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酒量不錯,尤其是最近十幾年時間經常喝酒,年輕的元昭天子根本喝不過他,兩個人喝到子夜時分,天子便倒地不起,不省人事。
相比較之下,李信只是臉色有些暈紅,他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衫,轉身走向未央宮門口。
門口處,一身紅衣的蕭正,仍舊垂手等著。
李信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天子醉了,蕭公公多多照顧一些。”
蕭正默默低頭,這位執掌了內廷十幾年的大太監,猶豫了一番之后,最終還是沒有忍住,開口道:“侯爺,您……能不能給陛下一條活路……”
身為內廷總管,沒有人比蕭正更懂權謀的殘酷,但是面對李信,這位伺候了大晉兩代天子的大太監,還是替元昭天子開了口。
“您大可以對外界說,陛下死了,再從官宦之中找來一個體型相近的小太監替代,奴婢可以向侯爺保證,此生陛下再不會出現在京城之中,這樣,您可以對手下人有個交代,也……給您的這個學生,留一條活路。”
李信正在往外走,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瞥了蕭正一眼:“這番話最不該從蕭公公你的嘴里說出來,蕭公公執掌內廷這么多年,如何就能說出這種蠢話?”
“易地而處,天子能放我一家老小活命?”
“到時候,我靖安侯府上下,恐怕連一只狗都剩不下來。”
李信面無表情:“我只殺他一人,宮中親眷只要足夠老實,能不動盡量不會動,已經是仁至義盡。”
蕭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李信不住叩首,垂淚道:“侯爺,陛下他年紀小,不懂事,您是陛下的業師,又是陛下的姑父,便是不看先帝的面子,也要看大長公主的面子,饒了陛下一條性命罷……”
這位平日面對百官都不茍顏色,在京中有“蕭冷面”之稱的紅衣大太監,跪伏在李信身前,涕泗橫流。
“陛下已經不可能對侯爺造成任何威脅了……”
“侯爺您發發慈悲。”
他雖然淚流滿面,但是聲音卻不是很大,倒不是因為臉皮薄,而是怕未央宮里的元昭天子聽到,傷了他的自尊。
李大將軍面無表情:“本來用不著與你說這些話,但是你我也算是故人,就與你說上幾句。”
“如蕭公公若說,現在我想保住天子的性命,并不是什么難事,隨便找個人替了就是,但是蕭公公你如何保證,天子從這場亂局之中脫身之后,能夠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小民百姓?”
“他如果是一個本本分分的性格,大晉江山,焉能弄成現在這個模樣?”
“以他的身份,振臂一揮,便可以輕而易舉聚攏一支軍隊出來。”
“這些風險,蕭公公你來承擔?”
李信面無表情:“你蕭正承擔不起。”
李信說完這句話,漠然轉身:“李信言盡于此,我可以保證一件事,到時候陛下的葬禮,仍舊會是天子禮儀。”
月色之下,李信邁步走下未央宮整整八十一階臺階,漸行漸遠。
蕭正跪在地上,抬頭看著李信遠去的背影,久久無言。
此時月光照在了未央宮的高臺上,原本已經喝的昏死過去的元昭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蕭正身后,臉色木然。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早上。
卯時剛到,朝中七成以上的大臣,就都聚攏在了宮城門前,等待著進入未央宮朝拜天子。
而此時,一夜沒睡的李信,與沐英一起,站在永安門的城樓上,看著城下一眾朱紫。
沐英面露嘲諷之色。
“這些文官老爺們,變臉變得還真是快,前幾日還義正言辭的罵咱們是反賊,今天便迫不及待的要進宮朝拜新君了。”
李信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口道:“六皇子那邊,準備好了么?”
“大將軍放心,已經準備妥當了。”
沐英咧嘴笑道:“按照大將軍的意思,屬下把六皇子安排在了長樂宮里,稍后到了辰時,讓百官去長樂宮把六皇子迎接到未央宮里,然后在未央宮里接受國璽,最后再去太廟祭告祖宗,然后設壇祭天,今天的事情就算是成了。”
“現在皇城里里里外外都是咱們的人,就連那些太監,屬下也沒有讓他們出來,絕不可能出什么差漏。”
李信點了點頭。
“安排好了就好。”
“今日事畢之后,漢州軍暫且接掌宮中戍衛,不過有一點要記住,不得騷擾宮中女眷,如果有亂來的,直接殺了。”
“大將軍放心就是。”
沐英拍著胸脯說道:“今日在宮中的,都是漢州軍的精銳,令行禁止,誰要是做出什么丑事,丟了漢州軍的面子,屬下親自活剝了他!”
“再有就是尚書臺的問題。”
李信緩緩說道:“雖然京城有了變故,但是國事不可廢馳,尚書臺剩下的三個宰相暫時還要用,不能為難他們,等趙嘉進了京城執掌尚書臺之后,再臨行重組。”
兩個人站在永安門的城樓上,又商量了一番具體的細節之后,時間就差不多到了辰時,隨著李信大手一揮,永安門的宮門緩緩打開,一眾文武百官涌進了皇城。
李信正要離開永安門,去長樂宮主持大局,突然瞥見永安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急匆匆的走向永安門。
李信回頭對沐英開口道:“沐兄暫且進宮去維持秩序,組織百官接迎天子,我去見一個人,稍后就到。”
沐英也看到了那人的身影,知道了李信的意思,立刻點頭道:“大將軍放心,今日的事情這幾天我們已經盤算了好幾遍了,不會有什么差錯。”
“屬下等一會兒在未央宮里等候大將軍。”
李信默默點頭,帶著二三十個親衛,走下了永安門。
永安門外,只穿著一身常服,而且頭發還有些披散的兵部尚書葉璘,正朝著永安門走來,還沒等他走到永安門,李信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對著他微微拱手:“葉師兄終于來了。”
李信目光有些熱切:“種家的事情怎么樣了?”
葉璘兩只眼睛布滿血絲,聲音也有些沙啞:“種老頭說,姬家如果不在了,種家也很難存活下去,他要你保證不會對種家秋后算賬……”
“我勸了他兩天,才從讓這老頭說出條件。”
說到這里,葉璘頓了頓,然后繼續說道:“這廝的意思是,讓長安你再娶一個種家的女子為妾,種武所部立刻返回云州,仍舊是大晉的邊軍……”
葉璘大口喘氣,不等李信開口,繼續說道:“再有……再有就是。”
“葉茂來信了。”
這位葉尚書聲音有些苦澀。
“北疆的宇文部,已經開始用小股部隊騷擾邊境了……”
李信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