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郡,東衍江。
洛茗桑裹著紗裙,手指抹了藥膏輕輕給項少云擦拭傷口。
項少云端坐大帳內,褪去了身上的衣裳,露出了渾身密密麻麻的傷口,有的傷口猙獰而可怖,還在滲著血珠。
這都是在與紫煙男女大戰中所留下的傷。
除了這些新傷口,還有大大小小的傷疤。
洛茗桑有些心疼的看著這些傷疤,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拂過這些傷疤。
沒有人的成功是偶然的。
在成功的背后,都是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
哪怕妖孽如霸王也是如此。
項少云倒是不以為意,看著手中的秘信。
給項少云擦拭完了傷口,洛茗桑拎起裙擺,走到了帳內一角,取了長琴,盤膝而坐,搭在腿上,秀手輕撥,動聽的琴音便悠揚傳出。
項少云聞言,臉上流露出了柔和之色。
他很喜歡洛茗桑彈的琴音,這會讓他忘卻煩惱,無憂無慮。
將手中的秘信疊起,項少云閉上了眼,傾聽著琴音。
“唐顯生那萬年老王八入帝京……來者不善。”
“這是準備和小皇帝聯手,除北郡西郡么?”
“這老王八……哪里來的底氣?”
霸王閉眼思索著,不過思索半響,嘴角便是一撇。
“有本事便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西涼勇士,何懼一戰?!”
北郡。
澹臺玄臉色極其難看。
不周峰上的慘痛失敗,讓他又怒又悲。
怒的是……他率三萬大軍,勢必要占領不周峰養龍地,結果卻是被一臭道士給阻攔,被那龍種一眼瞪死了一大半。
他的心在滴血。
悲的是,他澹臺玄仿佛是仙緣絕緣體,任何仙緣都與他無關似的。
難道他這輩子,注定無法得仙緣?
憑什么?
他哪里得罪仙人了?!
大帳簾布掀開,墨北客徐徐而入,身邊還跟著羽扇綸巾的墨矩。
“太守。”
“仙緣既然說緣,那自然就不用太在意得失。”
墨北客道。
澹臺玄看了墨北客一眼,臉色微微緩和,“巨子,你不懂。”
“那種被死亡所盯上的感覺,那種幾次面對仙緣而不可得的挫敗,你不懂……”
澹臺玄搖了搖頭。
當整個天下都在蛻變,而他卻原地踏步,無法得仙緣的時候,那種憋屈感,容易將人逼瘋。
“帝京有龍門,南郡有龍門,西郡也有龍門,天下各大勢力都有龍門,而我……卻只能空望龍門而不可得。”
“那……確實是有些慘戚。”墨北客撫了撫長須,道。
澹臺玄嘴唇囁嚅一番。
“太守,南郡太守唐顯生于今日黎明時分快馬加鞭入帝京……屬下推測,此人怕是要與大周聯手,剿滅西郡和北郡。”
墨矩道。
“聯手?放他娘的狗屁,唐顯生那萬年老王八,天下最怕死的就是他!”
“南郡何等富饒,堪稱富可敵國,有這等資本,說他沒有狼子野心,誰信?”
澹臺玄一掌拍案,道。
墨北客微微頷首:“唐顯生不一般,此人狡詐萬分,心思縝密,絕非尋常人。”
“況且,諸子百家中,道宗與劍派都在南郡范圍內,道宗諸子謝運靈老朽了解,此人不會依附南郡,但是,劍派諸子卻說不準。”
“劍派是有野心的……相助南郡,讓原本便為猛虎的南郡,更是插上了翅膀。”
澹臺玄攥緊了拳頭,“哼!”
“他若敢來,本太守定要讓他有來無回。”
澹臺玄搖了搖頭:“太守,莫要意氣用事。”
“南郡很強,而且,南郡有龍門,他們掌握了龍門,不僅僅如此……”
“我墨家游俠還探查到一個非常可怕的事情。”
墨矩和澹臺玄都是一愣。
能夠讓墨北客都覺得可怕的事情,那會是什么?
墨北客面容忽然變得非常的嚴肅。
“唐顯生此人……與南蠻蠻人大祭司有過密會。”
話語一出。
整個大帳頓時鴉雀無聲。
澹臺玄瞳孔緊縮。
墨矩攥緊了握著的羽扇。
“這狗東西!他怎么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膽敢與異族勾結,該死的狗東西!”
澹臺玄聲音猶如雷霆炸響,在大帳內怒氣沖沖的不斷行走。
“這是我大周內亂,哪怕到了絕境,哪怕北郡敗到只剩一人,我澹臺玄也絕不會調遣天函關的一兵一卒,因為我知道,一旦少了天函關的守護,西戎那些蝗蟲一般的玩意,就瘋狂的噬咬我等的血肉!”
“內斗歸內斗,豈能牽扯到異族!”
澹臺玄震怒不已。
南蠻、東夷、西戎、鬼方,還有孔雀王朝,大周外的五胡一直都虎視眈眈,要入侵大周,侵占天下。
他澹臺世家世代抵抗西戎,死了多少豪杰,死了多少男兒,他的澹臺玄的兒子都死了好幾位,因而他對勾結胡人的行為,痛恨萬分。
“太守息怒,這消息也尚且算是捕風捉影之事,尚未完全下定論。”
許久之后,墨北客的聲音徐徐響起。
大帳內再度沉寂了下去。
帝京。
一封密信,飛鴿傳書入了皇城。
一位小宦官持密信,飛步而走,踏過了青石九折橋,來到了宇文秀身邊。
此時的宇文秀,正提著木桶,桶內都是一塊塊淌著血的生肉,他挽著龍袍袖子,血淋淋的抓起一塊生肉拋入碧綠水池中。
黑蛟翻卷而過,一口便吞了生肉。
“說。”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小宦官的惶恐,宇文秀頭都沒有回,淡淡道。
“陛下,有密信傳來,南郡太守唐顯生親自前來帝京,攜帶巨禮,欲要歸順大周。”
小宦官趕忙道。
“哦?”
