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二章分化離間
德意志從來不缺乏野心,作為德意志帝國的開國君主,在加冕為德意志帝國第一任皇帝之前被稱為‘屠夫霰彈親王’的威廉·腓特烈·路德維希更不缺乏野心,盡管垂垂老矣,但其心中的野心卻隨著德意志的工業實力和軍事實力的提升而日益膨脹。
他并不滿足于德意志只是一個‘巨型中等強國’,他的目標是讓德意志成為象英吉利一樣的第一等世界帝國,建立廣袤的海外殖民地。
出于國家安全的考慮,出于外部嚴峻的形勢考慮,這些年他不得不極力壓抑內心的野望,贊同俾斯麥的主張,低調的發展防御性海軍并同意‘誠實的經紀人’外交政策。
他一直認為,在有生之年看不到德意志發展成為第一等世界帝國,為此,他在多種場合下流露出惋惜和不甘,當英吉利挑唆出兵南非入侵德蘭士瓦時,他盡管不愿意破壞與清國的關系,依然還是同意出兵,為的就是攪亂這一潭死水,尋找機會。
馬普托灣聯合艦隊全軍覆沒,他可謂是萬念俱灰,不想老天又一次將機會送到他面前,不過,這一次背后的推手不是英吉利而是遠在東方的清國。
盡管明白清國和英吉利一樣都不安好心,他還是遏制不住內心的野望,有風險,但更是機會!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他無法原諒自己!
更何況,連一向穩重推崇隱忍的俾斯麥都為之心動,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心動?
盡管心動不已,他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道:“清國或許能幫助我們爭取到俄國的友誼,但清國的戰艦和魚雷潛艇并不是白送的,那至少需要數億金馬克。”
俾斯麥不假思索的道:“可以發行國債,可以削減陸軍軍費,還可以與清國談判盡量壓縮價錢。”
微微點了點頭,威廉接著又道:“貝專納是什么情況?”
“貝專納地處南非高原中部的卡拉哈迪盆地,主要是沙漠和熱帶草原,與德蘭士瓦接壤,當地黑人為防被布爾人吞并,主動尋求英吉利保護,英國人將貝專納劃為保護區,稱為貝專納保護區,嚴格來說,還不算是英吉利的殖民地。”
俾斯麥來之前的做足了功課,侃侃說道:“貝專納的馬弗京距離比勒陀利亞和約翰內斯堡不遠,清國作為這場戰爭的勝利者,為了約翰內斯堡的安全,要求英國人將貝專納轉交給我國,不存在多大的困難。”
頓了頓,他接著道:“至于說貝專納擁有比金伯利儲量更為豐富的金剛石礦,以易知足的身份,應該不會撒謊,而且他也沒有必要撒謊!”
稍稍沉默了一陣,威廉才道:“奧匈帝國和意大利呢?”
俾斯麥聽的一愣,很快就會過意來,“陛下是希望奧匈和意大利也參與瓜分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
威廉笑道:“我們不能讓英國人的仇恨都集中在我們頭上。”
“清國人可能不會反對。”俾斯麥斟酌著道:“不過,奧匈和意大利有沒有這份膽量就難說了,當然,我們可以適當的泄露一些消息。”
馬普托,清軍大營,司令部,作戰室。
龐大的沙盤前,馮子才用手桿一邊指點一邊緩聲道:“鐵路修復進度不甚理想,依照目前的進度,要想收復約翰內斯堡、比勒陀利亞,至少還需要一個月時間。”
說到這里,他猶豫了下,才接著道:“馬普托海戰大捷,聯軍軍心渙散,士氣低落,其實也沒必要再依賴鐵路。”
易正行瞥了李鴻章一眼,沒吭聲,實則他也贊同馮子才的想法,這種情況下,著實是沒必要再按部就班的循著鐵路線穩步推進,完全可以大踏步的快速推進,迅速收復約翰內斯堡。
李鴻章雖然不清楚易知足對于南非的通盤計劃,但他卻知道,易知足遲遲不來電指示,定然是另有原委,略微沉吟,他才緩聲道:“對于南非戰略,大掌柜必然會通盤考慮,既然沒來電指示,我們也無須貪功冒進,按照既定計劃,穩步推進便是。”
聽的貪功冒進這話,馮子才心里不覺有些虛,海戰大捷,他確實是有些心急,再加上上海傳來消息,歐洲五國公使似乎已經開始與鎮南王府進行談判,他擔心戰爭就此結束,十萬大軍遠赴南非,若是一戰未打,寸功未立,那可真是憋屈死了。
對于馮子才的心思,易正行十分清楚,沉吟了一陣,他才道:“眼下局勢有變,不如請示一下,是否需要改變既定的戰略。”
“也好。”李鴻章點了點頭。
易正行朗聲道:“就說海戰大捷,士氣高昂,而敵軍軍心渙散,乃收復約翰內斯堡、比勒陀利亞之良機,請示可否快速進軍?”
