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那邊兒對刺汪一事是念念不忘,據可靠消息,戴雨農又派特派員來上海了。”老沈壓低了聲音,神秘的說道。
陳淼點了點頭,他太了解戴雨農的性格了,此人性格非常頑固,對認定的事情,那是鍥而不舍,一定要做到。
眼下只要汪氏一死,確實能解決不少問題,起碼日本人想要再找一個能媲美的汪氏的傀儡,非常困難。
但是在陳淼看來,汪氏名頭不小,可他只是一個空架子,日本人也真是看重了這一點,才會扶持他上臺,還同意他組建新政府跟重慶抗衡。
而依附于汪氏存在的這些人,雖然不會聽汪氏的命令,但是,他們也絕不愿意看到汪氏這桿旗倒下的。
因為,當了漢奸,賣國賊,腰桿就直不起來,心虛,他們也不知道將來會怎樣,萬一日本人失敗了,他們拍拍屁.股走人,他們可就遺臭萬年了。
這前面有個人盯著,他們至少還能罪小一點兒。
當然,這種心思是很微妙的。
就現在這個局面而言,不管是日本方面還是依附于汪氏存在的76號等眾多漢奸特務,那都不希望汪氏出事兒。
對汪氏的保衛工作,那是嚴密無比,而且,汪氏所有的一切都經過汪夫人,這個女人那可是視汪氏為天,任何對汪氏不利的因素,都會第一時間扼殺于萌芽之中。
刺汪,在陳淼看來,成功的希望很小。
但剛愎自用的戴老板是聽不進去的,何況,老蔣也無日不刻的希望自己這個政治對手早點兒歸西。
只要他活著一天,他在政治上就沒辦法跟日本達成妥協。
“這次來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這等機密,軍統必定是嚴格保密的,一旦泄密,那是有殺身之禍的。”老范道。
“我知道了,我留意一下就是,以我現在的地位,根本接觸不到汪氏。”陳淼道。
“嗯,長沙會戰,日軍進攻受挫,這對全國抗日軍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鼓舞,只要打破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那抗戰的信心就會增強。”老范道,“你雖然身在敵營中,也要注意思想學習,可不能松懈。”
“我知道,以前我是白皮紅骨,現在,我是黃皮,白肉,紅骨。”陳淼打了一個比方說道。
“你這一套一套的,我說不過你。”老范道,“你跟梁小姐什么時候成親?”
“我剛買了房,準備裝修一下,再成親。”陳淼道,“放心,到時候,喜酒和喜糖少不了你的。”
“你哪來這么多錢?”
“我這錢都是正道賺來的,你放心好了,不過我倒是有一條財路,每個月至少有這么多收益。”陳淼在老范面前豎起兩個手指道。
“兩千?”
“兩千大洋。”陳淼點了點頭,“這筆錢,我打算給咱們部隊,至少能養活一個營吧?”
“綽綽有余。”老范激動的一搓手,“你這這錢的來路……”
“就當我沒說過。”
“別,別,我知道,你也是被逼無奈,迫不得已偽裝自己,這錢我們不收,別人也會收,用于抗日,也是積功德。”老范又不傻,必然這錢來路不正,不然哪有一個月兩千大洋這么好的事兒。
“但是,你小子給我聽好了,有些東西不能碰,聽見沒有?”
“我知道,鴉片煙土我是堅決不碰的。”陳淼知道老范說的什么,滬西現在最掙錢的就是煙館,賭坊和風月場所遠遠不及。
“知道就好。”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天氣轉涼了,該添加一件衣服了。”陳淼看老范還穿著一聲夏天的袍子,提醒一聲。
“我一個窮教書匠,哪有你有錢。”老范白了陳淼一眼。
陳淼無奈的一笑,從錢包里掏出一沓錢來,塞到他手中:“算我求你了,去買件衣服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老范同志。”
“這可不是我管你要你的,是你求著給我的?”
“我攤上你這么一個上線,真是上輩子欠你的。”陳淼無奈的搖了搖頭,“走了,今天的帳你自己結。”
老范攥著一疊錢,抽取其中一張面額最小的放在桌上,留著結賬,解開脖子下一個紐扣,把剩下的錢塞進去藏好了。
日軍對根據地進行經濟封鎖,組織上現在非常困難,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分話,他所有的薪水都已黨費的名義上交了,這筆錢,他除了留下一部分作為生活費,其他的全部都上交。
陳淼回到華邨已經是夜里十點鐘了,簡單洗漱了一下,就躺下了。
組織上的困難他不是不知道,可他這邊也不能太過,一旦讓林世群察覺自己有大筆的資金流向不明之處,必然是會懷疑自己的。
如果麻六那件事成了,每個月,他至少能弄上五千大洋以上,甚至更多,但這些錢,他也需要上下打點和開支。
真正能落到他手中的錢能過半就不錯了。
就這樣,兩千大洋怎么給,用什么方法給,那還得想一個穩妥的辦法才行,當然,也不定需要每個月都給,幾個月給一次,也是可以的。
可以給錢,也可以給物資……
總之,辦法總比困難多,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在76號站穩腳跟,順便考察培養一些可用的人。
既然低調不了,那就只能努力的提升自己的實力再說。
咚咚……
“誰?”睡的迷迷糊糊的,驟然聽到一陣敲門上,陳淼猛然睜開眼睛,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一看窗戶外面,天色已然大亮了。
自己居然睡過頭了,他雖然不是軍人,可是一個情報特工,生活是相當規律和自律的,當然,這種太過嚴謹的生活習慣,那是容易被人發現和分析推斷出身份的。
“我,徐婉兒,大清早,我就被電話吵醒了,你睡得跟個死豬似的,不曉得起來接個電話?”徐婉兒充滿火氣的聲音透過門扉傳了進來。
“接個電話而已,你接一下不可以?”陳淼拿開身上的毛毯,從床上下來。
“找你的!”
