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造場,屋頂的風車轉動,用一條鐵鏈拉起鍛錘。到一米的高度后,鍛錘落下撞擊鐵砧上紅熱的條形鐵,撞擊的轟鳴持續不斷。
撇除初見時的震撼,這機械的工作過程便如此往復,單調而乏味。奧斯公國來的密探羅賓只看了一天,激動過去,只剩下深深的懊惱。
這破機器實在是個坑貨。花大價錢買機器設計圖的人更是蠢貨。而因為手頭缺錢,把隨身攜帶的魔法物品抵價來買設計圖的人更是蠢上加蠢。
這個蠢貨正是羅賓自己。
誰能想到一匹馬居然會騙人?誰能想到暗日的選民會以執法檢查的名義冒出來,弄得當時氣氛緊迫?誰能想到一貫老謀深算的密探會緊張?羅賓不得不在短時間內做出決定。
結果就是羅賓和馬丁湊錢湊寶,買下了厚厚一疊的所謂風力鍛機秘密設計圖。買了圖紙后,兩人還慶幸自己雖然花了大價錢,但圖紙應該是對的,這就不虧。
可鍛造場的矮人頭目再次見到他們,就嘿嘿嘿的笑問道:“你們倆也花錢買圖紙了?花了多少?”
這問話直接揭底,羅賓和馬丁頓感驚悚緊張,覺著自己被識破了。可矮人的話語似乎又不像是揭發警告,反而像是挪揄看好戲。
貢德的首席鍛造者就反問道:“什么叫做也買了?難道你也買了嗎?”
矮人自嘲的笑了笑,“我來的第一天,那匹死馬就向我推銷。當時我太激動,那臺鍛機的力量將我震撼的失去理智,認為這是不可估量的偉大發明。
于是頭腦發熱的我到處借錢,花了兩百金幣買下圖紙。后來發現鍛造場里不少工匠都花錢買了。其實那匹死馬就是趁我們被鍛機嚇傻的時候來,一賣一個準。你們花了多少錢?”
什么叫一賣一個準?
這是在說傻子么?
羅賓臉色一白,“我們湊了一百多金幣,實在沒錢了,只能壓上了我的一件魔法物品。那匹馬還說不夠五百金幣,愣是又讓我們簽了一百金幣的欠條。”
“五百金幣?”矮人不可思議的瞪眼,哈哈大笑,“你們兩個真是大肥羊,居然花了五百金幣。這下我心里舒服多了。欠錢不要緊,留下來干一年活吧,基本就可以還清了。”
鍛造場里,其他工匠都呵呵呵憨笑,看新來的兩人就好像傻子一般。事情雖然沒有講清楚,但馬丁和羅賓動動腦也明白自己這是被坑了。羅賓怒道:“你們怎么不提醒我們?”
矮人一撇嘴,“我是來自幽暗地域的灰矮人,不能讓我一個人吃虧。我們缺人手,所以你們別想逃,整個和諧村都在圣光的監控下。也別想著偷懶,否則我向圣光舉報你們。
安心留下來吧,我們這里的生活其實挺不錯,比別處好多了。鍛造場確實有些新技術可以學,只要能把那臺風力鍛機搞定,我們都將成為鍛造大師。你們的金幣就不算白花。”
灰矮人話沒說完,就有個人類工匠跑過來報告道:“頭,我們又有麻煩了。”
“滑軌又彎了?”
“不,比那更嚴重。鍛錘的沖擊力太大,鐵砧裂了。”
“啊,這該死的鍛機,居然能把鐵砧捶裂。我用我祖父的酒杯發誓,地底的灰矮人從未見過這種情況。你們兩個別愣著,快過來一起幫忙。”
羅賓和馬丁面面相覷,感覺自己好像是上了賊船下不來。
這一累就是一天又一天,羅賓再沒有興奮感。上班下班,天黑后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給他安排的宿舍,進屋就看到同伴鮑威爾正在給自己搽藥水,“你這是怎么了?”
