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人口的劇烈膨脹,從赤崁通往西邊工業區的主干道也隨之增加到了三條。
除了第一條是水泥路面外,其余兩條都是用瀝青鋪就。現如今瀝青倒是不缺:石化部門低劣的石油處理能力,是造成瀝青大量出品的元兇。
包括各種“50號”汽油的梗在內,短短時間苗粟那邊就已經鬧了不少笑話出來,諸如“17世紀的委內瑞拉”這樣的稱號在論壇早已經不是新聞了。
然而石化那邊也沒辦法。以穿越國現在的工業能力,想要把黑乎乎的原油變成各種成品油,只能是常壓蒸餾,所以廢品多點也是正常情況。
想要進一步加工提煉石油,就需要加氫裂化這些工藝。然而這些工藝需要各種壓力容器和管道一提到“壓力”這兩個字,工業黨就跪了。
任何一種壓力容器,本質上都是一種炸彈。無論是高壓鍋還是瓦斯罐,這些東東沒有一個成熟的工業體系是生產不出來的。如果強行上馬,就等著連環爆彈吧。
穿越眾現在既沒有點亮焊接工藝,也生產不出合格的鋼料,連常壓閥門都馬馬虎虎的某勢力,要生產體積巨大,級別更高的石化設備,這無異于天方夜譚。
石化設備是工業明珠,哪怕是小型的化工廠,各種耐腐蝕的塔,釜,罐,閥,管道都不是一窮二白的屌絲勢力所能染指的。
后世那些土豪產油國,看似每天百萬桶原油的產量,然而他們自用的成品油依舊是進口來的。石化工業只有流氓們才能玩得轉,像是乙烯成套設備這種高精尖,即便是兔子,也是到21世紀初才砸開了專利壟斷。
所以說,委內瑞拉變成那種鬼樣子是有原因的,沒有制造業撐腰,國家永遠是風中浮萍。
而穿越國現在也是差相仿佛:敘利亞的童工在露天的鐵皮柜子下點燃木柴蒸餾原油,苗粟的石油工人同樣如此,區別就是苗粟遍地是森林,柴禾足夠。
這種原始的蒸餾方式是起步階段的標配不用擔心丟人,洛克菲勒一開始也是這么干的。
低劣的煉化能力是瀝青高產的元兇。苗粟現在每天出產的汽柴油,潤滑油,燈油這些產品加起來只有1噸,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大部分的原油變成瀝青后,都被鋪在了馬路上。這種能使路面光滑如鏡的建筑材料比起更加有用的汽柴油來,只能說是一種慰藉了
1628年12月中,某人登基后月余,下午,二馬路。
通常來說,每天早晨和傍晚是道路利用率最高的時候:幾萬名上下班的工人會像潮水一樣將馬路占領,場面非常壯觀。
今天也不例外。光滑的路面上,突突作響,冒著淡淡黑煙的通勤車正在緩緩駛過。
在下午四點鐘這時候,是最慵懶的時光:倒班回家的工人懶洋洋坐在車上,路面空曠不擁擠;他們曬著溫暖的太陽,吹著和徇的海風,欣賞著海邊連綿的泄湖,不知不覺就到家了。
這種身后掛著一串敞篷木板車廂的煤氣通勤車已經是二代型號了。拜窯區基地日益提高的金屬加工技術所賜,早期的木輪車被換成了鋼輪車,早期的減震板簧換成了小指粗的彈簧,再配合上光滑的瀝青路面,使得乘客們的行車體驗得到了極大提高——至少不會顛破痔瘡了。
就在0137號通勤車自北向南緩緩行駛的當口,路對面來了一輛蹄聲噠噠的馬車。
以穿越眾“任何事物都要標準化”的尿性,這輛馬車自然也不例外。
車廂上寫著編號,隸屬公交公司的標準型馬車是西式的四輪車型。這種車型由兩匹駑馬并肩在前,它們身上系著皮質的軟索,而坐在車廂前方的車夫,正輕松地架著馬——他只需要用抖動的皮索和輕喝聲就可以控制馬兒行進。
傳統的中式車輛是硬轅。那種車只有雙輪,車轅是用硬木架在馬的肩膀上,馬匹不但要負責車輛往前拖行的力,還要承擔一部分車輛和坐在車轅上的馬夫向下的重力。
這就造成了馬車速度緩慢,挽馬容易疲勞,運輸效率低的后果。
而用軟索傳遞拉力的西式馬車不存在這種問題:馬匹只負責往前的拖曳力,車身和乘客的重力全部由四只車輪承擔。
看過西方電影的人就知道,無論是倫敦街面上拉著包廂的馬車,還是美國西部拓荒時的大篷車,都是這種適合長途運輸的四輪結構。
眼下在大員也不例外:穿越國從大明買來的駑馬,全部配在了標準型四輪貨運馬車上。
拉著一車白蘿卜的車夫看到通勤車的司機后,老遠就開始揮手,等到雙方快交錯的時候,馬夫就手扔過來了一個拳頭大的白蘿卜:“老王,嘗嘗蘿卜,水大,地里才收的!”
