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乙闖營入仕后,全軍再次開拔,繞過許昌,行軍路線飄忽不定。
至六月初,李自成部突然出現在襄城,于城南乾明寺外扎了營。
雖說來犯的這股流寇人數不多,
但襄城縣如臨大敵,全民戒備,關閉了三道城門,只余一道行人,并向四方派出多路信使求援。
然而這沒什么卵用。
河南官兵主力,正在執行圍剿高迎祥的擠壓戰略,
壓根沒空搭理李自成這種幾百人的小股流寇。
流寇之所以是流寇,
就因為行蹤不定.......鬼知道等動作緩慢的官兵協調完畢趕過來的時候,李自成又跑到哪個旮旯去了。
所以規模小也有規模小的好處。現階段的李自成部,
只要不作死主動往大隊官兵槍口上撞,其實是很安全的。
這一點,占地數百畝,后世也屬于著名景區的乾明寺內部,大約也是明白的。
于是自打這伙殺人放火的流寇在山門外扎營,深怕哪天被“失火”的方丈便趕緊派出監寺與其交涉。最后不但劃撥了一部分偏殿廟產給流寇,還樂輸了米面菜油......也算為抗明大業貢獻了菩薩的一份心意。
話說,闖軍扎營的這處地界,有點講究:襄城縣南,為八百里伏牛之首,故名首山。
伏牛山系,屬于秦嶺在河南境內的東段支脈。
也就是說,闖營現如今背靠的,正是華夏龍脈,廣義上的秦嶺東段盡頭。
那么,
李自成部為什么巴巴地在此處扎營呢?答案自然是闖營新任軍師周乙的提議了。
原本歷史上,這個時間段的闖將李自成,已經開始追隨闖王高迎祥,
南征北戰...南跑北竄,足跡遍布多省。
此處,已然和原本歷史有了分岔:李自成并沒有去和高迎祥大隊匯合。
原因很簡單:自打周乙就任軍師那一刻,原本的戰略就需要修改了。畢竟如果要等李自成自然發育,那周乙也沒有來河南的必要。
所以大伙這次跑到偏僻的伏牛山下扎營,就是要統一思想,解決今后的戰略路線問題。
扎營后第二日清晨,田大一路穿過由弟兄們把守的門禁,跨過韋陀偏殿門檻...韋陀殿這個院子,是臨時分配給周軍師及其手下的住宅。
一進院門,田大第一時間抬頭。果不其然,一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鐵傘”,已然張開傘骨,被安插在了韋陀殿的檐角上。
事實上,自從周乙就任軍師之后,這柄外觀和尋常油布傘相同的鐵傘,就成為了周大軍師駐地的象征......身為鐵傘門當代大弟子,門頭插傘是很合邏輯的一件事。
基于神秘學理論的器物,闖營中人自然不敢多話...事實上,沒過幾天,
這柄散發著濃濃心理暗示的法器,就被闖營將士私下腦補,對其賦予了鎮宅/辟邪/望氣/接引/抵擋天劫等諸多功能。
使勁咽了口唾沫,田大調整表情,態度謙恭地進到了殿內。
換了一身鴉青色道袍的周乙,此刻正坐在在殿上,和三四個勁裝打扮的面生漢子談笑風生。田大見狀,急忙拱手:“軍師,闖將和幾位副爺有請。”
由于隊伍規模小,所以現今除了自號闖將的李自成本人外,他手下幾位心腹,在營內都僅是被冠以“副爺”的名頭。而周乙,則是按照評話中的套路,闖營上下統稱他為“軍師”或者“先生”。
見田大傳信,上首周乙隨即點頭應允:“嗯,時辰差不多了,咱們都去。”
隨后,周乙招呼手下,一同去見李自成。
沒多久,周乙帶著人,從分配給自己的韋陀殿,一路轉到了李自成的臨時住宅——地藏菩薩殿。
見周乙進殿,還是頭戴范陽笠,著一身粗布短袍的李自成,率領著七八個心腹起身打了招呼。
這邊周乙樂呵呵地令新到手下給闖將行禮:“正有一件喜事要報于主公。”
剛剛見禮完畢,周乙便面帶喜色,說出一則好事:“幾位師弟昨日連夜趕來,捎來了信;掌教真人日前已頒下法旨,令外門兩千弟子,盡皆聽我調派。”
李自成聞言也是面帶喜色:“如此一來,先生得了臂助,我也跟著沾光,好事!好事!”
