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馬斯南路,陳宮澍租住的花園洋房。
這里看上去是一座普通的民居,實際上內外有別,不但外圍設置了游動哨,就是洋房內爺爺偶否則警戒的暗哨。
陳宮澍為了自己的安全,那真是煞費苦心。
他這里就是軍統上海區的機關所在地,上海區的所有人事調動和行動命令,都是從那個這里發出去的。
他跟鄭嘉元是分開辦公的,目的自然也是為了以策萬一,他和鄭嘉元還有上海區總督察毛萬里是軍統上海區的三巨頭。
權力的移交后,各人負擔自己的一攤事,鄭嘉元主要負責聯絡和財政這一塊,只有重大事情需要商議的時候,他才會去馬斯南路的區機關所在地。
陳宮澍是上海區區長,又有戴老板授予的尚方寶劍,有些事情自然不需要向鄭嘉元交代。
所以,鄭嘉元僅僅是知道陳宮澍對陳淼有一個針對“陳淼”的計劃,但計劃的具體內容是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他見過“鐘國偉”這個人在陳宮澍的花園洋房出現過,后來知道鐘國偉是聽雪樓的虞老板的御.用律師后,他才恍然大悟。
鐘國偉的出現,一定跟陳淼有關,否則,陳宮澍絕不會在自己的機關所在地見這個“鐘國偉”的。
至于他是怎么找到鐘國偉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小七約了他黑市見面,肯定是要給他一些消息的,不然說不過去,
“宮澍兄,這個鐘國偉是個什么人,你為什么如此信任他?”鄭嘉元找了個機會問道,其實他也有些不理解,但他也是算上海的二號人物,按照規矩,他是有權知道的。
“老鄭,鐘國偉的事情,你就不要摻和了,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日后再向你解釋。”陳宮澍十分干脆的拒絕回答。
“好吧,我不問,但是鐘國偉這個人可不可靠?他這樣自由出入你住的地方,是不是太危險了?”鄭嘉元擔憂的問道。
“放心吧,這個鐘國偉沒有問題的,要不然,我怎么會讓他來這里跟我見面。”陳宮澍保證道。
“嗯,那我就放心了,宮澍兄,現在我們的經費快見底了,再沒錢的話,弟兄們別說工作了,就連吃飯都沒辦法保證了。”鄭嘉元點了點頭,他東挪西湊的,弄了一筆錢,總算對付了一些日子,可是若上面再不撥下經費來的話,上海區隨時都可能會分崩離析的。
有掩護職業的還好,還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吃飯問題不大,但若是要行動話,那就沒辦法保證了,沒錢怎么能用得了人?
“快了,老鄭,再等兩天,我們就有錢了,而且還會是一大筆錢,比咱們損失的那二十萬法幣的經費還要多。”陳宮澍有些興奮的臉色潮紅道。
“比咱們損失經費還要多?”鄭嘉元看陳宮澍亢奮的笑容,也是嚇了一跳后,但馬上感覺有些隱隱的不安,要有這樣的好事兒,他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反正不低于這個數!”陳宮澍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頭分開道。
“五十萬?”
“差不多吧,反正這一次,我要一次性解決我們上海區至少三個月甚至更長時間的經費的問題,這樣,我們就有充分的時間來搭建一條更加隱秘的經費渠道,不會輕易的被76號給發現。”
其實軍統想要給上海區提供經費并不難,小額的經費,完全通過匯兌的方式進行,雖然隱秘,但是缺點是比較繁瑣,取款分散,而且不夠穩定。
向夏彥冰和宋云萍這對組合,若不是因為何媛媛的緣故,他們是很難被發現的,就是在發現之前,也已經平穩運行一年多了。
再建立這樣一條穩定的經費渠道,是需要時間的,人選也是異常關鍵。
最好的方式當然是自給自足,但這一點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到時候局本部如何控制?
“宮澍兄,我剛得到內部消息,曹長官刺殺王天桓失敗,王天桓只是小腿中彈受傷,如今子彈已經取出來了,并無大礙。”鄭嘉元給陳宮澍帶來了一個聽不上不太好的消息。
“曹理君人呢?”
“曹長官決定親自去回重慶向戴老板請罪,但此去重慶路迢迢,此刻他已經被日本人和76號通緝,只怕很難通過正常渠道離開,所以他想先去鄉下躲兩天,然后伺機從水路坐船離開。”
“他是找你要錢,是吧?”陳宮澍問道,跑路怎么能沒有路費,何況是從上海去重慶,幾千公里,少說也要走上十天半月的。
吃飯,坐車,坐船等等,沒錢那是寸步難行。
“對,張嘴就問我要一千塊路費,可我哪有一千塊,我把我身上的整錢都給他了,就剩下一點兒零錢了,而且我租的房子后天就要交租了,我現在也犯愁了。”鄭嘉元無奈的說道。
“你讓房東寬限兩天,再過兩天我們就有錢了,還有曹理君那邊,他既然躲到鄉下去了,那就讓他在鄉下多待兩天,他不是要路費嘛,到時候一并給他。”陳宮澍道,曹理君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前任,沒錢他也沒辦反,有錢自然不會吝嗇這一點兒,花點錢把人打發走,也省去自己的麻煩。
“這些我都還不太擔心,宮澍兄,我唯一擔心但是王天恒會徹底的倒向76號,你是知道的,他在華北的根基相當深厚,可到目前為止,咱們在華北的組織結構都還沒有遭到任何大的破壞,而現在這個局勢,華北的王克敏和南京的梁洪烈都已經準備支持汪氏了,得建議戴老板馬上撤換咱們在華北的各地的機關與王天恒有關聯的人等,尤其是他過去的部下。”鄭嘉元道。
“老鄭,這王天恒投敵附逆是他一個人的事情,如果大規模的撤換軍統華北地區各機關的人員,那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你知道嗎?”
