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之下,碧海之上,一艘白色的雙體船劃破了海面,再次向南。
此行的航程,要一路向南到越南、印度尼西亞、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穿過馬六甲海峽到達印度洋。
而這條航線,正是鄭和第一次下西洋的路線。
某種程度上,谷小白在追尋另外一個自己的腳步。
上一次試航,主要測試的是船體整體性能,機械設備以及船只本身的性能。
但這一次,谷小白將會對船上所有的儀器進行測試。
除了谷小白接手之前鐘君號原來的設備之外,谷小白還在船上加裝了更多的設備。
其中很多的改造都非常困難,設備的昂貴程度更不用說,甚至許多的設備,其實壓根就沒有成品,需要谷小白進行定制,好在谷小白又有錢了。
此時此刻,谷小白正坐在駕駛室后方的房間里,靜靜地看書,直到江海龍進來:“小白,你鼓搗的那幾個水聲換能器陣列都已經調試好了,你要不要試試?”
谷小白眼睛一亮,站了起來,走到了駕駛艙后方的一個控制臺前坐了下來。
旁邊,一名工作人員好奇地看了過去。
這東西的樣子,很像是聲吶,屏幕上顯示著復雜的圖形。
但是船上不是已經有了一個聲吶了嗎?怎么又裝了一個?
“這是啥?”王貫山湊到了江海龍身邊,低聲問道。
“說了你也不懂。”江海龍無情地鄙視王貫山,“這是一種全頻段高保真的水聲換能系統,非常復雜……”
“呸,船上的東西,還有我不懂的?這不就是一個聲吶嗎?”
“聲吶?這東西可不是拿來當聲吶的”江海龍撇嘴,“所以說你不懂……”
“你不說我怎么就不懂了?”王貫山還是不服。
我老王縱橫江湖……不對,縱橫海洋幾十年了,還有我不懂的東西?
“這就是個聲吶。”谷小白打斷了兩個人的斗嘴,“我使用現有的的水聲換能器技術,自己組建了一個復雜的陣列,利用低頻敏感的彎張換能器和低頻諧振器應對101000赫茲的頻段,利用復合棒換能器、圓管換能器應對1k10k赫茲的頻段,再利用壓電換能器應對100k1M赫茲的頻段,然后使用了厚膜壓電穿孔板,應對1M以上直到100M赫茲的頻段……通過把它們的信號整合,進行信號的重組,最大限度的還原海水中的聲音……”
王貫山:“……”
一個聲吶,這么復雜的嗎?
你這肯定是在騙我!
你說的那都是什么?為什么每個字都能聽懂,組合在一起卻完全不懂?
江海龍:“你看,我說你聽不懂吧。”
不信我江老哥,吃虧了吧。
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無知,特別沒文化?
所謂換能器,其實就是電聲換能,把電能轉換成聲音,或者把聲音轉換成電能。
說白了,就是麥克風或者音響。
但是這種是專門在水中使用的。
自從把研究領域轉移到了水聲學之后,最近這一個月的時間,谷小白幾乎都把時間用到了這一套水聲換能器陣列的設計、制造上。
現在終于基本上完成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他還要繼續完善算法、調試設備。
看王貫山還是不懂,谷小白道:“你見過很多車主,會把自己的后備箱改造成低音炮,一邊跑一邊動次大次吧。”
王貫山有畫面了。
“想像一下,把那些低音炮,換成世界上最好的HIFI設備,然后放大幾百倍,裝在鐘君號上。”
王貫山懂了。
等等,我特么……
我們難道是個一路動次大次的跑車少年嗎?
不對,跑船少年!
我們要放歌給誰聽?
難道要追著貨船放歌給他們聽嗎?
喂,你別跑,聽聽我的低音炮響不響!好不好聽!老子帥不帥?老子有不有錢?
得好幾十年,沒見過這么土的鄉非了吧!
王貫山突然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染黃了莫西干頭,穿著皮褲,戴著耳釘,開著特別lowB的改造小跑車,在街上土high的拆遷少年!
“哦哦哦……我明白了,之前的鐘鼓之琴發出的聲音,使用的就是這套換能器發出來的聲音!”