陳淼開門,看到徐婉兒傳了一套粉色的睡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臉的怒容,顯然是被樓下電話鈴聲吵醒后,十分的不滿。
“電話呢?”
“我讓他過五分鐘再打過來……”
“那我去刷個牙,洗個臉。”陳淼打了一個哈欠,直接往衛生間走了進去,三分鐘后,神清氣爽的走了出來。
“你怎么還沒上去?”陳淼一看,徐婉兒居然坐在沙發上,沒上樓。
“客廳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我憑什么不能坐?”徐婉兒氣鼓鼓的質問道。
“行,你坐。”陳淼往電話機走了去,電話鈴適時的響了起來,他一伸手拿起聽筒,“喂,哪位?”
“喂,三水老弟是我,唐克明,找你幫忙,你來那個戈登路的安全屋,我在那里等你。”唐克明的聲音傳來。
“老唐,你這到底什么事兒呀?”陳淼一頭霧水,沒弄清楚什么事情,就冒然過去,萬一是個坑呢?
“你來就是了,我等你呀。”唐克明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張露被撤職了,金尼娜被調來交際科當副科長。”陳淼還納悶呢,坐在沙發上的徐婉兒突然開口道。
“電訊科,偵聽股的金尼娜?”陳淼有些驚訝,這事兒應該發生他昨天不在76號的時候,“怎么,你跟她有過節?”
“過節到沒有,但她有后臺。”徐婉兒道。
“你不也有后臺嗎?”陳淼呵呵一笑,76號的二把手,這后臺難道還比金尼娜小嗎?
“她的后臺是日本人。”
“這又有什么,你們既然沒過節,沒什么大不了的。”
“你是沒有感受過被人騎在頭上的感覺,這個金尼娜仗著背后有日本人撐腰,在76號,誰的面子都不給。”徐婉兒氣惱道。
“呵呵,忍一下就過去了,實在忍不下去,那就申請調離交際科,以主任對你的器重,換個工作崗位沒什么問題。”陳淼道。
“我去檔案科怎么樣?”徐婉兒忽然歪著腦袋問道。
“檔案科的工作枯燥無趣,而且每天必須上班簽到,有時候晚上還要加班,徐小姐,你要是能吃得了這個苦,我沒意見。”陳淼道,“而且,待遇和福利遠沒有在交際科好,還有大把的時間出去吃喝玩樂。”
“那我還是算了。”徐婉兒聞言,立馬就打了退堂鼓。
韓老四不在,這76號內很多小道消息都沒有人打探了,以往,早上上班的時候,韓老四都會將上一天打聽到的有關76號內各部分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一遍,可以說,陳淼能夠坐在檔案庫里的辦公室,卻能對76號內的情況了解的一清二楚,韓老四功不可沒。
不知不覺間,韓老四已經成了他身邊不可或缺的人之一。
當然,吳天霖也可以做這個事兒,但是他接觸的人層次有不太一樣,聽到的消息又是有區別的。
還有宋云萍和王芳,這些人是他的下屬,但在某種程度上,也都是他在76號內的眼線。
“科長,昨天下午,剛好您出去的時候,丁主任宣布了對張露的處罰決定,撤掉他交際科副科長和招待所所長的職務,以及關禁閉三天,但是,處罰決定公布后,張露就被放出來了。”王芳一早就過來稟告道。
“招待所所長由誰頂替?”
“副所長王培文暫代。”王芳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陳淼點了點頭,交際科位置很重要,林世群肯定會推自己人,而徐婉兒為什么不高興,應該是副科長的位置讓金尼娜給占了。
金尼娜是白俄,背后又有日本人撐腰,徐婉兒想要跟她別苗頭,只怕贏的面兒很小,難怪今天火氣這么大。
“盧葦,吳天霖呢?”
“沒看到吳隊長……”盧葦搖了搖頭。
陳淼微微一皺眉,昨天讓他去處置一下那個姓“商”的,他該不會沒聽他的,把人綁了沉黃浦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