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下午4點,當李襄屏vs張栩的比賽進行到150多手時候,研究室眾人卻已經開始祝賀林海峰先生了。
華院長面帶禮貌微笑,他很客氣的對林先生說道:
“林先生祝賀你呀,教出了一個好徒弟,不錯不錯,張栩這棋下得真的不錯……”
林先生統一面露笑容,不過嘴上卻依然在謙虛:
“哪里哪里,這棋還不好說吧,要知道對手可是李襄屏,不到最后誰知道還會發生什么……”
嗯,林先生這話如果是擱在往常,那當然是一點毛病沒有,要知道李襄屏雖然中前盤功夫獨步天下,他也極少有開局落后的時候,只不過他的中后盤逆轉功夫同樣是眾人皆知,以往偶露崢嶸照樣讓人大開眼界,其攪局功夫是被認為比韓國小李還更牛逼的存在。
只不過對于今天這盤棋,觀戰室眾人卻是知道,林先生剛才這話卻是真正的客套話了。
因為今天這盤棋的情況有點特殊。
等全局過了150手之后,整個棋盤顯得意外的小,全盤最大的官子也不過后手6目左右。
并且還都是一些難度不高最多業余高手級別的官子。
而就在華院長祝賀林先生之前,大家其實已經判斷過形式,后面幾十手李襄屏雖然追回一定,但黑棋的盤面依然領先3目左右。
那么對于這樣的格局,這樣的領先優勢,即便李襄屏再牛,大伙也不再認為他還有翻盤機會。
確實是已經沒有翻盤機會了!
下午4點40左右,當比賽進行到180多手,當棋盤上最大的官子已經變成后手3目,眼見差距已經無法再繼續縮小,李襄屏也就不再堅持了,他很有風度的示意認輸。
1比3!世界聯隊一方依靠張栩九段的發揮,終于在這個時候扳回一局。
而到了這個時候,林海峰形勢也終于露出真正開心的笑容:
“呵呵呵,我們一起去看復盤吧,我一直覺得,看襄屏復盤比看他比賽還更有意思,比如他對大李那盤,賽后的復盤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曦河說得對,那簡直就是非人類的想法,而今天這盤,他好像又下出新手了,走走走,我們去聽聽襄屏自己是怎么說。”
大伙一聽好像也是,林先生這話有道理呀,于是包括老聶古大力等人蜂擁而入,圍著兩位對局者開始復盤。
在以往的時候,李襄屏當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復盤時候的絕對主角,只不過他今天這不輸棋了不是?所以他顯得有點心不在焉,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這樣只好輪到老聶來當主角了,他指著棋盤上一手棋對李襄屏說道:
“襄屏,可能是這手棋有問題吧?從結果來看,這手棋似乎有點前后矛盾,思路不太統一的樣子,你自己覺得呢?”
而李襄屏還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這讓老聶不知道繼續提醒:
“襄屏!襄屏?”
“啊!什么?”
等到老聶把之前這話復敘一遍后,李襄屏的魂倒是回來了,不過卻露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
老聶指出來的那手,是本局比賽的第54手,同時也是在中午時候,被老施認為“極有內涵的內斂好手”。
從這盤棋的結果來看,李襄屏當然也知道老聶這話一點毛病沒有。
那手棋好像確實存在前后思路不統一的問題,也正是這種思路上的不統一,導致他中盤作戰失利,讓局勢在100手之前就已經大差。
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說那手棋就是本局的敗著都不為過。
只不過李襄屏自己隱隱有種感覺,他感覺今天的結果可能會騙人,自己的那手棋應該沒有那么不堪,說不定真是一手內涵豐富的好棋都有可能。
至于一步好棋為什么還會導致落后那么多,對于這個,李襄屏一時半會卻也沒有想明白。
更重要的是,他這種感覺是沒法對外人說出口的。
不然一步別人認為的“敗招”,你自己卻要強行說成好棋。
更重要是你自己還說不出理由。
那那么像這種的話,李襄屏當然是說不出口。
也正是這個原因,所以李襄屏才會前面魂不守舍,后面露出奇怪表情。
好在在這個時候,老施突然開口說話了,而且這家伙開口就是感慨:
“嘖嘖嘖,妙啊!襄屏小友當真是天縱奇才也,此手卻是越看越是高妙,當中玄奧無比,嗯,定庵看到此手,卻像是看到一絲曙光,若是襄屏小友總能下出這種手段,擊退狗狗有望也。”
李襄屏聽了精神一震:“哦,定庵兄看出此手妙味了?那我后面是在什么地方出現問題?”
