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足夠漂亮,就是這場仗的戰果可能不夠大,但是要贏得干脆利落,讓京城以及天下的人都看到,西南軍的戰斗力。
這對于李信,或者說對于西南軍來說非常重要,因為從名義上來說,他們并不是來造反的,而是來正本清源的!
元昭元年沈嚴之亂的時候,沈寬嚴守拙兩個人,帶領滿朝文官險些把元昭天子逼下帝位,雖然那個時候的天子還是個初登帝位的少年人,但是以臣子的身份,能夠做到這種程度,足見沈嚴二人在朝堂上的影響力。
事實上,自從張渠張浩然離開朝堂之后,那時的沈嚴,已經代替了張渠的位置,成為了文壇領袖以及百官魁首,兩個人在文官之中門生故吏無數,才能有那種影響力。
那年,如果不是李信這么一個“無理手”,完全不講道理的進入朝堂,把兩個先帝任命的輔臣給直接拿了定罪,說不定他們就真的廢了皇帝,另立新君了。
因為這兩個人門生故吏無數,哪怕天子親政之后,也只能不去追究沈嚴一黨的黨羽,導致如今朝堂里,還有不少這兩個人的門人。
雖然朝廷明面上沒有收拾他們,但是沈嚴二人做出了這種事情,這些徒子徒孫受到牽連是理所當然的,這幾年時間里,這些人當中混好一點的仕途止步不前,混的差一點的,已經被御史臺以各種理由找茬,丟了官甚至入了獄。
沈嚴二人奉的就是六皇子,如今的西南軍迎奉的也是六皇子,假如西南軍表現出足夠的戰斗力,這撥在朝或者在野的文官,就會選擇站在李信這一邊,把當年的“沈嚴之變”繼續下去。
至于李信親手誅殺了沈嚴二人的舊事,在絕對的利益面前,這些人自然而然會選擇性的遺忘。
以后哪怕有人提起李信殺了沈嚴二人的事情,這些人多半也會跳出來說上一句。
“此元昭之罪,靖安侯也是身不由己。”
當然了,這些都是后話,不過寧州軍這一仗,已經打的很是漂亮,漂亮到能夠讓李信的計劃順利進行下去。
禁軍退去之后,寧州軍便開始打掃戰場,因為李朔脫力了,打掃戰場的事情就被李信接手,李大將軍親自走在戰場上,看著滿地的尸體,緩緩嘆了口氣。
“整理好我西南軍的戰士,記名造冊,不要漏了撫恤,至于禁軍的尸體也不要草草的掩埋了,給他們送到京城五里處,讓京城禁軍的人把他們的將士尸體帶回去。”
這個時代所謂的清掃戰場,一般就是勝方提著刀在戰場上走一遍,碰到穿著敵軍衣服的人,不管能不能動,直接補上一刀,如果是己方的同袍,還有救的便帶回來,已經斷氣的或者是重傷救不了的,甚至也會補上一刀,給他們一個痛快。
然后再挖一個大坑,把雙方的尸體都填埋進去,防止大規模瘟疫。
然而在李信的指揮下,西南軍清理戰場就不是這樣了,首先己方的人能救的自然救回來,然后也不再有“補刀”這個環節,只要是穿禁軍衣裳的人,不管是死是活,都被西南軍用推車扔到了京城以外五里之處,然后再通知京城里的人過來接收尸體。
這么做,一來是因為李信曾經帶過禁軍右營,而且帶了整整七年的時間,今日出城的兩個折沖府,都是禁軍右營的折沖府,死在西南軍火器之下的,不少是他當年的舊部,李信并沒有什么悲天憫人的想法,但是人既然已經死了,就干脆丟給朝廷,讓朝廷的人處理。
二來,這么做還可以間接告訴京城里的百姓,西南軍并不是什么惡人。
同時也可以告訴禁軍右營的將士,他李信還念及當年的香火情分。
不過這么做也不是沒有壞處,那就是寧州軍的人多少心里會有一些不舒服,他們也死了人,但是他們是從漢中不遠千里來到京城,死了人也只能就地掩埋,但是他們敵人的尸體卻有可能能夠被送回各自家中,這讓打掃戰場的寧州軍,心里多少會有些不太舒服。
清理戰場的過程,大概要持續一兩天時間,不過到了子夜時分,大致的戰損就已經統計了出來,已經歇息過來的李朔,手里拿著一疊白紙,走進了李信的帥帳,微微躬身:“大將軍,我軍的傷亡,已經大致統計出來了。”
這會兒李信正在翻看暗部送過來的情報,聞言放下手中的文書,開口問道:“說罷。”
李朔低著頭,開口道:“今日白天一戰,我軍陣亡將士約有八千多,重傷的……也有五六千。”
“輕傷的暫且沒有算進去。”
李信微微皺眉,開口問道:“那朝廷禁軍的傷亡呢?”
