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南望這種文人,最大的優勢不在于殺人放火,而在于他們對明國社會的滲透能力。這種能力是穿越眾手下占比99的泥腿子所無法辦到的。
一個背后有著龐大資源的秀才,很容易就能滲透到明國的官紳階層當中。關于這一點,某位舉人老爺迄今為止已經獲得了巨大成功。
所以情報局對南望的培訓也是有側重點的:格斗,體能,暗殺這些007最重要的科目,在南望這里都不重要,勉強及格就可以。
反倒是情報收集與分析、操作電子儀器、化學品掌握、發報技術這些不起眼的小技能,才是一個混跡于官場和商場的上流人士所應該掌握的技能。
于是南望在訓練基地和另外幾個學員一起,開始了正式的培訓課程。
和預料中相同,習慣了用筆說話的秀才,一開始很不適應體能和格斗訓練。即便是縮水版的訓練計劃,也把南望給整了個半死。
然而他還是堅持下來了——不堅持也不行,這可不是在陽光明媚的小學教室,這是在山林環繞的訓練場,拿著鹿皮鞭,兇神惡煞的教官可不像馬躍那么好說話。
在訓練體能和格斗的同時,學員還要穿插射擊訓練:大明鳥銃,三眼銃,歐式火繩槍,二八大蓋,手槍,匕首這些都要掌握。
而一旦開始了射擊訓練,槍械的維護和保養也就變成了必修課。
和后世不同的是,在17世紀,學員是有很多機會參與實戰射擊的:注意,不是實彈,是實戰。
之前在平滅了曾文溪以南的麻豆和蕭垅兩個土著社群后,某勢力暫時安穩了下來:消化地盤需要時間。
然而隨著穿越集團和鄭芝龍集團的關系逐漸惡化,曾文溪以北至嘉義地區的占領計劃也就提上了日程。
嘉義地區的笨港,就是自顏思齊拓殖以來,由鄭芝龍繼承的福建移民在臺灣的大本營。
當時居住在嘉義附近的原住民是平埔族下的和安雅族人,下屬有貓羅社、大武郡社、他里霧社等等一些村社。
所以陸軍就開始了持續的,小規模的清理北方土著的行動:先把擋路的清理干凈,等鄭芝龍完蛋后,笨港地區的福建移民就是某勢力的盤中餐了。
而南望他們幾個學員,也被教官帶領著臨時編入了連隊,體驗了一番普通士兵的行軍和作戰。
這種攻打頑抗土著村寨的行為,主要是為了幫助學員渡過心理關。要求也不高:跟著士兵放幾槍,能打死人最好,打不死的話,事后去清理那些頭殼爆裂的尸體就可以了。
然而這一關學員們普遍表示問題不大。現在是17世紀,下至貧民,上至士紳,每一個能活到成年的人,無一例外都見過無數悲慘的場景——路邊圍著蒼蠅的死尸是最常見的節目,菜市口砍頭算是日常,還有活剮這種節日正劇。
這是個野蠻時代,民眾對于死人和鮮血是極其麻木的,那些開一槍就哭著要回家見媽媽的士兵,這個時代是沒有的,那是社會富裕,分工明細后的產物。
和鍛煉體能不同的是,南望對于各種竊聽儀器的掌握還是比較快的畢竟他不是文盲。而且這些玩意操作都非常簡單,家用遙控器級別的難度,只要初期的驚訝過后,掌握起來并不難。
發報技術花了他一些時間:因為他需要練習手指和背一些固定的電文密碼。
穿越勢力的對手沒有無線電偵聽能力,所以電文不需要經過加密,譯電這些復雜程序。特工在執行任務時,直接明碼發報,將一些常用的短語用代碼發出去就可以了。就像當初BP機流行時的代碼本一樣,比當年的地下黨輕松太多。
南望唯一感興趣的是化學。
幾乎所有科目都在及格線上晃悠的他,唯獨對化學藥品這一門課充滿了興趣和探索精神。他不但對各種特工必備的毒藥,傷藥感興趣,還追根溯源,非要搞清楚這些藥劑的來歷和配方
聞訊趕來的馬躍不得不對他臨時做了一次調查。
調查的結果有點搞笑:“點石成金”這項技術,居然是南望少年時期最大的夢想
當然這也不奇怪,古人對于煉丹求長生和點石成金這兩項技術的追求是一直存在的。
自漢武帝以降,遠有唐太宗,唐憲宗,近有雍正皇帝,都是嗑丹而死。明朝光宗皇帝的“紅丸案”至今爭論不斷,嘉靖皇帝甚至親自挽著袖子上場煉丹。
皇帝如此,底下的士紳階層也不甘人后。
不說那些用各種原料,甚至包括嬰兒來煉藥的富戶,單說“點石成金”的段子,幾千年來就不知道忽悠了多少人投資上馬項目。
各類方士和騙子將“點石成金”這個大IP幾乎演繹到了極致,就像后世的傳銷一樣,甚至出現了手段不同的各種流派。
南望也是受害者之一。
盡管年輕時他就上過一當,被游方道士騙了一筆銀子,但是他至今癡心不改,隱藏在心底的夢想依舊沒有破滅。
好吧,這回當他看到實驗室里那些瓶瓶罐罐和各種粉末,各種藥水后,某人第一時間又激活了夢想——謫仙肯定是會點石成金這一手的,要不然他們為何如此豪闊?