之前在開香壇的“入伙”儀式上,李自成和周乙之間,是有分配工作的。
和慣常靠一張嘴賣弄玄學打秋風的僧道不同。周乙之于李自成部,屬于實打實帶著硬實力前來入伙。
實力的展示,在銀鱗胸甲出現那一刻,達到了巔峰。
這種局面下,賓主雙方雖然嘴上不說,但都心知肚明:周乙不可能單純只做個領工資的“謀士”,他今后勢必要在闖軍內部有話語權,要有主抓的實權事務。
這就相當于明星演員帶資進組...好歹也要掛個制片人頭銜,屬于領導層一員,話語權大增。
于是,當日李自成在斟酌乃至和周乙“約談”之后,便正式將闖軍壓根就不存在的情報工作劃撥給了周乙管轄。
對于現階段的李自成來說,所謂情報工作就是搞笑的,純粹是個空白概念......時刻在跑路掙命的小型流寇團隊,飯都吃不飽,還搞什么狗屁情報。
所以把情報工作交給周乙,既安了新派系先生的心,也沒有損害老兄弟的已有利益,這個結果很合李自成的意。
周乙這邊同樣滿意。彼輩搞不來情報,或者說現階段還不明白情報系統的重要性,他周乙可太明白了。
背靠情報總局,周乙很快就能從無到有在李自成部建立起情報系統。到那個時候,他想推動的事情,就由不得誰來反對了。
而方才這一出對話,也是周乙今天正式履職之前的一個必要過場。要知道,名義上他頭頂是有掌教的。師門和李自成之間如此大的因果,肯定要走一道掌教點頭...換約的手續。
見面幾句過后,接下來,就是周乙身為闖軍軍師,以及情報系統負責人的第一次正式業務亮相了。
自李自成以下眾將旋即紛紛坐定,然后饒有興趣的等待著軍師展布大才。畢竟這一次大家修改既定路線,放棄與高迎祥大軍匯合,跑來這伏牛山下扎營,可都是這位軍師的主張。
“道人既是但了替主公打探消息的差事,今天就先講幾道朝政內外消息。”
下一刻,周乙也不多廢話,咳嗽一聲,從懷中掏出了幾張白紙。
“其一:上月二十日,廷議以洪承疇統轄太廣,難以兼顧之由,是以盧象升總理江北、河南、山陜、川湖等地軍務。”
“下面是盧象升其人檔案:盧象升,字建斗,號九臺,南直隸常州府宜興縣人,天啟二年進士......”
“其二:上月底,邊關大同等地有韃虜叩邊,上擬抽調關寧鐵騎一部回山西駐防。”
“其三:潯陽知府出缺,吏部近日正選派官員補缺,禮部員外郎吳錚......”
隨著周乙平淡緩慢的讀聲不停延續,闖營眾人表情也在不停變幻。
乍一聽到如此高級的戰略情報,一開始,大家新鮮兼吃驚之余,表情肯定是復雜的。蓋因在這之前,闖營這幫流寇,壓根就沒有這個意識,認為自家有必要關心關心天下大事。
也就是最近,隨著周乙和他的“龍氣說”出爐,從而令這些人有了模糊的心理暗示。
當然,這其中或許不包括胸懷大志的李自成同志......或許在當初起義之時,他心中就有堅定的“遠大理想”了。
而今天隨著周乙的朗讀聲,在坐諸人也終于在剎那間親身感受到了“天下棋局”這幾個字的威力。這種驟然間的“升維”操作,令與會眾人陶陶然的同時,也開始下意識關注起了情報內容本身......畢竟誰也不想表露出自家缺乏研判戰略情報的能力不是。
然而這一認真,到了后來,在坐諸位的面部表情就越來越嚴肅了。
這其中不光是周乙所讀大多屬于重要朝政情報的緣故,大家隨后還意識到了另一處關鍵點:時效性。
“罷了,今趟就這許多吧。”
隨著最后一條情報念完,周軍師表情平淡地收起了白紙:“大多都是與義軍有關的消息。其余兩淮江浙的......今日道人就偷懶不念了吧?”
隨著周乙話音剛落,一旁李自成傾佩之余,拱手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先生方才這些軍國大事,既多且繁,消息倒是來得好快!?”
“主公豈不聞朝廷軍報有八百里加急一說?”周乙早知有此一問,目光坦然,淡淡得道:“這朝廷大事,河南巡撫都知道了,那道人自然也就知道了...呵。”
“我鐵傘門經世積累,那兩千外門弟子當不是擺設,如今早已遍及大明各地,根厚葉茂......即便是廟堂深宮,亦有聯絡之人。”
不待李自成繼續追問,周乙接下來環視眾人一眼,然后對李自成饒有深意地說道:“不是道人吹噓。便是主公想要知道那崇禎皇帝今早用得哪幾道菜,今晚又在何處留宿,也是小事一樁,不幾日就有消息送來。”
聽完周先生如此裝逼的一番話,李自成心下激蕩之余,不禁哈哈大笑:“先生英雄偉略,必能與自成共圖義舉,創業開基者也”。
“將軍恩德在人,愿效前驅”周乙聞言亦是一笑,然后擺手示意下首幾位“師弟”:“來,取江山社稷圖來,咱們議一議今后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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