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騎兵無疑是優秀的,大宋屢戰屢敗,除了陣圖對武將的瞎指揮以外,還有戰術上的落后。
敵人輕騎兵放箭,追擊就是被放風箏,然后重騎兵一個沖鋒,死傷無數。不追擊就是被動挨打。
大宋不是沒有馬軍,但多數以輕騎兵為主,騷擾騎射也并非不會,青塘已經入手近二十年的時間,馬軍已經成了規模和建制。
但是缺少了重騎兵的戰術沖擊,再多的騷擾,也缺少了一錘定音。
在野外作戰,總是要吃虧。
雖然在西夏,大宋用山城步步為營,碉堡加強弩勁弓,一步步的壓榨蠶食了西夏的生存空間,但是,也無法徹底消滅西夏這一個黨項人叛亂的割據勢力。
失去了地形優勢,山城的步步為營,就失去了作用,所以橫山為界,已經有十多年未曾寸進了。
“就在此處決戰吧。攔住完顏宗望部,阻擋三天以上,我們的目標就達到了。”岳飛上馬,回到了自己的大營之內。
傅選沉默,這個選擇代表什么?
將生死置之度外!
完顏宗望帶著自己的疲憊的軍隊,來到了月牙城下,雖然丟了很多輜重,但是他依然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前往太原的路上,絕對不會一帆風順。
他的確對那股游擊的宋軍,造成了極為恐怖的傷亡,一廂之軍士,盡數殲滅!
在那次戰斗之中,他沒有下令封刀收攏俘虜,而是斬盡殺絕。
殺俘不詳這樣的傳統,對金人來說,并不成立。
自遼國在遼東肆意馳騁的時候,金人每次戰陣失敗,車輪以上的男子,盡數被屠殺一空。
草原上,遠比關內歌舞升平更加殘忍。
這就是關外的世界,從來沒有任何仁慈,皆為殘忍的屠殺和死亡。相比較之下,關中無疑更加幸福。
而關中居然可以多次出長城,殺的草原部落丟盔棄甲,草原無法形成合力,也是關鍵。
關內的人,實在是太擅長挑撥離間了。
月牙城在高近十米高的投石機下顯得十分無力,土墻根本攔不住這種呼嘯而來的巨大石塊的轟擊,每次砸在土城墻上,至少都砸出一個大坑。
碎石迸射,帶走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戰爭,從來沒有對錯,雙方都是瘋子。
月牙城的守軍崩潰的速度,超過了完顏宗望的預期,他站在兩千步以外,看著城墻在投石機的摧殘下,搖搖欲墜。
還未下達總攻的命令時,月牙城內的守軍已經撤退,漫山遍野都是逃兵。
為國而死固然榮耀,但是這種無意義的傷亡,所有人都會動搖,棄城而逃而已。
金國也有很多人如此,遼國人也有很多人如此,宋國也有很多人如此。
說起來,不管是遼國,西夏,還是金國,亦或者是宋,都是建立在盛唐的尸體之上。
好的比如冷鍛甲技術、重騎兵的戰術、官制都學習了盛唐。同樣,逃跑也學的不錯。
畢竟唐朝都城長安六次陷落,皇帝逃跑九次。
安史之亂,前唐玄宗棄都而逃;
吐蕃進犯,直逼長安,前唐代宗李豫走陜州;
節度使李希烈叛變,靖難之師嘩變,前唐德宗逃亡;
黃巢攻入長安,前唐僖宗逃到成都;
神策軍潰散,前唐僖宗逃鳳翔;
李克用進逼長安,前唐昭宗逃往鳳翔;
而后兩次李克用進逼長安,前唐昭宗又兩次逃往鳳翔;
最后,朱全忠將前唐昭宗劫持到洛陽,然后將其殺掉,唐朝正式滅亡。
但是誰敢說唐朝不強大嗎?沒有人敢說這句話。
逃跑并不代表虛弱,大唐西域都護府失去中原支持,依靠狹窄的疆域和縱深在西域和大食國打的有來有回。
誰能做到?沒有人能做到。盛唐之強大,所有人都記住了。
金、宋、遼、夏、吐蕃、大理、李朝、回紇、于闐不都是躺在大唐的尸體上,建立起來?
哪個不是自詡唐朝正宗繼承者?哪個敢說大唐是弱國?沒有。
逃跑而已,并不丟人,戰略撤退,緩過勁兒來,再次組織起來,報了血海深仇,才是正理。
沒有人在面對不可戰勝之敵,會選擇飛蛾撲火。那是愚蠢,而不是勇敢。
完顏宗望走進了破敗的月牙城,稍微修整了一天,再進山,就是山路,輜重收攏,投石機卸開裝車,都是事情,好在忙碌的是契丹奴,而不是金人,金人依賴城邦,好好修正了一番。
次日天明,直奔天明關之下,看著巍峨的山路,再看著近十米高的磚墻,還有雖然帶著畏懼但是依然緊握手中長槍的守軍,金兵搖頭嘆息。
自古關隘難破,地形對守軍實在是太過有力了些,這樣沖過去,只會增加無所謂的傷亡。
要不關隘怎么叫關隘呢?