李襄屏這話當然同樣沒毛病,假如真是一步好棋之后面又輸棋,那當然是后面的進程中出現問題了,只可惜到現在這個時候,李襄屏依然沒看出自己后面有什么毛病。
然而老施的回答卻讓李襄屏大失所望:“這個……說來慚愧,襄屏小友此手太過高妙,定庵愚鈍,現在并沒完全看懂。”
李襄屏又好氣又好笑,他當時就怒道:“我說定庵兄,你這是溜須拍馬拍習慣了吧,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拍這種沒有營養的彩虹屁。”
“不不不,我絕非溜須拍馬。”
老施今天竟然罕見的認真:“襄屏小友,你要相信我的感覺是真的,并且不僅是我,你我現在心意相通,我相信你亦有這種感覺吧。”
“這個……”李襄屏遲疑了一下:“既然是好棋,那為何會導致輸這么多?”
“應該是此手太過高妙,即便是襄屏小友你本人,可能亦沒完全搞懂吧。”
“啊?!!”
“沒錯,應該就是如此。”老施繼續說道:
“襄屏小友我且問你,你我研習狗招已經七八年,你對狗招已經完全搞懂了嗎?”
李襄屏繼續怒道:“你這不廢話嘛,圍棋如此博大精深,狗招亦是玄奧無比,就算你我小有所得,有咱們敢說完全搞懂這句話。”
“這就是了,然而在定庵看來,襄屏小友此招,可能卻已經是超越狗招的存在,我們若是想擊敗那狗狗必須著落在此類招法上面。”
老施頓了頓繼續說道:“襄屏小友你想想,狗招就已經玄奧無比,你此招又可能超越狗招,那你自己還沒有完全參透,此事不是很正常嗎?”
“啊!!?”
李襄屏再次陷入宕機狀態。
嗯,雖然說自己的外掛是個拍馬屁的慣犯吧,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內心太過渴望擊敗狗狗了吧,李襄屏竟然相信老施這話是真的。
不不不,不是他相信老施這話是真的,而是他希望自己外掛這話是真的。
這時老施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
“好了襄屏小友,目前還在賽場呢,卻是不方便交流太多,等以后吧,等本次比賽結束后,咱們再詳細參透你這手棋不遲。”
李襄屏聽了當時就有點怪異的感覺。
自己下的棋自己竟然不懂?
還要事后詳細參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真正的“妙手偶得”?
不過老施提醒得對,現在還在現場呢,自己周圍還圍了那么多人呢,尤其別人還在問自己話呢,這個時候當然沒法和外掛交流太多。
于是李襄屏徹底回魂了。
回魂之后的李襄屏馬上又回歸俗人模式,首先他對老聶老老實實承認,說聶老師您說得太對了,您的意見真是一針見血,我就是那手棋想多了,那手棋也確實是本局的敗著沒錯。
然后在接下來,他又和對手展開商業互吹模式,說一些“您下得真好”,“如果您能夠一直這樣發揮,那我肯定讓不動”之類的套話,用這種方式結束了這趟武漢之行。
在武漢修整了一天之后,林先生和張栩當然是心滿意足帶著勝利回到日本,李襄屏卻繼續轉場,下一站將回到家鄉,第五,第六場比賽將在贛源洪城的滕王閣舉行。
第五場比賽將在10月11號舉行,距離現在還有3天,不過李襄屏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所以他也沒有在武漢長待,參加完必要的活動后,他就啟程前往下一站。
算起日子的話,李襄屏倒是有些日子沒回老家了,只不過他的老家是贛源南部的虔城,而不是北部的省會洪城,并且兩個地方的方言完全不同。
老家那邊說的是客家話,省會洪城那是正宗的贛語,因此兩地雖然同屬一省,其實卻算是不同的文化圈。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因此別人都說什么“近鄉情卻”,然而李襄屏去洪城的話,那還真不存在什么近鄉情卻的情況。
當然嘍,怎么說也是同一個省,因此無論是家里的一些關系,還有李襄屏自己的一些熟人,那肯定要比外地多出不少。
比如說他現在大四,這樣他那些初中的同學,現在大多也都是大四,而在這其中,在省城讀書的肯定就要比外地讀書的多多了。
嗯,本來在去洪城之前,他就已經和幾位還有聯系的初中同學聯系好,準備在洪城好好聚聚,只不過等到了洪城之后,他卻發現還有驚喜:
“咦,丫丫,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