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只有文人之間,才明白這種改換門庭有多么艱難。
可能萬長生這地主家的兒子,從來都沒把這當回事。
技多不壓身,他的師父多了去,其實說起來除了老荊算是接近拜師學藝,其他幾位老雷、老郭包括茍教授都還是屬于現代師生關系,只是比普通學生多了感情深厚的私交。
但他這幾門技藝相互不沖突啊,茍教授還自知技藝不夠,主動要把萬長生推給老荊頭呢。
這跟蘇沐楠身處人多勢眾的華東名門,卻要退出來去北方門派做弟子。
是天差地別的兩回事。
可顯然萬長生忽悠的這個大道理讓蘇沐楠硬著頭皮也要去努力實現。
為此她還專門請假飛回江浙去了一趟,要的就是當面給自己的老師解釋。
這就是品性。
萬長生推崇這樣的品德,但他又絕對不會拘泥這種限制。
打電話給老荊頭約好,到周末安排好各種事務就跟蘇沐楠去平京了。
除了秘書理所當然的跟著,鐘明霞也照例要去平京,電視劇過審要上星,從劇組殺青回來就得經常錄節目做鋪墊。
春節后已經去過一次平京了。
也就是鐘明霞這心態調整得好,好多青年演員這個時候早就飄了。
最新出爐的金雞獎影后啊!
還跟俞天這樣的剛剛合作完畢電視劇。
江湖地位都完全不同。
其實這段時間找鐘明霞談劇本的事情很多,最高記錄在滬海劇組的時候曾經達到一天二十多個片約!
那都是錢啊!
一部影視劇不管怎么,就算平均到一百萬,那也是幾千萬!
換做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有幾個抵擋得住誘惑?
她基本都是推說忙不過來。
實際上這也是李明然和杜雯給她的建議,這個時候完全可以等等,等那部電視劇播出以后再擇優選劇本。
既然鐘明霞沒有那種瘋狂攬金的,那就一年一個作品的精雕細琢,熱度和價位實際上都會穩打穩扎的保持提高。
不過這時候鐘明霞在乎什么呢?
她就像湊假期的小白領似的,好不容易把自己和萬長生去平京的時間湊一塊兒,卻沒想到多出來這倆位。
但都有非常正當的理由啊。
以至于本來也要去平京的林楚妮都樂了:“算了算了,為你的名聲著想,我還是下周再回去吧,不跟著你們湊熱鬧。”
萬長生只能說這是偶然。
可有了鐘明霞和貝赫耶一起,那氣場肯定完全不同。
還在機場辦行李托運,鐘明霞就被影迷、粉絲和狗仔認出來,一擁而上的時候,貝赫耶本能的戴上墨鏡把棒球帽壓低些,蘇沐楠全程跟個小妹妹似的,趕緊跳起來幫忙接過她們行李,甘當助理處理手續。
在平京降落出站的時候,因為有消息走漏,還有不少人等待的場面更加熱烈。
蘇沐楠只能由衷的和萬長生走在后面低聲贊嘆:“她倆好像就是天生的明星!”
萬長生先好心:“我這還有個墨鏡你戴么?”
反正他不是代言了個眼鏡品牌嘛,各種墨鏡送了他一堆,他又不是非得戴名牌,去敦煌的時候就分發給各位司機好多。
看蘇沐楠不明所以的戴上以后,再搖頭回應:“沒有什么天生的,都是后天打磨,當然得有相應的環境和機會,就像你也是。”
蘇沐楠趕緊自嘲:“我這就算了,寫幾個字而已。”
萬長生開始敲邊鼓:“林楚妮去年元旦前叫我去趟日本,她拿了個刺青金獎你知道嗎?”
蘇沐楠隔著墨鏡都在驚訝:“就是你那個刺青?這么棒?!”
萬長生不惜丑化自己:“我還得穿個兜襠布上臺展示,別提多臊得慌了,你說這能跟書法比嗎?當時我真的有點原諒那位顏教授在女生身上寫書法的思路了,沒準兒他真的有藝術追求?”
蘇沐楠終于開懷大笑:“呸!他才不是!我聽說他能坐起來了……”
萬長生循循善誘:“我說的意思就是你也可以爭取去得幾個獎嘛。”
蘇沐楠不屑一顧:“我就算了,書法界甚至篆刻領域的那些獎我還是知道怎么回事,我不需要!”
萬長生暗度陳倉:“還是需要的,我們得獎不是為了獎金、榮譽,而是拿到一些證明我們的資格證,對不對?拿獎只是種過程,一種手段,關鍵要看最終的目的是什么,除了在藝考招生時候不厭其煩的顯擺我是什么青展金獎,其他時候我都不好意思說,但學生家長就信這個,你說是不是?”
老實頭姑娘就是好騙:“好像也是……”
話音未落,咔咔咔一堆鏡頭湊過來拍。
萬長生好脾氣的護著蘇沐楠不要被沖撞擠到就好。
蘇沐楠還納悶拍我做什么?
觀察了一路的鐘明霞和貝赫耶小聲:“逗得開心哦?”
貝赫耶也疑惑:“很少看到他對女孩子這么主動體貼,這個賣螃蟹的姑娘到底是什么來路?”