鮑威爾兩眼無神的抬頭,又重重落下,“我要偽裝不住了,或者邪魔早已看穿我的身份。他在折磨我,羞辱我,嘲笑我,我試圖以對吾主的信仰來抗衡他的威能。
可是,可是他好像又不在乎我。我是誰,我來做什么,我背后有什么身份,那個邪魔一點也不在乎。他只要求我跟他練習,不停練習,甚至指責我不夠兇狠,不夠賣力。”
“你見過這樣的人嗎?”鮑威爾悲憤的喊道,用疑惑和費解的語氣說道:“他學的太快了,在格斗方面很有天賦。幾天的時間,他進步神速。
他非常敏捷,迅速而致命,不但視力好,聽力更好。他甚至要求跟我練習徒手盲斗。他無意中說漏了嘴,說自己掌握了一些法則之力。
他有一種狂戰士爆發的技能,能夠突然變強數倍。在變強的那一刻,他似乎不怕任何傷害。我有一次明明砍中了他的胳膊,可他什么事都沒有。
這邪魔太可怕了,我覺著我們應該逃走。”
羅賓哼哼兩聲,卻沮喪的說道:“逃不掉的,那個半身人選民就在村子里。邪魔的衛隊人數也很多,實力不差。除非有機會聯絡上我們在灰泥村的人來接應,否則沒機會的。”
鮑威爾大奇,“羅賓,你怎么也變得如此沮喪?”
“我不是沮喪,而是累的很,連逃的力氣都沒有。今天在鍛造場,那臺該死的鍛機把鐵砧搞壞了。我們正費盡全力打算重新弄了個鑄鋼的鐵砧。
可制造一個大型的鑄鋼件很有難度,我們十幾個工匠為此頭疼的很。邪魔得知此事,為此還專門到鍛造場來鼓勵,說是什么現場調研,視察工作。
我今天才見到那個少年,他還給我一個金幣的賞金,說什么科技進步就是點點滴滴的細節改善,要我們不要氣餒,勇于試錯。”
羅賓說著說著忽然哭了起來,“為了搞那個鑄鋼鐵砧,我腦袋昏沉,渾身疲憊。可聽了邪魔的幾句話,我竟然有些感動。這是什么樣的心智奧術?太可怕了。”
兩人在屋子里唉聲嘆氣,就差抱頭痛哭。
此刻的夜空中,一只貓頭鷹在和諧村的半空中盤旋,似乎在尋找什么。村子里到處都是火把燈光,照明不成問題,酒館附近更是熱鬧的很,人來人往。
貓頭鷹朝酒館方向飛,想要落在樓頂上。可遠處忽然飛來一支迅疾的光矢,毫無聲息的劃過百多米的距離,正中那只貓頭鷹。
貓頭鷹劇烈的撲扇翅膀,掉落大量羽毛,最終撲通落下,掉在地面。射矢的希莉從院墻上跳下,默默收起長弓,對周青峰說道:“懶惰而無能的主人,那只貓頭鷹被射死了。”
周青峰這會還扒在墻頭,贊嘆說道:“希莉,你好厲害,黑夜里能射中百米外的一只鳥,可我連看都看不清。百米外奪人性命,這招太帥了。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希莉搖頭,毫不客氣的否定道:“主人,你沒這個天賦。還是好好練你的近戰搏殺吧,遠射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了。若是想遠射,用弩吧。”
周青峰摸摸鼻子,自討沒趣。
而在村外數百米的靜謐樹林中,一個穿著金袍的巫師正痛聲大罵:“該死的邪惡之巢,里面有個很厲害的弓手。我的魔寵被射殺了。”
金袍巫師身邊還有好多人,肅穆靜立,僅憑氣息就令人覺著實力不凡。
一名高大的全甲圣武士站出來,沉聲說道:“我很擔心鮑威爾,他能力不錯,對吾主的虔誠也無可挑剔。但他太沖動,但對正義的理解總是有所偏差。
法布羅,你對這村子最了解,有什么別的主意嗎?”
隊伍中,煉金首席頭大如斗。早知這么麻煩,他真不該當什么黑森林問題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