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鄭公明老兄,人還沒進園子,就已經眼淚嘩嘩的。
樂仙兒的聲音就如同印在他心中一樣。
當然,鄭公明是沒資格靠近正席的,他只能在仆從那一個角落里躲著。
正席內。
曹瑋對劉安說道:“我聽延昭說,老寇兒告訴他,是你向官家進言讓他去登州?”
劉安沒回答,而是反問:“那楊將軍對登州有什么看法?”
曹瑋想了想后回答:“他有點失落,不過也告訴我,他會帶五百楊家親兵,再練一只精兵,若遼國有動靜,希望能調他北上。”
劉安干笑兩聲。
曹瑋問:“你笑什么?”
“不過如此。”
劉安心說,小說把楊延昭吹的有點神了。
曹瑋又說道:“不過,佘太君吩咐他,在登州多備船只。”
劉安壓低聲音對曹瑋說道:“曹四叔,你悄悄的告訴楊將軍,可否聽過一句話。”
“什么話?”
“阿保機干過什么,說過什么?以漢俘建……”劉安只說到這里便停下了。
曹瑋默默的點了點頭。
這話他知道。
在大宋還沒有立國的時候,遼已經立國。遼國抓了許多漢人,然后讓這里人建了一座城,這座城在海邊,叫錦州。
曹瑋想了想,靠近劉安:“那城,不好打。”
“看誰打了。”
“行,那我告訴他。”
曹瑋與劉安再沒提這事。
傍晚,正戲結束,皇帝很滿意今天的戲,賞賜了十萬錢。
劉安回府,他要考校一下鄭公明,也請了王曾前來。
曹瑋呢,把劉安的話告訴了石保吉后,拉著石家老大石保興去喝酒。
石保吉沒有急著把話傳給楊延昭,而是去了李府。
李府。
李繼隆聽完石保吉的話后,只思考了片刻便說道:“錦州能打下來,但不可能守得住,所以錦州是一步聲東擊西的棋。”
石保吉也說道:“就看這一步棋什么時候走。”
李繼隆說道:“若宋遼大戰,雙方重兵對峙的時候,這一步棋有妙用。拿下錦州后依老夫看,大火燒了城池而后偷襲遼國中京,無論成敗打完就退,對正面戰場有奇效。但,錦州不好打,打下來還有多少兵馬可用,未知。”
石保吉問李繼隆:“李將軍,在你看來,咱們這位探花郎還懂兵?”
“他不懂兵。”
李繼隆翻出了他對于靈州那邊的一些分析給石保吉看:“就這些,他絲毫也不懂兵。行軍、布陣、糧草、軍械都完全不懂,甚至他都分不清軍中有多少軍職,軍職中有多少武官,多少文吏。”
石保吉就不明白了:“那么,他這登州之計?”
李繼隆笑了:“他懂國戰。”
“不懂兵,如何懂國戰?”
“為何要懂兵?國戰打的是大勢,先打何處,再攻何處,什么時候進,什么時候退。怎么打,與他無關,他不懂也不會插言。”
李保吉再問:“那登州?”
“依他之計,用或不用要看遼國如何進兵,靈州之戰后,遼國肯定會南下。但目標是我大宋,還是借攻宋而獵夏州,就看那位蕭太后怎么想了。”
當下,遼國是太后掌權,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蕭太后。
話說兩邊。
曹瑋與石保興兩人喝著酒,在密謀著。
曹瑋問石保興:“老石,你今年五十七了,怕是你有心也無力。”
石保興一點都沒生氣,只說道:“我現在過一天算一天,十年前就有心無力了。倒是你,有賊心未必有賊膽。”
曹瑋哈哈一笑:“你以為那東西安的是好心。我可是知道,大娘娘不高興防著呢,我那侄女也防著呢。劉安這小東西是讓我背鍋,我也是逗他一樂,不過我知道,你是真看上了。”
石保興搖了搖頭:“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這種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也不去禍害人。不過……”
石保興沒說下去,曹瑋卻懂:“不過,就算是作善事,也要落個好人家。”
“你說呢?”
曹瑋一扶桌子站了起來:“這事,我去辦。”
“成。”
曹瑋帶人離開了。
鄭公明不錯,劉安很滿意他的才能。
歷史上,這位真正是考了六次不中,第七次才中,也是探花。
鄭公明剛從劉府出來就讓人裝進麻袋架上了馬車,然后馬車在劉府繞了一圈,直接就關進了劉安府某個側院的地下室。
這地下室是新挖的,用來藏錢。
鄭公明給架上了,用涼水潑醒,一個戴著黑面罩的人開口了:“鄭舉人,有這么一筆買賣。聽聞劉正監想把樂仙兒許給你為妾,你納了,然后把人賣了給牙行,保你明年開春恩科高中,保你十年內五品官。”
“你,你等……”鄭公明破口大罵。
“鄭舉人,你要明白,樂仙兒姑娘現在不是奴籍,你納為妾再私賣出來,就是另一回事,這工籍又變了。你若不從……”
地下室有兩只小窗通向地面,東邊小窗外劉安和曹瑋坐著聽,西邊小窗外,潘秭靈帶著樂仙兒坐著聽。
劉安問曹瑋:“曹四叔,你這干的是什么事?”
“這叫主持正義。”
“正義,私綁一位舉人?”
“不就是一個舉人嘛,不給他一點厲害,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樂仙兒名滿京城,為了京城無數人,咱們要主持這個正義。”
曹瑋很自豪,這事他感覺自己辦的漂亮。
地下室的西邊,樂仙兒默默的聽著。
她懂,她什么都懂。
她現在從淤泥里出來了,她變成良家。
可她這個良家,讓人羨慕,也讓許多貴婦不高興。
就比如她身旁坐的這位潘家六姑娘,劉府的潘大娘子,四品外命婦。
不高興的后果很嚴重。
地下室傳來皮鞭的聲音,沒打在人身上,先是打在地上,有人正在威脅鄭公明,要斬手指。
劉安站了起來:“不想聽了,這破事。”
曹瑋笑了:“莫非,你內心真惦記著。”
劉安沒接話,起身就走了。
另一邊,潘秭靈也沒興趣再聽了,起身也往后院走。
倒是樂仙兒,默默的一直聽著。
聽著一群人和一個癡情的呆子演的一出戲,聽到心里百味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