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七家出來,陳淼直接去了邁爾西愛路的蓋勒診所。
昨天晚上,他給吳馨打了一個電話,如果她及時匯報給鄭嘉元的話,查這么一個電話應該并不難。
他需要確認一下,到底還有誰在關注自己。
“你怎么來了?”看到陳淼粘著一片兩片胡子從推門進來,正在工作的吳馨嚇了一跳,大白天,沒事先通知,直接就過來了。
陳淼指了指自己的左肩,沒有說話。
“這位先生,您是喉嚨不舒服嗎?”吳馨當然知道陳淼什么意思,但還是得陪著他演下去。
陳淼假裝皺眉的痛苦的點了點頭。
“這樣,我能先幫你看一下嗎?”吳馨詢問道。
陳淼點了點頭,跟吳馨去了診所的處置室,臨近中午,看病的人很少,診所的坐班醫生出去吃飯了。
就留下吳馨值班,還有兩三個等待醫生的病人。
“三哥,讓我看看傷口。”不知道什么時候,很多人都喜歡叫他三哥了,他也沒去糾正,叫著叫著的就習慣了,吳馨畢竟是專業的醫護人員,讓陳淼脫下外套和襯衣后,揭開紗布,開始檢查傷口。
“這么熱的天,你這傷口居然恢復的這么好,這用的是什么藥?”吳馨從陳淼傷口邊緣取下一些褐色的粉狀顆粒,放到鼻子下嗅了一下,驚訝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一個朋友給的藥,說治槍傷特別好。”
“這上藥,還有這包扎,你一個人是怎么做到的?”吳馨給他換了一塊紗布,然后重新包扎起來。
“沒辦法,不逼到那個份兒上,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潛力。”陳淼呵呵一笑,“怎么樣,我讓你問的那個電話號碼,查到了嗎?”
“老鄭說,如果有消息,中午十二點會給診所打電話。”吳馨道。
“那快到了。”陳淼進來的時候看過時間,十一點五十分左右,刨去他們剛才檢查傷口和包扎說話的時間,也就是說時間快到了。
滴玲玲……
“我去接電話?”
“嗯。”陳淼點了點頭,這個點,剛好來電話,極有可能就是鄭嘉元打來的。
“喂,哦,羅杰森大夫,他出去吃午飯了,估計要一點鐘往后才能回來,您預約嗎?好的,好的……”
雖然在里面,陳淼聽的很清楚,打電話的是一位預約羅杰森大夫看病的病人,趕巧在這個點了。
“你跟老鄭約的是十二點嗎?”
“是的,他還說,如果十二點沒打過來的話,那就在下班之前六點會給我打個電話。”吳馨道。
“那我六點半在大光明電影院門口等你?”陳淼套上外套,剛要起身準備離開處置室,外面的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吳馨匆忙又跑出去接電話,陳淼在處置室又坐了下來。
“喂,蓋勒診所,您說……”
大約過了不到一分鐘,吳馨重新回到處置室。
“是老鄭打來的?”
“是,老鄭讓我告訴你,你昨晚提供的那個公用電話號碼,在你說的那個時間打出去的電話是極司菲爾路76號的總機。”吳馨鄭重的說道。
“76號總機,確定嗎?”
“確定,別人不知道76號的總機號,我們還不知道嗎?”吳馨道,“老鄭親自確認過了。”
“跟老鄭說,我已經跟陳明初見面談過了,他說的那件事目前進展順利,詳細經過等我找時間再跟他匯報。”陳淼說道。
“聽雪樓的事情,老鄭知道了,他讓我提醒你,小心點兒。”吳馨道。
“知道了。”
……
76號內,陳明初被丁默涵一個電話給緊急召回來了。
“丁主任,您這么急把我召回來,有什么事情嗎?”陳明初并不清楚丁默涵已經跟林世群達成默契了,一頭霧水的問道。
“你昨晚見了陳淼,他怎么說?”丁默涵問道。
“卑職不是都在電話里跟您匯報過了嗎?”陳明初疑惑一聲,他見完陳淼后,就給丁默涵回了電話了。
丁默涵看了他一眼:“我是想問,你對勸降陳淼有多大把握?”
陳明初想了一下,他也不敢把話說的太滿:“昨天晚上見了他之后,卑職覺得,至少有六七分把握。”
“明初,如果我想換一個人去勸降,你覺得怎么樣?”丁默涵猶豫了一下,問道。
陳明初心中咯噔一下,這是要來橫插一腳,來搶功呀,這太赤果果了吧,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他本來對丁默涵還抱有不小的好感的,現在這個好感瞬間就坍塌了。
“丁主任,那我是不是要撤出來?”
“不,明初你誤會了,我只是說換一個人去跟勸降,卻沒有說讓你從這個任務中撤出來,該你的功勞還是你的。”丁默涵又不蠢,他當然知道,把陳明初換掉,對方會有想法。
“丁主任,您該不會是想讓王天桓長官替我去勸降陳淼吧?”陳明初也是聰明人,腦海中念頭一轉,就明白了丁默涵的打算。
丁默涵點了點頭:“聰明,王天桓是陳淼的老長官,我想他去勸降的話,應該會更具震撼的效果。”
“您這個想法是不錯,不過,王長官會答應嗎?”陳明初道。
丁默涵道:“他會答應的,這也是對他的一次考驗。”
“明白了,丁主任。”陳明初點了點頭,“需要我怎么配合?”
