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背著白青鳥歸來,一步一步,頂著風雪,終于回到了北洛城。
他剛入城,便被北洛的守軍給攙扶著。
羅岳聞訊,從西山一身旌甲,飛速趕來,將滿地白雪都踩的崩飛。
他看到羅成尚且完好,沒有缺胳膊少腿,不由松了口氣。
不過,羅岳很快便凝眸,看向了羅成的身后,那兒有一位邋遢書生和一位負槍少年。
“這位是浩然宗宗主,孔南飛……”
羅成背著白青鳥,介紹道。
他沒有說太多,便打算帶白青鳥往北洛湖,尋找陸番。
不過,他剛邁了兩步,腦海中便響徹起了陸番的聲音。
北洛飄雪的長街上,陸番端坐在輪椅上,白衣勝雪,仿佛與雪融為一體似的。
羅成看到陸番,臉上頓時流露出激動之色。
這看的一旁的羅岳頗為吃味。
這崽子,看到他老爹都沒有這么激動。
“少主,青鳥闖入帝京皇城,救出江漓,惡斗黑龍,暈厥了過去。”
羅成趕忙道。
陸番的垂鬢在風中飄揚,眉宇微微一挑。
白青鳥居然闖入了帝京皇城?
帝京皇城中可是有皇帝的黑龍衛,修行人足足近千之數,更何況,那頭黑龍,雖然路走窄了,但是實力卻是不弱,擁有體藏境的實力。
白青鳥和羅成居然還能活著走出來。
“九凰第二變了么?”
陸番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詫異。
手一招。
羅成背負的白青鳥,頓時漂浮了起來,自動漂浮到了陸番的身前。
陸番抬起手,手指點在了白青鳥的眉心。
靈識涌入白青鳥的身軀中,環繞一圈之后,便退了出來。
而閉眼的白青鳥,長長的睫毛顫動,徐徐的睜開了眼眸,大眼睛中尚且帶著幾分迷茫。
她看到了陸番,渾身打了個激靈。
“公……公子……”
陸番面色淡然的點了點頭。
白青鳥的傷不算太嚴重,只是因為強行突破,而導致的暈厥。
修養一段時間便可以了。
遠處。
邋遢書生孔南飛和他的弟子孟浩然有些好奇的望了過來。
孟浩然看到了陸番。
“師父,那位便是北洛陸少主嗎?”
邋遢書生孔南飛,撥開了額前的發絲,點了點頭。
“傳聞北洛陸少主脾氣很暴躁,看來也不盡然啊……看上去很好相處啊。”
孟浩然緊了緊背上的銀槍,道。
孔南飛瞥了孟浩然一眼:“都是錯覺。”
白青鳥蘇醒了之后,不敢有太大的異動,在陸番的面前,她就是覺得很怕。
畢竟,公子的神秘,給了她很大的壓力。
“好好修行吧,你剛突破,根基不穩,西山有塔,可去試試。”
陸番道。
陸番便調轉輪椅,往北洛湖方向而去。
簌簌飛雪,飄飄搖搖。
逐漸朦朧了陸番的背影。
北洛湖畔,修行人變少了,因為大家都跑去了西山。
陸番靠著輪椅,如履平地般上了北洛湖,徐徐往湖心島行駛而去。
小應龍從北洛湖中冒出了腦袋,扇動著翅膀,朝著陸番“滋”了一口水。
陸番摸了摸小應龍的腦袋,在湖上與小應龍呆了片刻,便重新登上了湖心島。
島嶼的后端。
莫天語盤坐,在他的身邊,有一座簡易的墓碑。
莫天語依舊在守墓。
陸番想了想,傳音給了羅岳,讓羅岳帶孔南飛和他的弟子上島。
陸番也沒有上白玉京樓閣,而是在湖畔壓雪而行,來到一株碧欏桃樹下。
雖然是大雪天,但是碧欏桃樹依舊盛開,每一朵桃花都開的嬌艷。
羅岳帶著孔南飛和孟浩然來到了湖畔,尋來了一艘孤舟。
湖面泛舟,白雪飄飛,倒是頗有幾分愜意。
孟浩然的身軀有些激動。
他即將去北洛湖心島……那可是天下修行人的圣地,白玉京所在的位置啊。
他居然有朝一日,也能登上湖心島。
北洛湖上,靈氣所化的霧氣迷蒙,濃郁到讓人忍不住貪婪的吮吸。
“盤坐,修行,此得天獨厚的修行環境,莫要錯過了。”
就在孟浩然東張西望的時候。
孔南飛食指和中指彎曲,磕了磕孟浩然的腦門,嚴肅道。
東張西望的孟浩然趕忙捂著腦袋,盤膝修行,頓時……靈氣兇猛的朝著他的身軀涌動而來。
這一幕,倒是讓羅岳微微詫異。
“此子,天賦有點強。”
羅岳,道。
孔南飛一身邋遢儒衫,倚靠在船板上,笑了笑。
“還行吧,撿來的徒弟,氣丹容量不過十八縷罷了。”
羅岳聞言不由一滯,氣丹容量十八縷,這是何等的妖孽之姿啊。
此子若是不死,前途不可限量。
應龍龍門高高懸浮在湖心島上,正在盤坐修行的孟浩然偷咪咪的睜開了眼,“這……這便是傳說中的龍門嗎?”
