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斗戰的宅子比曹川的豪華不少,起碼是廚衛齊全,三十平方的兩居室,樓層嘛,一樓,方便他平時倒騰貨。
曹川進門先給自己騰鋪位,把那些機制錢,糞坑瓷全部扔到床下,翻出李斗戰的一套鋪蓋放好,這才坐下來等著上酒。
等酒菜擺好,兩人先碰一杯干掉,曹川喝完直接把錢包翻出來,抽出卡扔過去:“密碼你知道,我的生日,當初拿你的錢這就算還了啊,夠不夠的,也就這么多。”
李斗戰翻著白眼盯著曹川,半天才冷笑一聲:“哼哼,”夾了口耳絲一嚼,又說:“今天一見你就知道不對,那幅癟樣,像丟了魂似得,要不就是丟了錢包。你慢慢裝,有你吵著鬧著告訴哥的時候。”
曹川淡淡的一笑,舉起杯子:“來,再走一個。”
一夜過后,兩個人清早起來,曹川幫李斗戰把出攤用的貨都搬到電三輪上,然后回去沖澡吃東西,之后貌似悠閑的走出去。
沒什么目的,就這樣在冬日的杭州閑逛,滿肚子都是無法與人言說的壓抑,直到下午回去,他才發現其實逛街也沒解決什么問題,哪怕是幾年來第一次給自己放長假。
晚上在床頭翻來覆去的想,最終他決定明天去周圍的寺廟道觀轉轉。說不定哪路菩薩神佛能幫他一把,把指頭上這貨收走——某人已經不再唯物了,從三個月前的那一天開始。
一夜無話,早起拒絕掉李斗戰一起練攤的提議,兩個人出門后分道揚鑣,曹川背著個旅行包,感覺有點冷又翻出一件風衣裹上,直接去西車站,隨意上去一輛中巴,一路被拉到天目山景區腳下。
他現在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然后靜靜的等著戒指出狀況,心理建設這幾個月已經做的足夠扎實,現在就怕出點什么亂子被人看見。
于是他偏離大路,沿著景區小道走走看看,一路上欣賞著天目山的飛瀑流泉,云海奇石,兜兜轉轉,已經走出去不知道多遠,山道越來越險,不經意間,爬過一條陡道,看到半山間一片廢棄的石臺。
在空無一人的半山游逛一圈,曹川覺得這地方不錯,風景秀麗,適合趟尸。于是他放下包,在空場上找塊石頭坐下,翻出手上的戒指。
戒指的鏡面里,那條黃色細線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徹底連成一個圓圈,依舊在不停的轉動。
“不能夠啊,居然啥事都沒發生?”曹川喃喃的說到,邊說邊用右手的拇指,輕輕摩擦了一下左手指背那塊黑色的鏡面。
就在這一刻,他的瞳孔猛的開始收縮,眼前冒出一個漆黑的小點,瞬間膨脹成一個淡淡的白色光環,四周的光線猛的一暗,而曹川本人,則在白光膨脹的那一剎,已經被吞沒進去......
......
風和日麗,喝酒吃肉,屏風寨里的老少爺們這會全部聚在山場里胡吃海喝。
大爺官名周通,歲數三十有五,幾年前從將死的老寨主手里接的交椅,接位后的這幾年寨子也還算興旺。
二爺陳火丁豹頭小眼,髯須橫肉,正和呂賬房兩個人在斗嘴。
周通眼看著陳二當家詞窮,開始吹胡子瞪眼,于是哈哈一笑,站起來端起酒碗大喝一聲:“眾家弟兄,干了!”說完仰頭一口悶掉碗里的土釀,余眾也顧不得吵鬧,紛紛舉碗,齊聲痛飲。
還沒等周大爺坐回去,整個山場里的人仿佛被仙人點了一指也似,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猶如泥塑木胎一般僵硬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有六成的人張大嘴,幾十雙眼睛死死看向正中的一塊平地。
華麗的光影效果徹底鎮住了場子。
就在剛才一瞬間,場中間爆出來一個刺目的白色光圈,內里似有東西在轉圜,下一刻,光圈猛的往外一漲,然后頃刻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就是原地多了個人出來。
曹川在腳踏實地的第一時間,就已經看到對面交椅前的那個中年人,藍色的厚布袍子,頭上扎著發髻,大約有個三十多歲,方臉膛,濃眉,頜下有一屢短須,正一臉痛苦的盯著自己,貌似這廝是在犯痔瘡,眼珠子都突了出來。
中年人下首是個穿著黑袍的矮胖子。
一樣扎著發髻,形象嘛,可以套個1米58版張飛,黝黑的臉上全是亂草胡子,身板一看就很結實,肩寬背厚,一身短打扮,很能打的樣子。
不過曹川鑒定后認為,這是個病人。因為他的手臂一直在抖,端著的碗里正在不停的往地上滴水,他覺得這人可能得過小兒麻痹。
空曠的半山一瞬間變成帶著圍墻的小廣場,還多出幾間石屋,廣場后面延伸出去的山腰上能看到翠色里的一角角屋檐,身周是一圈扎著發髻的矮男人,“我這是進了假劇組?導演呢?”有那么一瞬間,曹川以為自己是在片場。
“原來是穿越,這尼瑪真是人品高潔啊,戒指把自己帶到古代啦!”下一刻某人終于明白過來。
盡管在自己預想的諸般下場里面,穿越是排在后幾位的,不過總的來說,比起系統啟動老爺爺什么的,這結果貌似還不壞?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事情,這一刻,多日來的彷徨和壓抑一掃而去,曹川頓時覺得胸中那塊石頭不翼而飛,穿越帶來的震驚和理解不能眼下還顧不上感嘆,二十多年的人生經驗在提醒自己,當下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恐怕是周圍的這圈人。
扎著發髻,土布長衫,面目猙獰,贓不兮兮,他還看見遠處架子上的刀斧長矛,真像是一群古裝片里的土匪啊,妝畫的都還挺細......
就在曹川緩緩扭頭看向四周的時候,一聲尖利的叫喊打破了場面上的寧靜:“動啦!”
......轟的一聲,仿佛導演喊“咔”之后的尸堆,死人們一瞬間全部活動起來。
曹川用自己的二手杭州話一對比,大概知道剛才那一聲大叫應該是“動啦”兩個字,雖然語音有些古怪,不過勉強能聽的懂。
周大寨主現在也傾向于眼前的這位是個活人,再仔細一看,還是個年輕人。面白無須,長發垂肩,身穿一件古怪的草灰色對襟長袍,身量長大,比寨中弟兄高出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