……
從蓋勒診所出來,陳淼隨意上了一輛有軌電車,在霞飛路上來回溜達了一圈,然后去呂班路上一家咖啡館喝了一杯咖啡。
這才悠悠閑閑的叫了一輛黃包車,返回麥琪公寓。
回到麥琪公寓后,就沒有再下樓。
“這么樣,有什么情況?”下午六點左右,陳明初從76號來到監控點。
“人是五點一刻左右回來的,就待在家里,什么動靜都沒有,就去過一次衛生間,很快,應該是小解,然后回到臥室,聽到一聲打火機的聲音,應該是在抽煙……”監聽的手下想陳明初匯報道。
“天這么熱,關著窗戶,他沒開電扇嗎?”陳明初懷疑的問道。
“開了,只是電扇的里我們的竊聽器有些遠,聽不太清楚……”
“你們在他臥室安裝了幾個竊聽器?”
“一個,在床頭的臺燈的燈座下面。”一名管技術的特務回答道,“他臥室里也就這么一個地方可以安裝竊.聽器不容易被發現。”
“客廳呢?”
“客廳安裝了三個,天花板上的吊燈上安裝了一個,電話機的聽筒里有一個,還有一個安裝在沙發的茶幾下面,但那個是干電池的,一旦電池沒電,就沒用了。”
“今天晚上,大家都給豎起耳朵來,聽好了,聽到的所有的聲音都給我記錄下來,那怕是一聲咳嗦,都要記錄,任務完成了,我請大家吃大餐。”陳明初宣布道。
“是,科長。”
“科長,今晚要是談不攏,是不是直接拿人?”譚文斌將陳明初請到露臺上,遞了一根煙過去,問道。
“等我的命令。”陳明初吸了一口,淡淡一聲。
“那您是摔杯為號,還是……”
“什么摔杯為號,我跟你今晚都在這里,哪兒也不去。”陳明初狠狠瞪了譚文斌一眼,這家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科長……”
“今晚去跟陳淼談的人不是我。”
譚文斌一臉尷尬,這事兒鬧的,原來是到手的功勞讓別人給搶了,這事兒,換誰心里都不舒服了。
“科長,您別生氣,我真是不知道……”譚文斌趕緊追上去道歉。
……
叮咚,叮咚……
躺在床上假寐的陳淼猛然睜開雙眼,一道精光閃過,緩緩的坐了起來,看了一眼窗外的暮色,他知道,該來的終于要來了。
起身,去衛生間用冷水沖洗了一下臉,毛巾擦了一下。
這才過去開門。
門口站著兩個人,都是短袖襯衫,下身是西褲,看上去氣度不凡,其中一人年紀看上去稍微年長一些,應該是兩人中為首的,后面一個看上年輕,頗為英氣,眼神炯炯,暗藏神光。
兩人沒有半點兒不耐煩,靜靜等待里面的人開門。
陳淼拉開門,一看清楚外面的人,瞬間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他萬萬沒想到,今晚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王天桓。
太意外了!
甚至還有些措手不及。
這絕不是陳明初的主意,他不可能把這樣一個立功的機會拱手讓給被人,就算這個人是他曾經的老長官。
“陳淼兄弟,不請我進去坐坐嗎?”王天桓溫和的一笑,他生的人高馬大,身上有一種草莽人士的豪爽和真誠,在北方殺敵鋤奸,闖下呵呵威名,在軍統內的資歷威望,就連戴雨農也難望其項背。
“桓長官,馬副官請!”陳淼愣了一下,忙道,王天桓身后的也是熟人,是他的副官兼保鏢馬河圖。
“河圖,你就別進來了,我想跟陳淼兄弟單獨談一談。”王天桓忽然一扭頭,輕聲吩咐一聲。
“桓公?”馬河圖愣了一下。
王天桓沖他微微一搖頭,示意不必擔心,馬河圖看了一眼陳淼,眼中透露出一絲警告的意思,但還是往后退了一步,沒有跟王天桓一起進入。
“陳淼兄弟,我在上海區也工作大半年了,你這里我還是第一次來。”進來之后,王天桓打量了一下屋內的陳設,呵呵一笑。
“桓長官,請坐,喝點兒什么,我這里除了酒就只有白開水。”陳淼招呼一聲。
“客隨主便。”
“那就來一杯吧。”陳淼走過去吧臺,取了兩個干凈的杯子,各自到了一杯酒,拿過來,放到王天桓面前,“桓長官,請。”
“你受了傷,還是不要喝酒了。”王天桓看見陳淼把酒送到嘴邊,突然開口說道。
陳淼愣了一下,呵呵一笑道:“桓長官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來了,倒是陳科長,他跟我說了一個晚上,估計到現在也不知道呢。”
戴著耳麥,聽到這一句的陳明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昨天晚上,他的確沒有發現陳淼受傷。
而且到現在也不知道,這不是在說他眼力差嗎?難怪這小子能把戴雨農給得罪了,這么說話,遲早把人都得罪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