“傳聞龍門打開了修行人的時代,今日終于見到了龍門!”
孟浩然很激動,小臉漲紅。
孔南飛有些無言,能不能不要這么一副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雖然……這家伙的確沒有見過世面。
上了湖心島。
孟浩然更是激動萬分。
你看那菊,又大又靈,你看那桃花,又美又嬌艷。
羅岳在前方帶路。
卻見遠處桃花樹下,陸番端坐輪椅,把玩著一瓣桃花。
“少主。”
羅岳躬身。
陸番微微頷首,目光落在了孔南飛的身上。
曾經翩翩有禮,文質彬彬的孔南飛居然變得這般邋遢,不過,隨性而行的心境,倒是讓孔南飛的修為得到了大幅度的跨越。
“浩然宗么?不錯。”
陸番捻著一瓣桃花,道。
浩然宗的出現,算是給修行人的百家爭鳴開了個頭。
爾后,陸番的視線越過了孔南飛,落在了孟浩然的身上。
“氣丹容量……十八縷?”
陸番眉宇微微一挑。
很妖孽了。
霸王也才十二縷,李三思不過十三縷,這孟浩然能達到十八縷,算是迄今為止,陸番見到的最妖孽的存在。
當然,氣丹容量說不了什么,無法跨入體藏,氣丹容量再高,也只是鏡花水月。
孟浩然被陸番看的,心有些顫抖,無形的壓力,讓孟浩然有種站不穩的感覺。
“去吧,莫天語在島后。”
陸番不再看孔南飛和孟浩然,道。
他又摘一瓣桃花,輕捻著把玩。
孔南飛一怔,眼眸波動了一番,他此行來北洛,正是來尋找莫天語……
他拉著走不動路的孟浩然往島后行走而去。
走出了許遠,孟浩然才是拍著自己的胸口,一副怕怕的模樣。
“好可怕的陸少主,感覺像是會吃人的妖怪。”
孟浩然后怕道。
桃花樹下。
陸番眉宇輕挑。
輕輕彈出捻著的一瓣桃花。
頓時,桃花眨眼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現的時候,便已經懸在了孟浩然的頭頂,徐徐飄落。
孟浩然直接被壓的趴在了雪地中,摔了個狗啃雪。
孔南飛邋遢儒衫輕輕飄動,看著在雪地中掙扎的孟浩然,冷笑起來:“呵,年輕。”
孟浩然很快從雪地上爬起來,他不敢再亂說話了。
乖巧的跟在孔南飛身后,來到了島后。
島后頗為荒涼,一道人影孤零零的在冰天雪地中盤坐。
“天語。”
孔南飛開口。
莫天語睜開了眼,滄桑了許多的莫天語看到了孔南飛,卻是怔了怔,因為孔南飛的變化,給了他太大的驚異。
孔南飛拍了一下孟浩然的腦袋,指了指莫天語,“叫師叔。”
孟浩然趕忙道:“師叔。”
莫天語又是一愣,這是什么操作。
孔南飛的實現卻是橫移,落在了夫子墓旁,面色復雜,情緒有幾分波動,他跪了下來,就那般在雪中安靜的跪了許久。
孟浩然有些手足無措,也就學著孔南飛跪在了墓前。
一時間,三人之間,沉默無言。
天空在飄著雪,伴隨著冷風吹拂的嗚咽。
仿佛在奏一曲,波動人心弦的哀歌。
江漓加入了大玄國,這周圍一直保持觀望態度的各大勢力而言,是一個信號。
江漓是誰?
曾經的大周軍神,兵家白鳳天的繼承人,擅于統兵,曾經率領大周精兵,在原赤城擋住了北郡和西郡大軍。
這樣一位狠人加入了大玄國,讓大玄國簡直如虎添翼。
因而,不少觀望的世家和勢力,紛紛來投。
而大玄大營中。
澹臺玄終于見了等候了許久的唐顯生。
唐顯生老了許多,至少在澹臺玄看來,幾乎半只腳要邁入黃土中似的。
“見過北玄王。”
唐顯生笑著起身,躬身道。
雖然澹臺玄不待見唐顯生,但是,人來便是客,而且唐顯生還這般老邁,澹臺玄還是滿臉熱情的挽起了唐顯生。
“唐太守親臨我大玄軍營,可有要事?”