約翰內斯堡,聯軍司令部。
作戰室內,聯軍陸軍司令,法軍中將路易·萊昂·塞扎爾·費德爾布獨自坐在大幅的南非地圖前叼著煙斗默然無語,馬普托灣海戰聯合艦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傳來之后,他這個聯軍司令就已名存實亡,唯一還能聽他號令的就是法軍。
對于這種情況,他一點也不意外,南非這場戰爭,陸戰并不是關鍵,關鍵是海戰,不論是哪一方掌控了制海權,就意味著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聯合艦隊如此龐大的規模,居然在馬普托灣一戰全軍覆沒,等于是葬送了所有的希望,這仗還能怎么打?五國聯軍分崩離析也是情理中的事情,面對一場完全沒有希望的戰爭,還能指望五國能夠團結一致緊密協作?
清國海軍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戰敗已經是遲早的事情,問題是清國究竟是什么態度?會不會通過談判讓他們體面的撤軍?如果清國態度強硬,談判破裂,這場戰爭則很有可能會繼續打下去。
能夠體面撤軍固然是皆大歡喜,但若是繼續打下去,又該如何應對?是撤退?還是拼個魚死網破?憑借聯軍的兵力和現有的補給,若能齊心,還是有一戰之力的,除非是清軍繼續增兵,當然,以他的主張,還是撤退的好,縱然拼個魚死網破也沒有絲毫的意義。
如今這種不進不退的局面是最難熬的,但也沒有辦法,只能是被動的等待,等待談判的結果。
上海,英吉利駐上海總領事館。
辦公室里,威妥瑪一小口一小口呷著一杯又苦又澀的咖啡,相比起咖啡,他內心更為苦澀,元奇并不反對談判停戰,但提出的條件卻讓人無法接受,五千萬英鎊的戰爭賠款不算,還要割讓德班和已經占領的印度領土,所有的戰俘也需要高額贖回。
割地賠款,大英帝國不可能接受如此屈辱的條件,他都懶的向倫敦匯報,國內壓根是不可能同意,反而還有可能被激怒,他不敢想象繼續打下去會是什么后果?
在他看來,元奇根本就沒有停戰的誠意,或者是說清國在南非不想就此收手,真要如此,麻煩就大了。
領事麥華佗輕聲道:“元奇似乎在拉攏德意志,要不要去試探一下?”
“不會有什么結果。”威妥瑪緩緩搖了搖頭。
“篤篤篤”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威妥瑪轉過頭道:“請進。”
一個參贊推門進來,稟報道:“法蘭西公使前來拜訪。”
“請他去小會客廳。”威妥瑪說著站起身來,元奇以聯軍海陸軍司令皆是法蘭西將領為由,對于法蘭西提出的條件同樣是五千萬英鎊的戰爭賠款,而奧匈帝國和意大利則是三千萬英鎊的戰爭賠款,對方前來肯定是商討對策的。
進的小會客廳,禮貌性的見禮寒暄了兩句,法蘭西公使寶海就直接道:“奧匈和意大利兩國公使都去了德意志領事館,清國人應該是有意分化我們,想來,清國人這次不打算輕易罷手。”
略微沉吟,威妥瑪才開口道:“我想,我們不妨換個角度思考,清國為什么要分化離間我們?”