宇文秀手中的動作一停,將桶遞給了身邊的宦官。
用黑布擦拭了手上的血跡,接過了小宦官手中的密信。
“唐顯生這老狐貍,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
宇文秀瞇起了眼。
“朕聽說他組建了什么南府軍……野心很大,不過,這老東西入帝京,是來尋求合作的?”
宇文秀不傻,看著密信,思索了許多。
不得不說,宇文秀經歷了趙闊叛亂之事,成長了許多。
若是以前,他定然想都不想立刻去請國師,而如今,他卻是學會自己先思考。
因為,叛亂之事讓他明白,很多事,他只能靠自己。
這或許也是國師要教他的東西。
“合作?”
“滅北郡,平西涼?”
宇文秀爾后笑了笑。
“讓江將軍好好準備,迎接唐太守。”
小宦官一怔。
宇文秀沒有得到回應,視線一斜落在了身邊的小宦官身上,帶著淡淡的壓迫感。
小宦官頓時透體冰涼,渾身寒意泛起,打了個激靈,眼眸中帶著驚恐之意,趕忙應道:
“喏。”
當烈陽高高懸掛在碧藍的天空,白云悠悠蕩漾。
赤練一身黑色長裙,開叉到大腿根部,行走之間,白膩若隱若現,北洛長街上的不少行人,頻繁側目。
白青鳥背著個籮筐抱著小雞崽小鳳一跟在赤練身邊。
周圍人的目光讓她很局促。
兩人來到了北洛湖畔的碼頭邊。
赤練妖嬈的身姿佇立,眺望著籠罩在迷蒙煙云中的湖心島,深吸了一口氣。
“青鳥,等會入了湖心島,一定要恭敬。”
赤練叮囑道。
“赤練姐,你都叮囑了十遍了,我都聽膩啦。”
白青鳥捏著小鳳一,道。
赤練點了點頭。
爾后,走向了一艘漁船。
一開始,赤練說要上湖心島,漁船上的老叟一言不合就拒絕。
湖心島,誰敢上哦。
那可是仙人少主的居所,北洛城的禁地。
陸少主準許他們在北洛湖打魚就已經是很仁慈了,誰敢上島打擾?
哪怕赤練取出了一大錠白銀,仍舊是無法打動漁民。
最終,赤練花兩錠白銀買下了漁船,親自撐船上島,老叟沒有拒絕,樂開花的取了白銀拎著釣竿離去了。
“上船。”
赤練看向白青鳥,道。
白青鳥背著一簍子的小雞崽,躍上了漁船。
赤練畢竟是武人,抓著船篙,猛地打下,漁船便迸射而出。
白青鳥坐在船頭,小鳳一從她胸前衣襟中擠出腦袋,小翅膀撲棱著,感受著湖上的靈氣,張嘴發出“嘰嘰喳喳”的叫喚。
白青鳥搓揉了一下小鳳一,好奇的看著濃霧縈繞的周圍。
漁船悠悠。
駛入了濃霧之中,濃霧繚繞之間,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赤練渾身汗毛倒豎,有些緊張。
北洛湖心島,神秘莫測的北洛陸少主所呆的地方。
傳聞諸子級人物硬闖都是有來無回。
小船悠悠行駛。
忽然。
船底下,似乎有什么恐怖之物飛速掠過。
驚的水中游魚瘋狂的亂竄。
赤練心頭一跳,撐船篙的動作都是僵住。
她探出腦袋一望。
卻是看不清水底下有何物。
白青鳥也是咕嚕的吞了口唾沫,她捏著小鳳一,徐徐的探出腦袋。
碧綠的湖水蕩漾著波紋。
一只肥大的游魚在湖面上吐著水。
白青鳥心頭一松。
然而,心頭才剛剛松懈。
那游魚一瞬間甩尾蕩出,只剩下了一圈圈的漣漪蔓延開來。
一團黑影從湖底中陡然放大。
水花迸濺,一只布滿了細鱗,鰓鱗圍繞脖子一圈的黃色生靈冒出了腦袋,長須飄揚,鼻孔中噴著熱氣。
白青鳥嚇呆了。
他手中的小鳳一也嚇到雞屁股一緊。
赤練更是汗毛倒豎,手一擺抽出了大腿根部的匕首,將嚇到身軀動彈不得的白青鳥往后拉扯。
她則是死死的盯著那氣息恐怖至極的生靈。
“小應龍,莫要嚇到他人。”
忽然。
儒雅而溫和的聲音從湖心島深處傳來,穿透了濃霧,宛若縈繞在赤練的耳畔。
下一刻,一股龐大的吸力陡然迸發。
白青鳥手中的小鳳一,頓時被巨大的吸力給吸走。
“唧?!”
小鳳一嚇壞了,拼了命的拍翅膀,可是,他翅膀拍的越快,卻越是往湖心島中飛去。
最終,小鳳一留下了凄厲到極致的一聲“唧”。
仿佛與白青鳥生離死別后。
便消失在了湖心島的濃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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