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湖心島。
陸番不由的蹙起了眉頭。
劫罰結束了。
天地恢復了平靜,沒有任何的異動,仿佛一切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欣欣向榮,美好,和諧。
但是……
這才是最古怪的。
陸番抬起頭,垂鬢飛揚,看向了天穹,仿佛望穿了天空,看到九天之上的位面本源。
“失敗了么?”
“若是成功……此刻,位面本源應該已經發生變化,并且落下本源反饋了吧。”
渡雷劫可不是白渡的,在武帝城中,那位天下第一槍王,在最后一道雷罰被牽引走的時候,那般瘋狂,定然是因為,雷劫后的獎勵沒有了。
陸番若有所思。
最重要的一點是,若是孔南飛度過了雷罰,成為了天鎖境修行人。
陸番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系統也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如今的五凰世界,處于低武的極限,距離成為中武世界,只差了一線之隔。
這一線之隔,差的便是天鎖境的修行人。
一位天鎖境修行人的誕生,系統定然會出現提示和反饋。
五凰大陸也就可以從低武,成為中武!
因而,很顯然,孔南飛并沒有成功度過這場雷罰。
他失敗了。
可是……他卻活了下來。
這才是讓陸番非常不解的一點。
“是有誰護佑著他么?”
陸番蹙起眉頭。
不過,孔南飛沒死,倒是也讓陸番松了口氣。
夫子戰死了,孔南飛若也死在雷罰之下。
儒教可就真的名存實亡了。
忽然。
陸番似乎想到了什么,視線橫移,投落到了遠處,面上的表情頓時變得玩味而古怪……
他似乎找到了孔南飛沒死的原因了。
北洛,西山。
在雷罰結束的瞬間,最先回過神來的是霸王。
其次是聶長卿。
兩人腳下白雪綻放,身形如鬼魅一般爆射而出,出現在了孔南飛的身邊。
融化焦黑的雪中,還殘留著天雷讓人心悸的余威。
“他沒死。”
湊近了,霸王便感應到了孔南飛的心跳,道。
“但是,他也沒有跨入天鎖境,并沒有出現蛻變。”
霸王又道。
他的表情有些遺憾,遺憾之后,卻又變得有些興奮,眼眸中戰意凜然。
他仍舊還有機會成為第一位天鎖境!
孟浩然飛速而來,他看著渾身焦黑,散發著熱氣,氣若游絲的孔南飛,滿臉的惶恐。
“師尊!”
孟浩然惶恐的喊了一聲,有些手足無措。
陸長空這時候也趕赴而來,蹙著眉頭,“受傷有些嚴重,氣丹中的靈氣近乎虧空,五臟六腑仿佛隨時要崩裂……”
“能活著……已經是奇跡。”
陸長空嚴肅道。
周圍的修行人也皆是流露出驚駭的表情。
天鎖境……比起金丹境更強大,更難走的境界,果然不是說說而已。
強如孔南飛,可口若懸河,道出浩氣長河的孔先生,竟然都險些被劫雷給劈死。
若是換了其他人,怕是有死無生吧。
“欲要成天鎖境……很危險!”
有修行人凝重道。
一些原本自命不凡,打算走破天鎖之路的修行人,心中開始蔓延出了恐懼,甚至有些動搖。
不然……他們便走一走金丹境就好了。
凝昭、聶長卿、霸王等人倒是沒有動搖。
其實孔南飛已經很強了,給他足夠的時間,掌握力量,鞏固實力,應該是能成功的。
可惜……
孔南飛太急了。
他太想要證明自己。
“雖然失敗了,不過孔先生給我們的震撼無法忘懷,那面對雷罰絲毫不退縮的勇武,便是我等修行人所該學習和倡導的。”
一邊的呂洞玄,道。
在場修行人若有所思。
倪玉從布囊中取出了一粒聚氣丹,遞給了孟浩然。
讓他給孔南飛服用下去。
雖然未必救的了孔南飛,但是所衍生出來的靈氣,卻是能夠讓孔南飛的自愈能力恢復一些。
每一位修行人都擁有自愈能力,特別是體藏境。
只要靈氣不滅,便能自愈。
當然,若是斷手斷腳那種傷,自愈是做不到的。
孟浩然給孔南飛服用了丹藥后,便背著孔南飛往湖心島方向奔走而去。
他知道,能夠救孔南飛的唯有陸番。
陸長空看著孟浩然背著孔南飛奔走消失的背影,嘆了口氣。
事情發展成這般,倒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天鎖境……當真這么難么?”
陸長空有些恍惚。
他回想起那第三道雷罰。
若是他與孔南飛置換了位置,他擋得住么?
