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人是什么身份？
全國各地高中挑選出來的優秀學生干部！
譬如寧州這樣的地級市也就兩個名額而已，絕對個個都是精兵強將的角色。
習慣了領兵打仗的那種先進積極分子。
對于萬長生讓他們協助，簡直小菜一碟！
基本上萬長生瞎著眼隨便點幾個人，人家的學生管理工作都比他嫻熟。
而且這種全國性的先進分子集合體，會有人當刺頭嗎？
絕對不會，個個都是說話好聽，彬彬有禮，聰明有眼力的人精。
萬長生全靠蜀川省這邊奠定了眾口一致的人氣，再不停發酵傳播，輔以人見人愛的繪畫技能。
有胸懷大志的不會在乎這么個畫畫的，跟著吃瓜湊熱鬧的對畫畫的更沒反感，所以數百人的隊伍，迅速協調分配。
按照東西南北中五大片區，幾個省湊一隊方便清理，有人還立刻給各隊編號選名稱，說是要讓各隊在接下來的活動中比拼紀律性、活潑度、積極性！
真的是人才。
可在工作人員，帶隊老師以及每次活動、參觀接觸的官員、領導、接待方的眼里，全都是萬長生這個代表團總帶隊管理得當，收放自如！
真正做過管理工作的人才會明白，事必躬親只要有責任心，并不難，難的是抓大放小，知道什么該自己管，哪些事情要發動中層管理人員來忙碌。
看萬長生輕松寫意的成天笑呵呵，從來不臉紅脖子粗的到處吆喝催促，都是那幾個助手在安排，又有各分隊的成員在張羅。
還以為是他會管理呢！
得看看這是什么環境，什么人啊，誰來平京參加青年表彰大會還不夾著尾巴盡量表現自己的？
萬長生不過是撿落地桃子罷了。
晚上到氣勢恢宏的國家大劇院去看了一場表現近百年前五四青年文化運動的話劇，鄉下土包子萬長生從進門就算是開了眼。
從巨大的建筑外觀就充滿了形式美，走進去以后隨眼可見的都是精美雕塑！
而且絕對是名家作品。
有精致到西瓜大小，擺放在四方立柱上的不銹鋼造型，也有銹跡斑斕的工業風作品，更有頂天立地幾十米，像古船骸骨的琵琶造型，豐富多彩寓意深刻。
萬長生從開始就目瞪口呆的流連忘返！
有時候一張白紙好作畫真的有道理。
萬長生沒有接觸過太多藝術門類，他的性格也不是那種貪多求廣的主動式搜尋，從買了筆記本電腦開始，就是知道達芬奇的畫，那就找來開始鉆研達芬奇的，老曹給他說丟勒、米勒的還不錯，他立刻在這兩位身上耗費了大量的專注度。
有好終須累此生。
就是萬長生這種心無旁騖的真實寫照。
找到一個門道，那就要鉆研透徹，才是愛好的真諦。
在觀音廟的時候，就覺得碑林、廟宇里面要鉆研的東西一輩子都琢磨不完。
接觸西洋繪畫，領悟到素描真諦以后，也沒有貪婪的四面出擊，繼續扎扎實實的把知道這幾位巨匠作為參悟的重點。
所以這些陡然出現的各種高水準藝術品，讓萬長生很吃驚，竭盡全力的想理解人家是怎么創作的，有什么樣的初衷，又能怎么轉化到自己現有的創作中來。
譬如杜雯那樣從小見多識廣的，說不定隨便看看就走了，見怪不怪。
萬長生就立刻被磁吸在了國家大劇院外面的大廳長廊，把這里當成了藝術陳列館似的仰慕。
開始就有不少學生干部嘻嘻哈哈的跟著他一起，好奇的打聽萬長生看出什么來，他也認真解釋：“我是畫國畫的，不算太懂，但是你們看這個不銹鋼很光滑很柔和，這個造型像什么，我覺得像個母親，彎腰保護著自己的孩子，大愛無方，大形象和小東西之間的接觸都感覺很柔和，可這又是用的不銹鋼，很堅硬的感覺，母親在保護孩子的時候，就是很堅硬，這個構思很妙啊……”
哦，原本很抽象的東西，這么一解釋就逐漸能夠領略其中的奧妙。
