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些著名雕塑的旁邊，有充滿中世紀風格的那種高背木頭長椅。
嗯，就像有些電影里面給神父懺悔的那種格子間感覺，能讓學生或者游客坐在那細致刻畫臨摹。
萬長生坐在那畫了一張又一張。
這是他從烏菲齊美術館學來的素描方式，那展廳里面有很多達芬奇、米開朗基羅這些大師的手稿素描，有時候僅僅就是對手腕、指頭或者某個身體動態的勾勒。
萬長生也學到了。
他不是要全面繪制雕塑的素描，只是想抓取其中最打動他的某些局部，揣摩大師在這些細節是怎么處理的。
至于整體效果，交給手機照片就行了。
萬長生愈發體會到，這年頭啊，名畫鑒賞這玩意兒說真話，沒必要去美術館，哪怕烏菲齊那么鼎鼎大名的地方，他都不見得會再去，因為網上超高清大圖，哪怕付費的專業攝影圖片，一抓一大把，在家比在美術館看得要清晰細致得多，到現場無非是個朝圣的心態。
但雕塑這種3D的藝術，還是坐在現場老老實實的看吧。
所以瀏覽了石膏像為主的雕塑母本展廳以后，萬長生就把寶貴的時間，全都放在了眼前這幾尊半成品雕塑上。
似乎也暗暗契合他那種雕塑思想，就是把囚禁在石頭里面靈魂解救出來，這幾尊還殘留了不少石頭未雕琢部分的作品上，充滿力量的軀體好似要從石頭中掙脫出來。
流連不已。
期間也有不少外國人站在旁邊，看這個東方面孔勾勒畫面，甚至有人還鼓掌表示的贊許。
但也就僅此而已。
沒有出現什么虎軀一震，被教授、大畫家看中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裝逼橋段。
藝術是沒有止境的，文無第一。
任何一種藝術門類的細小分支，在一丁點研究發揮方向上的區別，都會導致看法大相徑庭。
哪怕那位在美女身上寫書法的顏從文教授，都覺得自己才是最牛逼的。
萬長生的素描手稿，再精細精美，也僅僅就是他這么個年輕學生自己的領會看法。
不會有技壓群雄的局面出現在藝術領域。
百花齊放，才是正常狀態。
不過這一畫，確實就是到了中午時分，賈歡歡打電話過來催促萬長生，他才依依不舍的出來，還好杜雯發了條提示，就在美術學院大門街對面的美術館書店很棒。
萬長生又快步跑過去，簡單的選了幾本厚厚的大部頭雕塑畫冊，心有不甘的離場。
杜雯已經開著粉綠色的漂亮小車車在盡量靠近他的停車場等著了。
倆姑娘正在抓緊最后的時間，圍著小車相互拍照搞創作。
賈歡歡也很羨慕杜雯可以開車，決定進了大學以后就去學。
杜雯前幾天還和賈歡歡很客氣的交換坐過后排，對她那一米七的高挑個兒，一般只能堆東西的狹窄后排確實很難受，但她居然斜倚著在后排做美人睡臥姿態，也還行。
但現在就只能賈歡歡擠在后面，狹小的后備廂放兩個標準航空箱都艱難，現在都堆在后排，給賈歡歡留出一丁點空間擠進去，杜雯都抱歉的也抱了個箱子。
不過總體來說，都對這次意大利之行表示了滿意。
萬長生簡短又懇切的對兩位姑娘付出的辛苦勞動表示真誠感謝。
于是賈歡歡起哄再去奧特萊斯買點東西，他也就順理成章的同意了，哪怕這兩三個小時要是在美術館又能畫好多張速寫。
總不能自私到千里迢迢來，總是別人遷就自己吧。
只是原本打算主力拎包的萬長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主角。
杜雯和賈歡歡做著眼色走進商場。
鄉下妞已經熟悉奧特萊斯的定位了，在這種經濟發達地區，任何占用主城區的大面積商業場所都是沒法降低成本的，所以國外很多這種找個郊區搞一大片不要錢的地界兒做商場，光停車面積都能省多少錢，奧特萊斯的奧特就是郊外的意思，慢慢有些地方會發展成類似個小鎮，吃穿玩全套一條龍的做法。
江州據說也有兩處這種地方，但搞得好像有點太超前，哪怕汽車保有量慢慢起來了，大家還沒跑很遠去買幾件衣服的習慣，主要是目前城市生活或者說網購太方便。
但在意大利這是很平常的商業模式，從佛羅倫薩到米蘭路上就有一家規模龐大的。
各種歐洲大牌應有盡有，意大利冠絕全球的時裝更是占據了極大的部分，真在里面挨著逛，估計要看兩三天。
好在杜雯說起來也是學服裝設計的，對品牌特征了解得不少，選了幾個偏門的意大利本土品牌，快速瀏覽以后就讓萬長生去試裝。