后面還有個馬陵關,在天明關,付出巨大的傷亡和代價,完全沒有必要。
再說這天明關,又不是繞不開。旁邊的峽谷夏日雖然不能過,但是冬日里,卻是坦途一片。
這也是完顏宗望選擇這里的原因。
完顏宗望的前鋒迅速通過了冰面覆蓋的河流,推進到了一線天的峽谷。
在掃蕩了峽谷兩側山崖,確認安全后,完顏宗望的中軍和后軍也過了河流。
這里的地形并不適合埋伏,并非地形不夠崎嶇,而是兩側山崖都不是很高,都在箭矢的的射程范圍之內,在這樣的地形設伏,會被善于射擊的金人,射成篩子。
岳飛也沒有那么在山崖上設伏,他指揮自己的軍隊吃了一頓半飽的早飯。
檢查了所有的決勝戰車的機括,又著令檢查各種武器,等到軍隊一切準備停當,就從黃巢舊的軍營,從御馬道,下到了一線天峽谷之中。
岳飛下令所有人披甲,馬加具裝。
這都是臨走的時候,李綱奉皇命給罪軍的裝備,在趙桓的心里,岳飛是大將,他心里自然有偏愛,怎么可能放心他沒有完備的裝備上戰場?
還給了他十三塊金牌,還有便宜行事的命令。
岳飛披上肩披膊,身上圍上烏錘甲,帶上護臂,用帛系緊,一圈圈將行纏圍好,用力的跺了跺腳,讓腳適應了一下長靿鞋。
在腰間圍上了袍肚,把駱袖圍上,系上束甲絆,帶上紅色的帛帶。
紅色的內襯與帛帶其實都是形而上的東西,盼望一個立功的好兆頭,據說系紅帶,著紅色內襯可以趨利辟邪,亡魂不侵。
將頭發盤起來,用帛帶一層層圍好,再帶上鳳翅兜鍪,把頓項一圈圈拉起,固定在頭盔之上。
他小范圍的活動了一下頸部和身體,讓身體適應著沉重的盔甲,看著遠處峽谷入口,等待著罪軍們穿好自己的鎧甲。
“岳帥!所有校檢已經完畢!”傅選聽到各營指揮的匯報,向岳飛喊道。
“前進!”岳飛的聲音顯得極為沉悶,這是因為頓首。
士兵們將戰車推起來,山呼海喝一般喊道:“戰!戰必勝!”
“云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岳飛用沉悶但是極為雄壯的聲音起了個軍歌的頭兒。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 看天下,盡胡虜,天道殘缺匹夫補!”
“好男兒,別父母,只為蒼生不為主!壯士飲盡碗中酒, 千里征途不回頭! 金鼓齊鳴萬眾吼, 不破黃龍誓不休!”
“汗血鹽車無人顧,千里空收駿骨。正目斷關河路絕。我最憐君中宵舞,道男兒到死心似鐵!看試手,補天裂!”
聲浪一聲高過一聲,戰鼓喧天,轟鳴著的戰鼓嘶吼著的戰馬和軍歌,配著軍陣的步伐,一步步的向山口走去。
軍歌響起的一瞬間,完顏宗望就皺著眉看著山口的方向!
有敵人?
在這種狹窄的地形,雖然不利于拐子馬這種輕騎兵的展開,但是對重騎兵來說,這里是最好的戰場!
百十步慢走起步,百十步快走,百十步沖鋒!不管什么樣的軍陣,沖鋒中的重騎兵,足以沖垮對面的任何陣型!
他皺著眉看著山口的方向,大聲喊道:“整軍!備戰!”
前軍的以最快的速度,手持巨大的盾牌一層層將前面擋住,中軍后軍迅速變陣。
軍歌的聲音愈來愈盛,在整個峽谷中回蕩著。
整齊的軍陣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黑色的鎧甲出現在他們的眼中,而那飄揚的紅底金字的大大“岳”字旗,在山風的呼嘯中,不斷的翻涌在風中,獵獵作響。
“戰!戰必勝!”整齊的呼喝聲在峽谷中不斷的回響著,這句是當初種師道問趙桓打到什么程度的時候,趙桓無意間說的一句話。
狹窄的通道兩旁,是兩軍對壘的軍陣,肅殺的氣氛充斥著整個山谷。
連絕壁上的烏鴉都在止住了啼鳴,好奇的看著下面兩股軍士,靈動的眼中,似乎在思考今天是不是可以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