得知緣由的馬躍一時間哭笑不得。
化學這東西是很難解釋通的,他最后沒辦法,只能給南望又安排了初中化學課——南秀才在訓練之余,又可以回到赤崁小學去找姜老師學習功課了。
看到興沖沖跑去學校學習“煉金術”的南秀才,馬躍當即把這位逐夢特工的代號定為了“化學家”。
南望在被情報局招募后,其實沒多久就開始執行任務了。只不過最初那些任務都屬于測試性質的,沒什么難度,有些任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扮演了什么角色。
譬如早在1628元旦期間,南望就受命去了大員島碼頭,扮演一位外交部的普通隨從。
當時在碼頭上準備起航出發的,是彼得奴易茲擔任船長的斯洛滕號——紅毛們剛和穿越眾達成協議,準備返回巴達維亞。
而南望的任務就是:在外交部的蔡飛明和紅毛們道別時,他要負責把盤子里一杯特殊的紅酒遞給一個叫甘第丟斯的荷蘭牧師。
任務很簡單,南望也沒出什么差錯:蔡飛明和牧師在拿到南望分別遞過去的紅酒后,兩人碰杯,然后一飲而盡。
到這里南望的任務就結束了。盡管很簡單,但這是他第一次在情報局手下出任務。
事實上直到半年后,普特曼斯率領荷蘭艦隊返回大員,南望才從水手那里打聽到了甘第丟斯牧師的下場:出航后的第三天,甘第丟斯重感冒發作,第五天他就死了。
打聽這件事本身,也是南望接到的任務之一。
類似的小任務,南望在大員一直有完成。而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出外差”,則是在他完成了大部分訓練科目后,于1628年的6月份,作為假曹川張冬東的使節團隨員,去了福州城。
當時的使節團里,有情報局行動處處長唐牧德。而南望作為唐牧德的下屬,原本是去公費旅游的:局里沒給南望安排什么專屬任務,他只需要幫助唐牧德收發電報,感受一番在“敵后”秘密工作的氣氛就可以了。
然而世事難料:由于妓女水秀兒從熊七嘴里套出了情報,導致了當天晚上福州城里的連環暗殺行動。
當晚局勢緊張,南望不但在駐地通宵收發電報,還在第二天接到命令:冒充嫖客去三福閣毒殺水秀兒。
這一次南望又漂亮地完成了任務:他先是利用自己文人騷客的做派見到了水秀兒,然后將蓖麻毒素下在了酒里,誘騙水秀兒喝下去后,成功撤退。
這一次的突發事件,南望無論在哪個崗位上,都表現地很專業——情報局長戴云當初認定他有這方面的素質,這回全都應驗了。
事后回到大員不久,南望就成為了情報局的正式特工,領到了自己的代號,領到了配槍,真正成為了穿越眾手下的高級土著精英——現在搞情報的穿越眾都知道,局里多了一個善使各種毒藥的特工。
在大員休整到10月份后,南望接到了升級任務:去龍巖縣擺平一窩土匪,招安或者弄死皆可。
于是乎,藍大先生就閃亮出場了。借助當地掮客的人脈,南望在巖頭寨當了一回客卿,順利潛伏了下來。
而在不久前接到山下派人送來的指令后,南望知道要收網了,所以他給了馬勢下匪伙最后一次選擇的機會。然而匪伙很強硬,他們不愿意給官府做狗
不愿意做狗,又不愿意去死,這很難辦啊?
南望只能找個由頭下山了——在山下,他先秘密會見了丁立秋,然后配好了30壇毒酒,再帶上發報機和天線,還有密寫藥水提前寫好的卦紙。最后,“化學家”同志,就帶著這些道具上了山。
現如今一切都結束了。巖頭寨匪伙上下200余口人,已經被特工“化學家”一個人統統毒死,干凈利落,輕松寫意。
此刻的南望,一個人坐在巖頭寨的大門口,望著遠處那一隊緩緩走來的人馬,不由得微微一笑。
下一刻,他從懷里掏出來一副青面獠牙的軟皮面具,戴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