答案是否定的。
擋不住……
不僅僅是陸長空這般思索,凝昭、聶長卿、霸王等人也皆換位思考。
他們發現,哪怕換了他們也擋不住。
就算是挨毒打習慣了的霸王,也發現,他擋不住。
第三道雷罰,很可能會摧毀他的五臟六腑,讓他剛淬煉的五藏徹底的崩潰!
“不過,如今本王擋不住,但是,當本王衍化了屬性靈氣,定能擋住!”
霸王眼眸中流淌出堅定之色。
他定要做那第一位跨入天鎖境的修行人!
霸王深吸一口氣,視線橫移,落在了試煉塔上。
他很想現在踏入塔內,鍛煉自己,打破桎梏。
不過……
他與陸番立了賭約,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霸王抬起頭,環顧四周。
澹臺玄的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很顯然,澹臺玄擔心霸王先離開,會對他不利,所以先一步離去了。
霸王嘴角一撇。
目光望向了北洛湖,又看了眼身后的試煉塔,大踏步離去,魁梧的身軀,立刻下了西山。
北洛城外。
車夫抽打著駿馬,拉扯著馬車,使得馬車飛速行駛,車轱轆在雪地中拉扯出溝壑。
澹臺玄坐在馬車中,有些心神不寧。
“再快點……”
他對車夫道。
“喏。”
車夫趕忙點頭,用力的抽打馬鞭。
在馬車兩側,玄武衛策馬護佑著,他們出了北洛城,飛速往原赤城方向趕赴而去。
馬車內,澹臺玄的面色很凝重。
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很高估修行人的戰力了,但是,當他看到孔南飛以凡人之軀,口若懸河,幻化浩氣長河硬抗天威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修行人。
這讓他更加確定了要打造大玄學宮的信念。
轟隆!
忽然。
馬蹄聲炸裂。
澹臺玄的面色微變。
卻聽到駿馬嘶鳴聲,以及玄武衛爆發出氣血,抽出了腰間白刃的聲音。
馬車停止了行駛。
澹臺玄抬起手,揚開了垂幕,便看到了馬車外,一匹高大的黑鬃馬攔路,黑鬃馬上,一道魁梧的身影端坐著。
“霸王!”
澹臺玄的眼眸一縮。
他已經提早離去了,可是,霸王卻還是追趕了上來!
他要做什么?
澹臺玄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
他很慌,但是,他必須要讓自己保持平靜。
澹臺玄掀開了簾幕,徐徐從馬車中鉆出,佇立在馬車上,握著竹簡,平靜的望著那攔住他們車馬的霸王。
“西涼王……攔住本王車座,難道……你要在此地殺本王?”
澹臺玄深深的看著霸王,道。
“你可莫要忘了,你我剛在平安的見證下,打了賭呢。”
澹臺玄道。
他搬出陸番,希望能夠以陸番的身份震懾霸王。
霸王騎乘著黑鬃馬,玄武衛的白刃對準了他。
不過,霸王卻是不以為意。
這些玄武衛都不過是尋常的氣丹境,霸王要解決,沒有任何難度。
他若是要殺澹臺玄,這些玄武衛也擋不住。
“不用擔心,若是要殺你,只會堂堂正正的滅了大玄,然后殺你。”
“這樣襲殺,我項少云不屑為之。”
霸王道。
聽到霸王這話,澹臺玄松了口氣。
他沒有懷疑霸王話語的真實性。
對于霸王的為人,澹臺玄還是挺相信的,既然霸王說了不殺,那他此刻絕對是安全的。
“那西涼王何故攔本王車馬?”
澹臺玄瞇著眼,道。
霸王策馬,黑鬃馬嘶鳴,這動作,讓玄武衛一陣緊張。
面對傳說中的霸王,他們豈能不緊張。
卻見,霸王從懷里掏出了半枚帝龍印,拋給了澹臺玄。
澹臺玄下意識的接住。
“拿著吧,這印屬于你,不過,你握不久的,本王會一點一點的奪取屬于你的四丈五龍氣!”
霸王笑了起來。
下一刻,猛地扯起韁繩,駿馬嘶鳴,揚起滿地雪地,黑鬃馬帶著霸王的身軀,化作了一道黑芒,朝著遠方迸射而去。
玄武衛都沒有放松。
澹臺玄佇立在馬車上,看著手中的帝龍印,徐徐的吐出了一口氣。
“一點一點的奪取本王的龍氣么?”
“今日放過本王……或許會是你霸王一生最錯誤的決定。”
“下一次,你霸王要殺我澹臺玄,可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澹臺玄攥起了帝龍印,像是在發誓似的說道。
“走,回原赤!”