司機老王這邊一伸手,不想蘿卜沒接到,卻被身后車廂里的工人給撿到了。幾個工人哄笑中一人一口,咔嚓聲中就把蘿卜給干掉了。而司機則是哈哈一笑,對著馬夫喊到:“晚上去你家喝酒!”
“晚上莫來,去食堂碰頭!”馬夫駕車遠去的同時,飄過來一句至關重要的信息:“七橋的豬瘟啦!”
“啊!豬又瘟啦!?”得到這個信息后,包括司機和乘客在內的所有人頓時喜上眉梢。下一刻,穿著靛藍帆布工作服的老王將煤氣發生爐的功率開到了最大,于是車頭的速度很快就提了起來,拖帶著整串車廂歡快地向終點站“七橋”駛去。
“七橋”是個地名。作為穿越眾在臺南平原上修建的無數小橋之一,“七橋”很不起眼。唯一能讓人們記住的,大概就是七橋附近的豬場了。
就在通勤車往終點站趕路的同時,混凝土預制板搭建的“七橋”上,正有一輛摩托風馳電掣般駛過。
這是一輛哈雷摩托。經典的高架車身,飄逸的皮穗,還有穿著一身皮衣,蹬著皮靴的騎手,濃濃的嬉皮士味道隔著老遠就能聞出來。
唯一有點不和諧的是:坐在戴著墨鏡的騎手身后的,不是翹著屁股的小妞,而是一個鐵籠里面裝著兩只嗷嗷亂叫的黑皮豬仔。
駛過七橋后摩托繼續一路轟鳴,在17世紀的濱海平原上留下一股汽油味后,沒過多久,摩托就一頭扎進了簡陋的七橋豬場。
伴隨著“吱”的一聲尖叫,摩托的實心輪胎在地面留下一道黑色劃痕后,霍雄翻身下車。
霍雄此人黑膚濃眉,滿臉橫肉,身高體壯,一身機車夾克被他穿得緊緊繃繃,配上后腰的手槍和靴后的匕首,惡棍氣勢濃濃。
然而誰也想不到的是,就這么一個活脫脫的飛車黨,真實身份卻是山大的985生物學研究生。
看著站在面前抖抖嗦嗦的三男一女四個豬場職工,霍雄沒好氣地把裝著豬仔的鐵籠扔了過去:“尸首呢?”
“在后院!”手忙腳亂接過鐵籠的,是個滿臉苦像,三十來歲的男人。這人叫山根,是豬場總管——他管著自己老婆和另外兩個職工。
霍雄聞言撥開山根,大步繞到后院一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地上整整齊齊躺著四頭黑色毛發的二師兄。
“不是說三頭嗎!?”霍雄轉過頭,一臉的不善。
“方...方才又倒了一頭,就在您老進門前。”
“我是瘟神嗎?”霍雄聽這貨如此不會講話,頓時怒發沖冠,一腳踹了過去。
看到早有準備的山根靈巧地躲開后,霍雄氣呼呼地冷哼了一聲:“拿刀來。”
山根的老婆,一個個頭矮小,皮膚黝黑的女人低著頭給霍雄遞上了一把殺豬刀。拿著刀冷哼一聲后,霍雄這才轉身蹲下,開始解剖起四頭黑豬來。
事實上用不著大肆解剖。這四頭死豬皮膚出現紫斑,耳根、腹部、股內側,眼瞼均有出血點,豬腸腐爛,豬糞中同樣帶血霍雄沒用多久就確定了二師兄的死亡原因:經典豬瘟。
站起身來拍拍額頭,某人知道,這下有的忙了。
“活著的還有幾頭?”
“三頭半大的,是分欄養的。”
“還分欄,分個屁欄!”
霍雄一邊說,一邊來到豬欄,仔細檢查了一番還活著的三頭亞成體豬。
“趕緊把這幾頭轉移到備用點去。”
“是!老爺。”
豬瘟,又叫“豬霍亂”,是一種急性,接觸性高傳染病毒,通常在豬群之間傳播,對人類沒有直接危害。
在后世,針對經典豬瘟的疫苗免疫期可達一年以上,是公認的一種安全性良好、免疫原性優越、遺傳性穩定的弱毒疫苗。
然而穿越眾沒有這玩意。
不但沒有疫苗,各種獸醫學上的常用抗生素和藥品穿越眾統統都沒有——一個正在努力攀爬磺胺科技樹的勢力,離著抗生素和疫苗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沒辦法,穿越勢力來到這個位面攏共不到兩年,根本沒有時間去建設這些分支科技。
所以身為畜牧業瓢把子的霍雄今天一定要找到傳染源,否則的話,萬一搞成大面積豬瘟就壞事了。
于是他拿起刀,開始第二遍細細解剖起地上的死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