澹臺玄問道。
唐顯生蒼老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番笑容:“大玄立國,北下伐大周,老朽祝北玄王,旗開得勝。”
澹臺玄眉宇一挑,卻是沒有說話。
他深知唐顯生老謀深算,但是,卻也看不出,這一次的唐顯生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開始,澹臺玄還頗為謹慎,可是聊著便發現,唐顯生這次來,沒有什么陰謀詭計。
除了表示南郡支持大玄外,愿意派遣百位南府軍前來相助。
另外便是說了,大玄國伐掉大周后,對南郡的處理方式。
澹臺玄都聽懵了。
因為……
他越聽越古怪,伐周……好像,唐顯生對大玄的信心,比他這北玄王來的還要足!
終于。
聊完之后。
唐顯生拱手,便打算告退。
澹臺玄有些發愣。
他一直以為,南郡會與西郡一般立國爭天下。
因為,南郡有這個實力,南郡唐一墨,更是擁有極強的不弱于霸王的實力,這樣的人……自然有能力爭天下。
甚至,三方勢力比對下來,澹臺玄的大玄國才是最弱的一方,因為大玄國,沒有像霸王,唐一墨這樣的體藏境修行人。
然而……唐顯生最看好的居然是大玄國。
澹臺玄都被整懵了。
“為什么?”
看著掀開了大帳門簾的唐顯生,澹臺玄不由問道。
“為什么?”
唐顯生蒼老的臉上帶著幾分緬懷。
他想起了那個大雨夜,那個冷漠的少年,一路護佑著他從帝京長街的一頭,殺到另一頭,殺出了帝京……
唐顯生笑了笑,搖了搖頭。
“只不過是有人求一個安穩,既然如此,老夫便只能為他求得一個安穩。”
澹臺玄怔了怔。
走到了簾幕外。
卻見,唐顯生佝僂的身軀在大雪下,咳嗽著,逐漸鉆入馬車。
馬車徐行,消失在了漫天風雪中。
若是唐顯生尚年輕,亦或者那一戰不曾敗,或許,這一次的伐周大軍中,會有一個南郡新國。
然而,世間之事,沒有那么多的如果。
南郡十萬軍的敗亡,唐白云身死,唐顯生險象環生回到南郡,大病三個月。
南郡已經失去了那股銳氣,也沒有了爭奪天下的心思。
澹臺玄立于風雪中。
望著唐顯生消失的馬車,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驀地。
有一位著甲斥候,飛速奔走而來。
“報!”
這一聲撕裂了大玄軍營的平靜。
不少武將皆是走出了大營。
墨矩和江漓聯袂而出,兩人對視一眼。
“說。”
澹臺玄目光一凝,道。
“西涼國大軍已經抵達醉龍和通安兩大護城城下,項王沒有修整,直接發動攻城令……同時攻打兩城!”
斥候道。
周圍的武將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披著鶴氅的墨矩,不由瞇眼。
江漓則是搖了搖頭,一副不出所料的樣子。
“以霸王的脾性,這么快速的攻城倒是正常。”
江漓道。
“哈哈哈,項少云這臭脾氣,有點意思!”澹臺玄大笑了起來。
墨矩看著大笑的澹臺玄有些無言。
“王上,您還笑的出來?”
“若是項王攻破了護城,率先兵臨帝京,入主皇城……我們可就失去了先機,那些世家和豪強,很可能會臨陣倒戈,形勢對大玄國就會非常的不利。”
墨矩道。
澹臺玄的大笑頓時止住,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霸王曾入過白玉京,對白玉京中的那位了解的很清楚,因而,霸王才會有足夠的底氣發動進攻,不用在乎白玉京的態度。”
“因為白玉京的態度,就是沒有態度,只要不攻打北洛,白玉京不會出手。”
江漓道。
“所以?”
墨矩看向了江漓。
墨北客和墨矩都是謀士,他們思考的東西比較多,也比較謹慎。
但是江漓不同,他是純粹的軍神,軍隊將領。
看問題的角度和他們這些謀士也會有所不同。
“所以……我們得和西涼爭速。”
周圍的武將也皆是一怔。
漫天風雪吹拂而下,卻仿佛是燃燒的燎原星火,讓諸多武將的內心火熱了起來。
“爭速?”
墨矩咀嚼著江漓的話語。
眼睛不由越來越亮。
“爭速,就是要和西涼大軍比速度,比攻破護城,入主帝京的速度!”
雖然現在伐周,大玄和西涼的目的是一樣的。
但是……
一旦大周崩塌,分崩離析,天下便會一分為二。
一為大玄,另一為西涼。
局勢……可就會變成大玄和西涼的爭鋒了。
因而,誰率先入主帝京,自然就會占據越大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