李朔吐了一口氣,開口道:“京畿禁軍傷亡加在一起超過兩萬,還有兩三千人被我軍俘虜,剩下的逃回了京城。”
如果不是有火器這種范圍殺傷武器,這種規模的戰爭,至少要打上四五天甚至更久,才能打出三萬人的死傷,但是火器的出現加快了殺人的速度,以至于短短一天時間,出現了這么大的傷亡!
李信點了點頭,默然道:“給趙嘉去一封信,讓他負責通傳天下,告訴天下人,我西南軍在京畿大破禁軍,一日之內擊潰禁軍四個折沖府。”
今日寧州軍的確是在一天之內,打退了四個折沖府,雖然相對于四個折沖府大約七萬多人的兵力來說,兩萬多人的傷亡并不算擊潰,但是再打下去,一定是禁軍潰逃。
適當“夸張”一些,并不是什么壞事。
不過西南軍現在正在打仗,沒有精力在去弄這種“宣傳”的工作,只能把這件事,交給后方的趙嘉去辦。
李朔低頭道:“末將明白,一會兒就差人送信回西南。”
“再有就是……”
李信面色沉靜,從旁邊取來一個陶罐,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開口道:“這是京城弄出來的天雷。”
李朔好奇的打量了一番這個陶罐,輕聲道:“看起來,比我們的要稍微大一點。”
李信沒有說話,而是取出腰間的匕首,把陶罐的封口撬開,扯掉罐口的引火紙,把里面的藥粉,倒在了桌子上。
藥粉的顏色與西南軍的藥粉也略有差別,西南軍的藥粉是灰黑色的,而這個藥粉顏色要明亮一些。
不過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這些藥粉里…有鐵片!
這是一個非常歹毒的做法,鐵片的鋒利程度遠超陶片,有可能會割破鐵甲,而且一旦進入身體,不死也是殘廢。
這些鐵片并不干凈,上面還有鐵銹,可能被割上一下,就能要了一個人的性命。
李大將軍皺眉道:“他們在陶罐里加了鐵片,火銃兵里很多都是因為這種鐵片受傷。”
當初李信弄出天雷的時候,也考慮過在陶罐里加裝鐵片,這樣一來成本雖然高了一些,但是殺傷力也要上去一大截,畢竟這些鐵片能給天雷帶來極為關鍵的“破甲”效果。
李朔捏起一枚鐵片看了看,然后低聲道:“確實厲害,這么薄的東西,足以穿破我軍大部分甲胄了。”
說著,他抬頭看了李信一眼,開口問道:“大將軍的意思是?”
“加鐵片并不是什么先進的發明,十多年前我就想過這件事,但是出于一點善念,便沒有去用。”
“現在,是朝廷的人先用的。”
李信微微瞇了瞇眼睛,開口道:“虎子那里,也有一部分天雷,是加裝了鐵片的,我會給虎子去信,動用那一批加了鐵片的天雷。”
李朔愣了愣,突然咧嘴一笑。
“別的大將軍有了什么利器,都是立刻拿出來上陣殺敵,兄長你卻總是藏著掖著,你這樣的性子,實在是不適合掌兵。”
“是啊。”
李信也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原先……只是想安安生生的做個太平官老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