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艘荷蘭帆船的同時到達令港務局有點應接不暇,這是大員開埠以來一次性涌入船只最多的一次。
好在赤崁碼頭的兩架煤氣吊機比較給力,所以這些船上的普通貨物,只用了一天半時間就全部卸載完畢。
聰明點的外來人現在已經看出了一些名堂:無論是挖泥船,領航船還是吊機,這些令人不安的機械上面都安裝有那種圓柱型的鐵爐,區別只是鐵爐的數量和大小罷了。所以,這些機械應該都是通過燒柴驅動的,這是一種神秘的轉換力量方式,操作者一定是東方的魔法師
荷蘭人這次帶來的貨物大部分是按照當初穿越眾給出的清單來置辦的。這其中最主要的貨物自然是奴隸和硝石。其他的貨物里印度產品占了很大一部分數量:棉花和獸皮。
而來自巴達維亞本地的貨物除了人之外,還有蘇木,錫鉛,稻米和各種香料。
以上這些貨物通過赤崁港區24小時的連續作業,在第二天中午就全部卸貨完畢,于是可憐的荷蘭人再一次目瞪口呆:夜間的港區燈火通明,臺江上璀璨一片,粗大的光柱引導著領航船。而碼頭區的吊機則是徹夜不停,在一盞宛若太陽般的明燈下毫不停歇地連續工作。
在北線尾島上目睹這一切的荷蘭人,過后無不打算著去臺江對岸看一看:人類對光明的渴求是烙在基因里的,習慣了伸手不見五指的17世紀人民抵擋不住這種誘惑。
然而想去對岸沒那么容易。所有在北線尾島上的人,首先必須在此地待夠20天,然后每天接受紅外體溫測量。這些都過關后,沒有犯罪紀錄的人,才有資格到警察局申請去對岸旅游。
當然,以上麻煩和荷蘭高層沒關系。第二天清晨,在大員島新修的紅磚花園式商館里醒來后,商館的新主人普特曼斯閣下和其他商務員首先感受了一番后世衛生間的神奇——無論是自來水,還是光滑的水泥墻面,抑或是頭頂有一個鐵皮水箱的馬桶,都讓使用者驚嘆不已。
接下來是早餐時間。大家開始在餐廳的長桌上享用一份由煎蛋、鹿肉腸、熏魚和米粉,福橘組成的豐盛早餐。除了沒有面包這一點有些遺憾之外,其余的食物味道都相當不錯,航海家們紛紛贊不絕口。
說到面包眼下穿越眾也是束手無策。臺灣的氣候不適合種植小麥,少量從杭州運來的面粉,都被穿越眾里愛吃牛肉面和炸醬面的北方人壟斷了,所以荷蘭人現在只能吃粉湯。
農業公司那邊有播種一些小麥試驗田,但是沒人對豐收抱有希望,因為農業公司的注意力都在大麥和黑麥上:大麥的品種主要是啤酒大麥,而黑麥是給進口的寶貝疙瘩西門塔爾胚胎牛吃的,所以面粉短缺的局面短期內無法改變。
說回荷蘭人。
吃完早餐,接下來是工作時間。荷蘭人一行出門后,便沿著一條短短的用水泥鋪成的“商館街”,步行去拜訪蔡飛明。
蔡飛明的新辦公室就在這條街的1號樓。荷蘭人進門后,首先對唐小橋表示了感謝:昨晚大家喝得都挺好。接下來就是衛生間科普專場:蔡飛明不得不費力地指著窗外那座高高的紅磚水塔,開始給紅毛們科普自來水的原理。
科普完水往低處流這個真理后,老蔡又告訴他們:現在的衛生間只是一個半成品,因為壓磚機的核心零件還在排隊等進口。
不過這個問題很快就會解決:至少在荷蘭人幾個月后返回巴達維亞的時候,大員這邊肯定能生產出光滑閃亮的瓷磚樣品貼在商館墻上,然后再賣給紅毛們。
談完閑事后,大家便一同去了赤崁碼頭。
在港務局局長羅教授的陪同下,大客戶們用一早上時間參觀了赤崁碼頭,赤崁大道,赤崁區政府,還有臺江船廠。等到中午,全部15艘船的貨物入庫單也及時算了出來。
既然入庫單算了出來,那么穿越眾這里自然又是一輪大出血:所有荷蘭人帶來的貨物中,大部分都會被某勢力直接收購,只有少部分荷蘭人會自己留下銷售,譬如香料。
于是,普特曼斯手里又多出來一大摞天地劵荷蘭人終于要大肆購物了。
赤崁大道上的工業品展廳里,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工業品。
從不起眼的紅磚、水泥、到漂亮的玻璃杯碗,然后到各種生絲,絲綢,瓷器,總之,某勢力手頭凡是能出手換錢的商品都在這里展銷。
另外,隨著不久前元斗號石油勘探船的出發,展廳里也及時擺出了穿越眾用來揚名立萬的大殺器:煤油燈。
只有集齊七顆龍珠才能召喚神龍。而穿越勢力在來到臺灣一年多后,才終于集齊了鐵皮,玻璃,煤油這三大要素,生產出了天下無敵的煤油燈。
在17世紀這個黑暗時代,光焰明亮,不怕風,沒有油煙味的煤油燈是當之無愧的大殺器。這種商品可以毫無阻礙地通行于全球市場,砸開所有土財主的錢袋。此外,煤油燈還有最美妙的一點:煤油是穿越勢力壟斷的。
穿越眾現在的條件,可以說比當年的洛克菲勒還要好無數倍:穿越眾不只在煤油上能發財,煤油燈同樣是搶手貨。要知道現在是17世紀,人類還遠遠沒有發展到沖話費送手機的年代,所以,一盞由鐵皮和玻璃罩組成的油燈,能賣多少錢?