王貫山道。
難怪鐘君號能夠發出那么大的聲音,有這么一套音響設備,怎么可能聲音不大?
“不……”谷小白想要說那不是,但是想了想,算了,還是讓他這么認為吧。
其實那時候,這套裝備還沒有裝上呢。
江海龍露出了充滿優越性的微笑。
我們鐘君大人的神跡,你就不懂了吧。
沒關系,我也不懂。
我只要懂這套水聲換能器,就比你厲害多了。
而這一套水聲換能器,幾乎包裹了鐘君號整個外側的外殼。
其價格……
粉絲們贈送谷小白的那架直升機,都不能望其項背。
也虧了《再見·少年》賺錢了,新專輯的收入也很好。
不然,谷小白就要變成《破產·少年》了。
新專輯《少年·306》,也就要變成《窮逼·306》了。
此時此刻,初始調試完成,谷小白拿出了耳機,戴上,閉上眼睛。
剎那間,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撲面而來。
海洋,是一個聲音的世界。
在這片浩瀚的海洋里,光線最多只能傳出去幾百米。
在400米以下的海洋里,就是一片漆黑。
而聲音,卻可以傳出去幾千幾萬里。
在空氣里,聲音的速度只有300多米,但是在水里,卻是其速度的四倍。
所以,許多水中生活的生物,都進化出來了一套通過聲音來定位、交流的天賦。
但是自從人類的活動范圍在海洋之中蔓延,海洋之中,就變得格外喧囂了起來。
此時此刻,這套系統的算法還沒有完全調試完成,分布在船體兩側的兩組超大、超寬頻段、超靈敏的陣列,不過是把收到的所有信號,都傳遞到了谷小白的耳機里,沒有篩選,沒有分離,沒有處理。
正如自然界的聲音。
當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比人類的大腦,更能分辨聲音。
即便是身處在再怎么復雜的聲音環境里,人類都可以準確地定位到自己想要定位的那個聲音。
而人類中,或許也再沒有人,能比谷小白對聲音更敏銳。
而這套系統,又是如此的靈敏,可以將聲音定位到遙遠無比的遠方。
剎那間,谷小白覺得自己沉入了一個無窮大的世界。
比視覺所見,還要廣闊,立體的世界。
谷小白的知覺,像是在通過聲音延伸,延伸……
首先吸引了谷小白注意力的,是一陣特別低沉,宛若低沉了幾十倍的汽笛的聲音。
低沉的聲音,像是一根長長長長的長號,在你的耳邊吹響。
這種聲音,幾乎已經接近人類聽覺的極限,超低頻的聲音,讓人的整個身體,都要震動起來,產生了一種不怎么舒服的心慌和悸動。
這是軍艦的主動低頻聲吶的聲音。
比谷小白聽過的,所有的聲音倒要低沉、震撼。
讓人的心臟都要猛縮起來。
和它一比,大鼓的低沉鼓聲,都算不上什么了。
其實,這軍艦的聲音,不過是大海之中,無數雜音中的一個,但是那獨具特色的低頻聲音,立刻捕獲了谷小白的注意力,讓他把這聲音,從背景中分離了出來。
人的大腦非常神奇,一旦注意力集中在某個聲音上,其他的聲音,都可以聽而不聞。
而那聲音,似乎也在放大,放大。
谷小白的意識,也順著那聲音,瞬間定位在了幾百公里之外的地方。
在那里,有一艘軍艦,正在海上航行。
它的螺旋槳,發出了咔噠咔噠的聲音。
它的船首,壓迫著海浪,像是利刃一樣將海浪劈開。
那一瞬間,像是有無數的粒子,從四面八方向中間聚合,谷小白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畫面。
一艘巨大的軍艦,乘風破浪,一路遠行。
再然后,谷小白的意識,又被另外一個聲音吸引了。
它們聲音很高,時間很短,遠沒有海軍的低頻聲吶那么低沉,又或者時間那么長。
它們像是叮叮當當的八音盒,你放響罷我方響。
這是民用主動聲吶的聲音。
頻率不同的民用聲吶,像是在頻譜上組成了一行行跳動的音符。
在時間上、空間上,散亂的分布。
谷小白的意識在這些音符上跳轉,突然又有一個聲音,捕獲了他的注意力。
空靈的,悠揚的,高低不同的,像是唱歌的聲音……
鯨魚!是鯨魚的聲音!