澹臺玄重新鉆入了馬車中,馬車內,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傳出。
霸王騎乘著黑鬃馬,他策馬飛奔,飛速往帝京而去。
他的發絲在寒風的吹拂下,不斷的抖動著。
“一年時間。”
霸王眼眸中閃爍著精芒。
“你陸平安……看好大玄學宮么?否則……就不會出現這樣的賭約了。”
霸王心中很通透。
因為陸番看好,所以才立下一年賭約,目的便是為了給澹臺玄壓力。
“學宮派培養出來的修行人,豈能與身經百戰的軍隊修行人相提并論……你陸平安看好學宮派,本王……偏就不信!”
“不過……學宮,也要澹臺玄有命能創立!”
黑鬃馬裹挾著霸王的身軀,宛若黑色閃電,消失在了雪原的盡頭。
北洛。
湖心島。
紫竹林,夫子墓前。
莫天語臉色煞白,鼻孔溢血,他仰面躺倒在雪地中,整個人的腦袋有昏沉。
天空飄落鵝毛般的大雪,落在他的臉色,帶來許多的冰涼感。
莫天語有些懵,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艱難的抬起手,抓了一把他引以為傲,肆意張狂的頭發,卻發現……這一抓,竟然抓下了一團發絲。
莫天語煞白的臉,更加的煞白了……
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他突然流鼻血?
流鼻血也就算了,為什么突然脫落這么多的頭發?
他的視線落在了那雪地中的三枚銅寶之上。
是因為這一卦么?
唯一有變故的,也就他剛剛算的一卦、
莫天語蒼白的臉色上涌現出了一抹潮紅之色。
難道……
他的卦,又錯了?!
而此時此刻,北洛湖上。
孟浩然撐著船篙,帶著奄奄一息的孔南飛登上了湖心島。
“陸少主!”
孟浩然的聲音中帶著哭腔。
白玉京樓閣二層。
陸番倚靠著千刃椅,白衫如雪,蓋著一見白氅,垂鬢發絲在飛雪中輕揚。
他看到了夫子墓前,仰面躺倒的莫天語,面色十分的古怪。
“一卦‘大兇’,結果把孔南飛從死亡中拉了回來……”
原本,陸番從未在意過莫天語的卦,但是……天地復蘇,位面本源凝聚后,這莫天語的“卦”似乎覺醒了不得了的力量啊。
居然在最后時刻幫了孔南飛一把,算是共同承擔了雷罰帶來的壓力。
面對二重雷罰,孔南飛的確是大兇,但是死了才是大兇……沒死,那便是大吉了。
陸番有些無言。
忽然覺得莫天語有些優秀。
不過,這都比得上“逆天改命”的一卦,莫天語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至于代價,此刻的莫天語也感受到了。
莫天語這路……算是走歪了么?
陸番也不清楚。
雖然莫天語沒能成為一位優秀的修行人,但是,卻是在他堅持的“卦道”上走出了不同尋常的路。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陸番笑了笑。
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夾住了一片白雪。
下一刻。
千刃椅便在原地留下了淡淡的電弧。
身形卻已消失不見。
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在白玉京樓閣之下,屈指一彈。
一縷靈氣便鉆入了孔南飛的體內。
在這縷靈氣的帶領下,孔南飛體內毫無頭緒,四處亂鉆的靈氣頓時恢復了秩序,開始在經脈中流轉,恢復他的傷勢。
不過,恢復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靈氣開始自愈傷勢,他沒事了。”
“只是因為心神激蕩陷入了昏厥。”
“等他醒來,讓他來找我。”
陸番對著滿臉慌張的孟浩然,道。
爾后,輪椅在雪地中徐行,緩緩的往紫竹林方向而去。
莫天語端坐在雪地中,他的臉色依舊蒼白……
他盯著三枚銅寶,有些失神。
忽然,碾碎白雪的“嘎吱”聲響起。
莫天語不由的抬起頭,卻見……來者正是端坐千刃椅的陸番。
陸番看了莫天語一眼,抬起手一招。
三枚銅寶便落在他手中。
三枚銅寶上,布滿了裂痕,幾乎要碎裂似的。
可是,陸番將三枚銅寶攥起,再度松開時,三枚銅寶……已經恢復如新,甚至,變得更加的不同,隱隱間甚至散發著靈氣波動。
這三枚銅寶……竟化作了靈具!
莫天語一呆。
卻見陸番將三枚銅寶拋還給了他。
“拿著吧……”
“你不是喜歡算卦么?”
“從今以后……”
“大膽的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