“不瞞侯爺,前幾個月漢州雖然鬧得厲害,但是大晉朝廷的勢力實在太過強大,那怕是我,也不認為南蜀真的可以復國,最多也就是在西南,牽扯一番朝廷的注意力,幫助侯爺分擔一些壓力而已,但是現在……”
他抬頭看著李信,沉聲道:“現在有了幼安先生,如果平南軍能夠順利加入漢州軍,再加上侯爺你人在西南……”
“我覺得咱們這些人,或許真的可以立國……”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咱們也不恢復什么成漢,反正成漢的宗室姓李,侯爺你也姓李,干脆侯爺你就在西南稱帝,咱們伐晉不伐晉都無所謂,以侯爺你的本事,在西南安穩幾十年,總不是問題。”
李信本來正在喝酒,聽到了沐英這番話之后,他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無奈的看了一眼沐英。
“你還是要勸我造反。”
沐英笑著說道:“不是造反,是自立為王。”
“沒有什么分別的。”
靖安侯爺微微搖頭,開口道:“沐兄以為,以西南一地,對抗一國,真打起來,能夠堅持多久?”
沐英笑道:“別人我是不知道,但是如果侯爺來打,我相信朝廷永遠也拿不下西南。”
“憑什么?”
李信面色平靜:“我也是一個腦袋,兩條胳膊,憑什么我就可以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沐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最終沒有說出口。
李信面色平靜,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說因為天雷。”
“的確,這東西剛剛面世,以它現在的厲害,幫咱們守住劍閣五年,甚至十年,可能都沒有什么問題。”
“可是十年以后呢?”
李信雙手攏在袖子里,淡淡的說道:“天雷再厲害,也是人做的,材料也需要人插手,這會兒它剛剛問世,朝廷無從下手,也吃了它一個大虧,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心難測,這東西只要在這個世界上,就遲早會泄露到朝廷那里。”
“到時候,又當如何?”
沐英吐出了一口氣,沉聲道:“若有十年時間,西南便不再像現在這樣,懼怕朝廷了。”
他的意思是,十年之后,西南的軍隊不可能還像現在這么少。
李信緩緩搖頭。
“西南的極限,就是二十萬軍隊,還得是在窮兵黷武,敲打出老百姓血來養活的情況下,才能養活的起,二十萬人,足夠顛覆大晉朝廷么?”
李信面色平靜:“即便如沐兄所說,只要我們這一代人活著,西南就還是西南,但是我們這一代人要是沒了呢?”
“下一代人,能否守得住西南?”
沐英遠沒有李信想的這么深遠,他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或許姬家下一代,會出一個昏聵的皇帝……”
李信搖了搖頭。
“不出意外,姬家的下一代皇帝會是我的學生,他或許不是什么明君圣君,但是最起碼也會是一個合格的皇帝。”
說到這里,李信拍了拍沐英的肩膀。
“這便是大勢。”
“姬家一統天下才四十年,正是國運蒸蒸日上的時候,這時不管是誰,都無法推翻這滾滾大勢。”
一個大一統王朝,在最初的一百年里,國運往往都極為昌隆,到了一百年之后,才會慢慢由盛轉衰。
雖然這個說法有些迷信,但是卻是實打實的事實。
每一個王朝輪替,本質上其實是打碎上一個王朝,將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進行重新再分配的過程,借以平息階級矛盾,然后新的王朝會誕生一批新的既得利益者,當階級矛盾再一次大不得不爆發的時候,就會再一次被人推倒重來。
周而復始。
如今的大晉,是一個新生的帝國,國運正盛。
哪怕是李信,也沒辦法從西南立國伐晉。
所以他先前與李朔說,他志不在西南。
李信拍了拍沐英的肩膀,緩緩開口。
“沐兄,在西南做文章,最多只能作出一個蜀王出來,咱們要把眼界放的高一些。”
說著,李信看向京城的方向。
“這天下大勢,始終都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