“那也總比被人一鍋端了強吧。”
“牽一發而動全身,老鄭,我們能想到的,戴老板難道會想不到,我們管好自己就行了,這不該是我們操心的事情,就別去操心,有時候操心多了,未必是好事兒。”陳宮澍認真的道,“老鄭,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多謝宮澍兄,我明白了。”鄭嘉元微微一點頭,嘆道。
76號,檔案庫辦公室。
“三哥,我所知道的就這些,小七兄弟的身手太厲害了,三下五除二,就把袁杰的兩個保鏢打的一個腿骨骨折,一個更是昏死過去……”吳天霖匯報的時候,語氣有些小激動。
“有照片嗎?”
“有,三哥您是想曝光袁杰騷擾聽雪樓和師母,違背了袁顯登報的承諾,對嗎?”吳天霖道。
“當然,袁杰這樣的二世祖未必會把聲名放在心上,可他老子袁顯雖然虛偽,可對名聲還是看重的。”
“那何不敲詐這袁顯一筆?”吳天霖道。
陳淼看了吳天霖一眼,敲詐勒索,這絕對是違背地下工作者的行為準則,可他現在對外的身份是76號的檔案科副科長,過去也是藍衣社軍統,這兩個偽裝身份都不能算是好人,而且要在76號做好人,那真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再說,他敲詐勒索的對象并不是什么好人,那是一個漢奸賣國賊。
這么一分析,也就不算違反組織紀律了。
“你早就想這么做了吧?”陳淼問道。
“能夠為三哥和師母出一口氣,天霖責無旁貸。”吳天霖嘿嘿一笑,顯然是早就有這個心思了。
“去吧,別暴露了身份。”陳淼點了點頭。
“是!”
虎父犬子,袁杰比其他老子袁顯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居然主動把把柄遞到自己的手中,不利用一下怎么可能呢。
陳淼也能理解袁杰的想法,若是能威逼梁雪琴簽下一個借錢的協議,那么,接下來,梁雪琴就會慢慢的落入彀中,一步一步的被其擺布,最后人財兩空。
袁杰的算計不可謂不歹毒,可別忘了,梁雪琴也不是傻瓜,她怎么會不知道與虎謀皮的道理,尤其是這個對她有企圖的人。
換一個人,她可能會考慮簽個抵押借錢的協議,但是袁杰,那是斷然不可能的。
所以說,袁杰比他老子袁顯差太多了,他老子并沒有直接要購買聽雪樓,而是通過錢佑冰這個中間人,這樣具備極大的欺騙性和迷惑性。
至于鐘國偉那邊,他還需要等到小七見過鄭嘉元之后才能下判斷。
他相信小七不會令他失望的。
小七約了鄭嘉元去了黑市,小七拿了陳淼的一千美金本票,如果去銀行或者錢莊換的,最多也就五千銀元,可如果去黑市的地下錢莊,那就不是這個數了。
上海的金融本來就相當混亂,官方匯率是一套,地下又有一套匯率,有時候相差是極大的,但卻能并行存在,這不是一個正常的經濟體存在的現象。
一般人是接觸不到地下黑市的,那是一個欺詐橫行的地方,沒有一定能力的普通人進去,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一點兒。
小七和鄭嘉元這種不算,他們已經是地下黑市的常客了,這里高利貸橫行,買兇殺人,買賣違禁品是平常事,各種政府禁止的交易都可以在這里見到,只要你想買的,這里都能找到賣家,還有各種情報,黑市也是情報掮客們喜歡的地方,這里充斥著各色人等,而且漂洋過海來淘金冒險的洋人占了不少數。
活躍在黑市上的白俄是數量最多的,只要能掙錢,他們什么都干。
黑市并不安全,但也沒有什么勢力能夠獨霸黑市,一切都是以一些約定俗成的規矩,誰只要違反了,就會被其他所有人驅逐,有可能再也沒機會進來。
而且小七進了黑市,身后的尾巴除非也有資格進入,否則,他就只能眼睜睜的待在外面等他出來了。
黑市的雖然沒有守衛,誰都可以進,可某些地方,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進去,沒有,就只能待在外面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黑市就像是一種流動的集市,貨郎們每到固定的時間和地點就到某個地方擺攤售賣產品,然后時間一到附近的老百姓就去趕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