深海之中,海面之下,水流涌動,聲音奔騰。
在各種各樣的雜音之下。
海軍的低頻主動聲吶,像是大鼓和貝斯,鋪出了一層低音。
螺旋槳的噠噠噠噠聲,敲出了密集的鼓點。
而民用的聲吶,則像是在低音之上,鋪就的和弦。
而一只鯨魚,就在這大海之中的伴奏之下,唱著一首漫長的歌。
谷小白閉上眼睛,意識向那歌聲的方向聚集而去。
他沒有聽到水流聲,只有鯨魚的歌聲。
但他的腦海里,依然有模糊的影像,慢慢被勾勒了出來。
一只巨大的鯨魚,沉在水面之下十多米的地方,靜靜地唱著歌。
它就像是深海里的歌唱家,大洋中的超級巨星。
它唱得那么認真,那么專注。
雖然它不知道誰在聽自己的歌,但是它卻知道,在水下有無數的生物能夠聽到這聲音。
當然,或許它也沒想到,此時此刻,有一個人,正聆聽著它的歌聲,甚至還在跟著輕輕哼了出來。
有一些旋律,非常的柔和,優美。
音樂也是一種科學,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由科學來決定的,譬如斐波那契數列。
鯨魚并不懂什么樂理,但它們顯然和地球上的生物一樣,在同樣的環境下,進化出了同樣的審美。
谷小白一邊聽著,一邊跟著輕輕哼哼了起來。
在許多的片段,他還加入了自己的演繹。
只可惜,現在的換能器陣列,還沒有完全調試好,現在也只有接收的陣列已經調試好。
否則,他就可以加入到這場演出里去了。
但這樣也好。
他可以靜靜欣賞這只深海里的藝術家的演出。
這是一首非常長的歌,谷小白雖然聽不明白它在唱什么,卻可以聽出來它的情緒變化。
忽而低沉,忽而高昂。
突然間,它唱到了似乎是高興的地方,“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不,或許對鯨魚來說,這并不是在笑。
但是那有些搞怪,有些搞笑的笑聲,卻讓谷小白也跟著笑了起來。
整個心情,都跟著變好了的感覺。
許久之后,他慢慢摘下了耳機,睜開眼,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這大海之中的聲音,讓人沉迷。
他差點就要一直聽下去了。
原來,這個世界,有那么多的美好,那么多的精彩,在你看不到,聽不到的地方。
“在聽什么?”旁邊,王貫山和江海龍都很納悶,谷小白怎么聽著聽著,還唱起歌來了?
谷小白想了想,回答道:“大海的歌。”
大海的歌?
王貫山和江海龍面面相覷。
他們完全不知道谷小白的腦袋里在想什么。
或許,科學家和藝術家的腦袋,不是普通人能夠加入進去的。
旁邊,聲吶員一臉哀怨。
大海有什么好聽的,我以前天天聽,都快吐了好不好!
幸好,現在的聲吶都不用聽了,直接看畫面就可以了。
我以前啊,在潛艇上,那是一天聽到晚……
想想就想吐。
“老王,幫我一個忙。”谷小白對王貫山道。
王貫山一愣。
幾分鐘之后,王貫山按照谷小白的命令,讓這艘船開始了忽快忽慢的行駛。
船上的人都快晃暈了。
在鐘君號的后方,那碩大的螺旋槳,在以不同的頻率旋轉。
除了螺旋槳的咔嚓聲之外,又有一道音樂匯入了其中。
其實,這螺旋槳,是個樂器來著。在鐘君號的后方,那碩大的螺旋槳,在以不同的頻率旋轉。
除了螺旋槳的咔嚓聲之外,又有一道音樂匯入了其中。
其實,這螺旋槳,是個樂器來著。在鐘君號的后方,那碩大的螺旋槳,在以不同的頻率旋轉。
除了螺旋槳的咔嚓聲之外,又有一道音樂匯入了其中。
其實,這螺旋槳,是個樂器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