還從皮帶、皮鞋到領帶一應俱全的挑選。
出來的效果，讓一直守在試衣間外面的賈歡歡，簡直迷醉！
她還不知道為什么。
杜雯滿意：“西裝這種舶來品呢，最頂級的就是英國十來家作坊，次頂級才是一堆薩維爾街的其他作坊跟意大利的幾家，我們也不至于夸張到這種地步，但英國的定制級別和意大利的Rubi奶、Caraeni等等幾個牌子也算最頂尖的，這里起碼能找到些成衣款式，那就夠了，至于什么杰尼亞這些都是下一級了，而阿瑪尼這些就好比我們國內的區縣流行品牌，這么一穿出來，區別就大了吧，嘿嘿，價格區別也大，不過在國內買這個，起碼翻一倍，同樣的錢能買到杰尼亞的就不錯了。”
賈歡歡才不在乎價格呢：“好看！好看，下回回家，長生哥就穿這個，好好的嚇嚇我爸，他還成天以為自己穿得好有樣子了，噫……”
實力詮釋什么叫做還沒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
萬長生也覺得很舒服：“以前……就穿過一次西裝，還以為很別扭呢。”
對，萬長生有史以來的第一次穿西裝，就是那件杜雯手工改過袖口松緊帶的深藍色休閑西裝，陪伴了萬長生參與戲劇學院的采訪。
杜雯美眸閃動，不知道想什么，只笑著指點賈歡歡上手幫萬長生捋捋衣服：“那算什么，最多是臨時道具服，很多人認為西裝是外國人的東西，可是你看看國家領導人現在還不是穿西裝，好西裝有好西裝的特點，這品牌是那不勒斯流派的意大利西裝，有著名的那不勒斯肩，非常圓潤，適合你這樣肩寬的體形，和羅馬派截然不同，那是力量型的西裝，穿起來好像羅馬帝國的盔甲，是衣服修飾人體，這里呢，柔軟順合，穿著感覺就像薄運動衫，很舒服吧？”
萬長生承認的點頭，感覺杜杜上大學又提高了水平。
杜雯還隔空調戲他：“衣服都四萬多了，站姿肯定要站好，擺個最帥的給歡歡，以后就別隨便撩別的姑娘了。”
萬長生連忙挺身站直，又有點不習慣的雙手背在身后，像個老干部似的。
賈歡歡已經嘿嘿嘿的笑起來，摸手機拍照。
杜雯卻佯怒：“是這么站嗎？你這幾天的學習是這么學的嗎？”
萬長生幡然醒悟，整個人頗為松弛的調整好幾下，最后還是杜雯忍不住自己擺了個動作，萬長生才跟著學。
整個氣質都變了！
真說不清是這套西裝的功效還是，在雕塑中學習的變化。
萬長生單手還拿著手機，然后把大部分重量全都放在了這邊的一條腿上，另外一邊就理所當然的曲腿，翹肩，手還學著杜雯的動作，隨意的掛了大拇指在褲兜上，沒有系領帶的白襯衫和黑色細條紋西裝呈現出雅中帶痞的味道。
連黑色尖頭皮鞋都很自然的站成了丁字步。
萬長生其實從來都不是個老學究，他身上一直都有點觀音廟前面的市井氣狡黠，混合了碑林里面的書呆子氣。
只是走出來以后，越來越被小伙伴們推著成為領袖，那種從小作為廟守培養的責任感被激發以后，越來越老成。
現在被稍微改變下，氣質就出來了。
應該說是他本身的味道。
有點小小的雅痞味道。
比剛才挺胸抬頭的正兒八經樣子吸引人多了。
杜雯感覺自己的心，如同透明甜美的薄荷糖，碾碎了灑在萬長生的身上，什么之前留學遠離的鬼話，都拋得一干二凈，就這樣陪著也是獨一無二的生命體驗啊。
女人終究是視覺感受為主，站在萬長生面前，仿佛感覺到雨洗過后無比湛藍澄澈的天空和青翠的竹林在擁吻，杜雯甚至產生了個奇怪的想法：“世界靜止吧，時間走到這里就可以了。”
她不像賈歡歡眼里始終有星星，但看著萬長生的這一刻，肯定是熠熠生輝的。
趕緊用舉起手機拍照來掩飾，然后打開給萬長生看：“對不對？”
萬長生認真的點頭分析：“大衛整個體態之所以著名，就因為這種對立式平衡理論，把大部分體重放在左右任意一條腿上的不對稱站姿，這才是文藝復興時期很多藝術家創作的精髓，對吧？”
藝術家還真就是研究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哪怕一丁點姿態的不同，就能帶來極大的形象改變。
構圖、色彩、造型，無不是在這樣的精細調整中達到巔峰。
普通人都不知道他們做了多少看似細微的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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