她就記得第一次見面小蘇老師拎了螃蟹。
鐘明霞分享來龍去脈。
倒也可以完全忽略那些圍在周邊的鏡頭,拍出最正宗也最旁若無人的機場街拍來。
她倆格外接地氣的穿著打扮很適合這個場面。
一直護送到了停車場,等在這邊的杜雯也沒忍住:“哦喲,現在真是走到哪里顏值水平都高于全國標準,嗯……好久不見蘇老師,貝小姐你是越來越漂亮了,這句能聽懂嗎?鐘影后祝你新劇大賣啊。”
鐘明霞情緒不怎么高:“賣不賣我也分不到錢。”
調整下表情湊近小聲:“我來你就不接我……”
杜雯理所當然的作怪:“要是我跟你傳出緋聞,那不是傷害你的商業價值了?你都是有劇組對接的了,簽我當經紀人我給你當司機都行!”
鐘明霞嘿嘿不說了。
貝赫耶則保持商業互吹:“你這條裙子很好看,我正想找類似的,明天有空陪我去轉轉嗎?”
杜雯必須可以。
哪怕她也是一小富婆了,陪中東土豪逛街那都是種享受。
現在最大的改變就是有了別墅和公司以后,不用再住酒店了,七八個人都能擠得下,鐘明霞上次來沒住到:“你平時都住那邊?”
杜雯嘆氣:“住慣了別墅,還有人做清潔煮飯,更主要是雪球和煤球陪著,哪里還愿意回學校寢室哦。”
鐘明霞趕緊說起自己的寵物也是有一比的:“狗子冬眠醒了以后天天看電視,出門我都不關電視!”
蘇沐楠終于忘了什么大事業:“甲魚也能看電視?冷血動物看電視?”
鐘明霞馬上摸手機看視頻,貝赫耶稍微探頭看了下,估計心里無數個表情包漂過,這特么算什么寵物?
杜雯在副駕駛調侃司機:“待幾天啊,跟歡歡請假沒?上回你家里奔喪我實在是不好過去打擾,給你媽發了個消息的。”
萬長生計算:“去年底的亞太影展我就沒去了,一月的電影導演協會表彰大會我實在是沒臉去,不是趁著這個研究生的事情,電影百花獎我也不想來的,兩天夠了吧,蘇老師和鐘明霞可能要多呆幾天。”
正在皺著臉看手機上甲魚的蘇沐楠意外:“啊?為什么我要多待幾天?”
萬長生糊弄她:“留在博物院多學習學習嘛。”
杜雯躲起來用表情嘲笑萬長生。
但也沒掩飾自己快樂的情緒,而且很快發現貝赫耶在斜著觀察自己:“怎么?聽說你們幾大美女一起回鄉下陪萬長生奔喪,受到了父老鄉親的熱烈歡迎吧?”
蘇沐楠的研究生英語也不錯,聞言抬了抬頭。
貝赫耶甜美的笑笑搖頭不說話,就是保持這種笑而不語的表情觀察杜雯。
她早就發現萬長生和杜雯之間有種莫名的默契,現在得到賈歡歡的證實以后,更加在意觀察。
杜雯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不過車輛駛進夜間的高爾夫別墅,讓坐在最后的蘇沐楠也有點驚訝:“真的沒想到平京還有這樣漂亮的地方,印象中總是有點蕭瑟或者北方的粗獷。”
其實除了她,其他幾位包括貝赫耶當初都來這里參加過劇組的慶功晚宴,當時貝赫耶還是躲在哈雅特背后的黑袍。
萬長生幾乎和杜雯同時:“有錢啥都能給你弄上……”“有地位什么能擁有。”
鐘明霞不知道想什么,撐著下巴一言不發的看著外面靜謐雅致的環境。
杜雯還探頭:“怎么?趕緊在江州買一套啊,沒平京這么貴。”
鐘明霞笑笑:“住在園區就行,其實我主要是在想我以前偶爾去地產公司當售樓禮儀的時候,根本沒想過這種環境,我不是給你說了嗎,我要反復告誡自己別想太多。”
萬長生不知道自己就是被想最多那個,還大力贊揚:“對!很多的煩惱就是想太多,停這里嗎?”
杜雯指指停車位:“有幾個人能做到不奢望不暢想呢,活著總要有點念想吧。”
一行人就在別墅建筑前停車,兩家靠著共用一棟,所以叫聯排,隔壁亮著燈但很生活化,好像是普通的家庭,這邊就敞亮得多。
杜雯剛把手指放上指紋鎖,里面忙不迭的打開,十來個年輕男女驚喜又慎重的站在室內兩側夾道歡迎,特別是看見剛下車來的鐘明霞,已經忍不住齊齊小聲歡呼下!
然后又相互提醒不要吵到隔壁,可是女生們馬上殷勤的想跟鐘明霞握手。
鐘明霞多熟悉了,笑著走進去隨意的拉著跟人合影。
可這些青年男女再往后面看見下車走進來的貝赫耶,又有點倒吸口氣。
氣質,主要還是這種揮灑自如的氣質。
總有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