聽的翻譯,寶海微微皺起了眉頭,確實,在完全掌控了制海權的情況下,清軍可以說已建立起了絕對的優勢,這種情況下,為什么還要對他們實行分化離間?他斟酌著道:“閣下的意思,清國不希望南非的戰爭繼續下去?”
“應該說,清國既想擴大在南非的利益,又不想繼續繼續擴大戰爭。”威妥瑪緩聲道:“所以清國才會拉攏德意志,進而分化我們五國聯軍,這是想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
寶海一臉擔憂的道:“有辦法阻止德奧意三國倒向清國嗎?”
“那得弄清楚,清國究竟許給三國多大的利益。”威妥瑪臉色陰沉的道。
“我認為還有一個關鍵。”寶海幽幽的道:“能不能阻止清國艦隊進入歐洲將戰火燃燒到各國本土。”
威逼利誘是兩方面,相對于利誘,威逼才是主要的,如今五國海軍精銳盡失,清國艦隊更可以說是舉世無敵,一旦清國艦隊打上門去,那絕對是災難性的后果,哪怕沒有利誘,德奧意三國也不會愿意事情惡化到這個地步。
“清國艦隊不可能遠征歐洲!”威妥瑪斬釘截鐵的道:“清國艦隊全部是純蒸汽動力鐵甲艦,遠征歐洲,沿途需要沿途進行煤炭補給,但清國最遠的海軍基地也就是馬普托,若要遠征歐洲,必須攜帶龐大的運輸船隊,這不現實。
另外,清國北方大范圍嚴重旱情已經持續五年,極大的消耗了清國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今年旱情雖然已有緩解的跡象,但以清國目前的狀況,絕對不可能支撐一場大規模的遠征!”
這倒是實情,清國海軍艦隊雖然戰力強橫,但要遠征歐洲卻缺乏必要的沿途補給基地,在這種情況下,絕對不敢大規模遠征。
寶海微微點了點頭,放下心來,清國能夠威脅他們的,無非是兩個方面,一是艦隊遠征歐洲,騷擾各國本土沿海港口,再一個威脅就是各國在南非的陸軍。
五國聯軍在南非的兵力高達三十多萬,喪失了制海權之后,也就等于是斷絕了補給,不過,如果五國能夠齊心協力,完全可以與清國長期進行周旋,可以說,清軍要收復德蘭士瓦很容易,但要想消滅三十多萬聯軍,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能,也必須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和很長的時間。
上海虹口,黃浦路,德意志領事館。
德意志駐華穆默滿面笑容的向坐在對面的奧匈帝國和意大利兩國公使做了一個有些生硬的請茶手勢,“這是在清國十分有名的福建大紅袍,二位嘗嘗。”
意大利公使盧嘉德很不給面子的道:“我不習慣喝茶,也沒心情。”
穆默笑了笑,端起青花茶盅淺淺的呷了一口泛著淡淡幽香色如琥珀一般的茶水,慢條斯理的道:“在我看來,這場南非戰爭實際上只是清國與英吉利之間的一場戰爭,我們只是因為對德蘭士瓦金礦的貪婪,才卷了進來。”
奧匈帝國駐華公使羅斯托恩徑直道:“清國提出的停戰條件太過苛刻,三千萬英鎊的戰爭賠款,我們無法接受。”
盧嘉德接著道:“不知道貴國是否需要支付戰爭賠款?”
“戰爭賠款,應該會有,但目前還沒提及到。”穆默如實說道:“清國需要跟我國做一個交易。”顆頓了頓,他才道:“清國需要削弱英吉利在南非的勢力,希望我國配合接管貝專納區。”
聽的翻譯,盧嘉德和羅斯托恩不由的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滿是驚詫,交易?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盧嘉德急切的問道:“什么條件?”
“沒有任何條件。”穆默臉上的笑容毫不掩飾內心的得意,“馬普托海戰,我國率先做出了正確是選擇。”
盧嘉德不滿的道:“應該是我們三國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穆默笑了笑,“如果你們敢于參與瓜分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清國一定不會拒絕。”
“為什么不敢?”盧嘉德毫不遲疑的道:“現在的英吉利已經不是以前的海上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