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鳴病重,其實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因為葉家子嗣本就不興旺,葉晟之后的第二代就只有葉鳴跟葉璘兩個人,偏偏葉璘還跟陳國公府分了家,另立了一個寧陵侯府。
這就導致了葉鳴之后,葉家第三代就只剩下葉茂一個人,葉茂從太康八年開始,就到了薊門關領鎮北軍,葉鳴重病,他肯定是要回來的,但是葉國公就此撒手人寰,他回京容易,再想要回薊門關做他的大將軍,可就不太容易了。
葉家與種家本就不太一樣,種家有太祖皇帝欽賜的丹書鐵券,一百多年以來,世代與姬家休戚與共,不管是哪一代天子都很信任種家,兩家人之間還常有通婚。
比如說太康天子宮中的一個貴妃,就是種家人,而種玄通第二個兒子,也是娶了姬家的一個公主的。
一百多年下來,兩家人的已經無分彼此。
但是葉家不太一樣,從武皇帝到承德天子,兩代人都在不遺余力的打壓葉家,太康天子得了葉家的助力才能御極天下,倒不好再對葉家進行打壓,不過也沒有讓葉家的勢力繼續做大。
對于皇帝來說,一個家族世代掌握邊軍,是很不對的事情,尤其是葉家與靖安侯府還走的這么近,再加上西南這兩年與朝廷鬧得很不愉快,如果葉茂回京,朝廷很有可能不會放他出京,從而慢慢把薊門關鎮北軍拿到手里。
當然了,鎮北軍葉家也經營了幾十年,朝廷不管派誰去接手葉茂的位置,只要是葉家不認同的人,基本上都不太可能接手薊門關,但是除開葉茂之外,再找一個姓葉的,并不是什么難事。
于私,葉鳴是李信的師兄,李信不能再祁陽看著坐視不理。
于公,葉鳴一旦病逝,京城里一定會發生一些動蕩,到時候西南也會受這股勢力影響,更加不能坐視不理。
李信與九公主交待了幾句之后,就從自家院子地下的密道,離開了祁陽縣城。
祁陽縣的這個李宅下面,有密密麻麻十幾條地道,有些是房子剛開始建的時候挖的,還有一些是李信這兩年時間慢慢費工夫弄出來的,這地道走的可以出城,走的可以避難,算是功能齊全。
假如有一天朝廷占領了祁陽縣城,李信自家人也可以借著這些密道,輕松逃出祁陽縣,再加上祁陽縣城里,李信布置了不少人,總可以保一家人沒有什么隱患。
在密道里走了大半個時辰,李信才從城外的出口走出來,此時出口處沈剛已經備好了快馬,李信也不啰嗦,一行人飛快上馬,朝著錦城方向奔去。
他并不打算直接去京城,現在這個檔口去京城太過兇險了,他要去錦城觀望一番京城里的情形,再考慮下一步的動作。
如今,他李長安已經不是獨身一人,甚至不是一家一戶,西南三十一州府,上百萬戶的百姓,都站在他的身后,由不得他不謹慎。
況且,他本來就是一個謹慎的性子。
因為要隱藏行蹤,李信等人一路上都是挑選小路,快馬奔行了四五天之后,來到了錦城城下,即便到了錦城,他也沒有大張旗鼓的進城,而是很低調的混了進去。
畢竟現在,錦城里不說到處都是朝廷的探子,但是朝廷的人絕對不少。
需要一提的事情是,如今的趙放職位已經不是錦城府的府尊,在元昭三年的時候,西南向朝廷上書,給他要了一個劍南道經略使的位置,朝廷也很給面子,圣旨很快下發了下來。
其實西南向不向朝廷上書,或者說朝廷給不給下發圣旨,實際上都沒有什么作用,只不過雙方互相給對方一個面子而已。
到了經略府之后,李信熟門熟路的從后門走了進去,這幾年時間他來錦城的次數不少,很是熟悉。
進了經略府之后,他就在下人的帶領下,進了經略府書房等候,沒過多久,一身白衣的劍南道經略使就急匆匆從衙門里趕了回來,推開門看到李信之后,連忙對著李信彎身行禮。
“侯爺要來錦城,怎么不提前通知屬下一聲,屬下好迎一迎侯爺。”
李信起身,拉著趙嘉的衣袖坐了下來,緩緩說道:“事情有些緊急,就先過來了,西南最近如何?”
“整體還行。”
趙嘉開口道:“侯爺去年囑咐,讓我們在西南編戶齊民,屬下這一年時間,帶著各州府官吏,重新統計了一遍人口,包括深山里的黑戶,也找出來不少,昨天屬下與同僚們仔細統計了一遍,目前西南一共是一百一十七萬七千九百余戶,不過有些山里的寨子實在是進不去,也溝通不了,暫時還沒有辦法。”
他匯報完工作之后,抬頭看了一眼李信,問道:“侯爺您說的急事是?”
李信皺了皺眉頭。
“葉師兄……恐怕撐不住了,我在猶豫要不要去送一送他。”
趙嘉就是在陳國公府長大的,小時候還受過葉鳴照顧,與葉家的香火情分很重,聞言他臉色也有些微變,開口道:“大爺他……”
說到這里,他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開口說道:“侯爺您肯定是不方便去的,屬下是葉家出身,屬下代您去罷。”
“胡鬧。”
李信有些無奈的看了趙嘉一眼。
“就是我被關在京城里,幼安兄你都不能被關在京城里,沒了幼安兄,我上哪里再去找個經略使過來,能夠把西南三十一州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李信坐了下來,手上捧起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之后,半瞇著眼睛。
“葉師兄如果故去了,會引出很多問題出來。”
“葉茂現在已經離開了薊州,一來要回京看望葉師兄,二來也是要回京襲爵,他一回京,朝廷多半就不會那么容易放他出來。”
說到這里,李信抬頭看了趙嘉一眼。
額頭已經隱現白發的經略使打大人,自然聽出了李信的意思,他皺了皺眉頭,開口道:“侯爺是說鮮卑部的人,會借機生事?”
“現在應該叫燕王了。”
李信撇了撇嘴,開口道:“宇文昭三年前就一統了宇文諸部,如今宇文諸部重新變成了鮮卑部,三年時間足夠他把赫蘭部消化干凈,如今的宇文昭,全力攻打云州城或者薊門關,多半可以打的下來。”
趙嘉搖了搖頭。
“打下來他們自己也要蛻一層皮,按侯爺所說,那個宇文昭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這么莽撞。”
這位劍南道經略使,目光閃爍。
“再說了,如果大晉北疆陷落,對侯爺來說,也不見得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