“這個東西我也不懂，但應該是個大齒輪，工廠里面才有的，生銹了，銹跡斑斑的待在這里，然后跟這么多大小不同的齒輪零件組合在一起，首先得說工業零件肯定去過工廠就很常見，這個不稀罕，但這里這樣組合起來，有美感，大齒輪套小齒輪，圓的組合方的，疏密有致，看到了嗎，看似對稱的正圓外形，里面卻又有各種分隔組合，這就很有意思了，藝術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就是這個意思，一堆工業零件本來很普通，但按照美感組合起來，就成了藝術……”
一大群學生干部認真的整齊點頭，吸引更多人圍過來。
萬長生真的是沉浸在藝術中，他也享受這種被傾聽的感覺，總比在村里說自己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時候，二舅連忙拉著他去喝酒要舒服得多吧。
不是要喝酒，是要有人懂。
哪怕不懂藝術，但尊重藝術。
“有了美感，還只是個初步好看的東西，有點意思，其次才是最重要的內涵，這個東西表現了什么，如果這真是個機器擺在工廠肯定沒內涵，但既然擺在這里，是個藝術品，我們就可以思考它蘊含了作者的什么中心思想……”
學生干部們終于大片的哦：“原來跟文章文學的道理是一樣的！”
萬長生舒暢的點頭：“就是，我們就可以分析這個作品，外圓內方的人生哲理？又或者人只是巨大的社會中間微小零件，看似不起眼，但這個零件如果出了問題，會不會影響到整個精密運轉呢？人和社會的關系，還有這些銹跡，我看是故意做的，那又表達什么？老了，對社會就沒用了，蒼涼……”
原本過來催促時間差不多要進場的帶隊工作人員，都有點哦，小聲給旁邊同事溝通：“來了這么多回，還從來沒看懂過這種東西，真有點意思哦？”
這邊也頻頻點頭：“所以還是得有人介紹……”
卻未曾想，萬長生居然在眾目睽睽下又推翻自己：“但根據我畫東西的經驗，作者本身哪有想這么多，喜歡這樣就這樣做了，我剛才說的不過是個觀眾自作聰明的浮想聯翩……”
學生干部們都哈哈哈的成片笑起來：“懂了懂了，你說是過度解讀，對吧？”
萬長生使勁點頭：“對對，過度解讀，這個詞兒很好，不過藝術的魅力就在這里，我們每個人看這個東西，都和我們的成長經歷、生活經歷有關，解讀出來的感受也不同，有人覺得臟兮兮，有人覺得傷感，還有人可能小時候被齒輪砸過頭，看了就心里發抖，這都不稀罕，重要的是看見東西會解讀，會思考，那整個人的境界、內涵，就不是低等動物了，這就是藝術能夠提升素質的原因。”
幾個女生帶頭欣喜的鼓掌，大家都鼓掌了：“好聽！有意思……”
“原來這就是藝術，也沒那么深奧吧？”
“一千個觀眾眼里，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就是這個意思吧？”
萬長生又要問什么是哈姆雷特。
大家全都嘻嘻哈哈了：“你真不知道？”
“太逗了，演得好，演得好！”
工作人員，帶隊官員都笑：“好了好了，萬長生這個藝術素質課上得挺好，但話劇也要開演了，我們還是先直奔主題……”
萬長生是真想留下來看看這些琳瑯滿目的藝術品。
這可憐孩子連博物館都沒去過。
所以一路去往坐席的路上，他戀戀不舍看著那些經過的藝術品，墻面掛畫的表情。
求知若渴，心馳神往的眼神，被不少學生干部很有感觸的拍進手機鏡頭里。
也許這就是未來藝術家的成功之路。
對藝術帶著如此強烈的向往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