怎么著也要100兩銀子?
100兩?100兩是成本,200兩起!你別嫌貴還不打折。你得研究縉紳大戶的購物心理,愿意掏100兩銀子買油燈的業主,根本不在乎再多掏100。什么叫成功人士知道嗎?成功人士就是買什么東西,都買最貴的不買最好的!
咳以上這種鐵皮的是經濟適用版,的確不貴;穿越勢力將來還會推出全銅的商務款,全銀的豪華款,全金的尊爵款,全琉璃的VIP款,等等等等。
荷蘭人明顯是懂行的。當一群人擠進小黑屋觀看完煤油燈的表演后,大款普特曼斯同志當即表示,此物甚妙,來300盞先。
300盞燈穿越眾是有的,沒有的話窯區加幾天班也能搞定:所有鐵皮零件和玻璃罩都有現成的模子,流水線模壓就出來了。
現在的問題是煤油不夠。
煤油只是石油副產品其中的一種。眼下苗粟那邊才剛開張,連石油本身的產量都很稀少,所以供應不了這么大的市場。好在紅毛們一時半會還不會走人,所以蔡飛明這邊抓緊解釋一番:此物是以產定銷,大款現在只需要預估一點數量就好,等將來船隊返航前,再根據實際煤油存量來搭配燈盞。
事情就這樣定下。荷蘭人這之后又預定了大批生絲,瓷器,玻璃制品,另外還有一些水泥用來壓倉。
這其中少了一樣傳統的貨物:松江棉。
隨著穿越勢力的工業品生產能力日漸增長,從松江再進口布匹就相當不劃算了。首先,穿越勢力目前在江南一帶的運輸運力已經集中投入到了運輸流民,糧食和生絲方面,布匹的運輸等級被一再調低。
其次,即便是有了空余艙位,那么也是進口棉花比較劃算:窯區的小紡織廠可以生產出高品質用來當船帆和工作服的機器帆布,質量遠遠超過了古人的木器織物。
這就是工業國家的特征:只進口原料,不進口成品。
紅毛剛剛到手還沒焐熱的大筆天地劵,就這么又花了出去。
荷蘭人和穿越勢力之間的這種交易,其實就是后世工業國和農業國交易的翻版:工業國的產品附加價值高,所以體積小,單價高。而農業國在這種交易格局中,只能靠增加產品數量來平衡貿易。
于是,當商務員們晚上回到商館后一算賬,頓時感覺錢又不夠了
紅毛們悲催地發現:哪怕有著上千名奴隸來平衡貿易,但是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髡賊,這次又拿出了各種體積小價值高的好東西來勾引人。要是大伙按照今天預估的貨單來進貨的話,那么等到船隊返航那一天,將會有三分之一的船只空船而歸
沒辦法,奴隸硝石皮革稻米的總價值遠遠比不過煤油燈生絲瓷器的總價,但是前者的體積卻龐大得多。
于是,原本以為這次能省下點貴金屬,只靠著貨物就能平衡貿易的荷蘭人,只能再次掏出船艙里的壓箱底銀幣來購買大員的工業品了。
俗話說:老天爺關了門,就會在其他地方開一扇窗。
上帝也說過:車到山前必有路。
于是,就在荷蘭人已經習慣性地決定掏銀子出來當凱子的時候,事情出現了轉機。
先是三艘漂亮的縱帆船齊裝滿員,殺氣騰騰地從臺江殺了出去——這一幕被日常遛彎的荷蘭人看在了眼中。
沒過兩天,當三艘縱帆船回到臺江后,很快,普特曼斯同志便受到了蔡飛明緊急召見。
雙方見面后,蔡飛明的第一句話就是:“接活不?”
“嗯?”
“有個需要出動船隊當打手的活接不接?待遇高。”
“哦打誰?”
“打海盜。”
“是一官嗎?”
“一官昨天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