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一回到辦公室,就有人在等他了。
警衛大隊的第一大隊的隊長張國震,吳云甫的親信。
“張隊長,找我有事兒嗎?”陳淼明知故問一聲,張國震一定是吳云甫派來說項的,他親自過來,若是被拒絕的話,那面子上就掛不住了。
“陳主任,能不能高抬貴手,放潘力那小子一馬?”張國震直接開門見山道。
“張隊長,照理說,當初你帶人保護我,這個面子我該給你,不過,這個案子不光是潘力自己的問題,牽涉進其他人,我必須調查確認之后,才能處置,現在放人是不可能的。”
“陳主任,不就是潘力不認識你和琴老板,冒犯了,我讓他向你磕頭賠罪,再賠上一筆大禮,這難道還不行嗎?”張國震道。
“張隊長,這事兒我給你一句忠告,別摻和進來,你也可以回去告訴吳大隊長,潘力的案子沒那么簡單,請他稍安勿躁。”陳淼道。
“什么意思,你就是不放人?”
“人,我現在是不會放的,這一點,很明確。”
“陳三水,你以為你是誰,真把這個督察室主任當根蔥了?”張國震也惱火了,吳云甫交代他來,他也是拍著胸.脯答應的,保證把人帶回去的。
“張隊長,我這個督察室主任是哪根蔥,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的,如果沒背的事情,請自便吧。”陳淼也不愿意多解釋,“盧葦,送客。”
“是,三哥。”
“陳三水,你就狂吧,總有人能收拾你……”張國震還真不敢在陳淼的檔案庫你撒野,那樣就算是有禮也變得無禮了。
“三哥,張隊長跟我說,你這個督察室主任干不長了,要我回去跟他……”盧葦將張國震送出去,回來后,像犯錯了的小孩子道。
“我知道了,不用理會他,這種沒腦子的渾人,也只能好勇斗狠,被人拿槍使了。”陳淼內心不由的生出一絲煩躁來。
事情有些失控了。
倒是潘氏兄弟的直屬上司,行動總隊的凌之江卻在事發后,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抓的可名義上那都是他的人。
凌之江是個認慫的人嗎?
當然不是,是因為他跟凌之江的關系還不錯,凌之江就網開一面嗎,那也不是,涉及自己的利益,凌之江這個人是六親不認的。
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凌之江對潘氏兄弟也很不滿,吳云甫已經手握一個警衛總隊,再把手伸進行動總隊,他表面上不說什么,心里就沒有一點兒不滿?
當然,他們還有其他的矛盾,比如在“租界突擊隊”里面各種爭權奪利,凌之江跟吳云甫都鬧到林世群面前過。
滴玲玲……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驟然響起,喚醒了沉思中的陳淼,他拿起電話接沉聲道:“喂,哪位?”
“三哥,是我,潘力招供的那個欒五不在家,據他家人說,是昨天晚間出的門,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吳天霖的聲音從電話里傳過來。
“一宿沒回,他家里人就不問嗎?”
“這個欒五好賭,還抽大煙,整修的夜不歸宿,那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他家里都在意這個。”吳天霖道,“三哥,現在怎么辦?”
“留兩個人在欒五家中等他,其他人去他常去的賭場和大煙館問一問,這種人估計債臺高筑了,你稍微打聽一下,應該會有線索。”陳淼吩咐道,“你小心點兒,這家伙應該是個中間人的角色。”
“明白,三哥。”
陳淼放下電話,摁了辦工桌下的響鈴,把韓老四叫了進來:“韓老四,你去給潘喜傳個話,讓他消停一點兒,別把自己兄弟逼上死路。”
“是,三哥。”
“這話只能對他一個人說。”陳淼又叮囑了一聲,他就想看一看,這幕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操控這一切。
潘力為惡的資料是誰給他寄的?
這是個調查的方向,陳淼決定親自進行。
這些資料有一部分是報紙上的剪接,然后就是受害者的筆錄,筆錄從何而來,自然是巡捕房了。
能從巡捕房把這些筆錄弄出來,那這個人一定跟巡捕房內部有著相當密切的關系,或者有一定的渠道。
如此詳盡的調查和證據鏈,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普通人不行,只有專業人士才能做到。
那么這個人的職業就可以大致的圈定,巡捕房的警探、律師、私家偵探或者受過專業訓練的情報人員。
他把收發室的人找來了解了一下,資料是本區的郵遞員投送的,而且屬于自己人的范疇。
而資料袋子上的郵遞的始發地就在法租界的霞飛路的郵遞所,一大早資料就投遞到了76號。
這說明資料是昨天下午就被投遞了。
這個人必然是知道他跟潘力的沖突了,所以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投遞這些資料給他,他這是給他一個對潘力下手更加充分的理由。
“哦,您說的這個人,我還有些印象,個子不高,說話聲音尖尖的,他把錢和地址留下就走了。”霞飛路的郵局,陳淼打聽到了,給自己寄送資料人的情況。
“你們不檢查郵件就投送這種匿名的郵件嗎?”陳淼問道。
“這種屬于代客戶跑腿投遞,只有同城才有這樣的服務,當然我們也會檢查郵包,一般只要沒有危險物品,基本上都是直接受理的。”接待員回答道。
“不看里面的東西嗎?”
“這屬于客人隱私,我們怎么能隨意拆看呢。”
這個寄送資料的人沒有留下任何信息,既然如此,他為何不隨便找個人投送一下呢,那樣豈不是更加省事兒?
不,這是精準投送。
接收人寫的是他,如果是一般包裹,就算指名道姓讓他接收,陌生人投遞的話,根本進不了76號的大門。
還有,他在機要科管的是收發,郵電檢查是分內的事情。
所以,只要是郵遞員投遞進入76號的包裹,而且還是給他的,一定會第一時間送到他的面前。
這個人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確保自己一定會拿到這份資料,他這心思可是夠縝密的,而且對76號內部也屬相當熟悉。
誰在算計自己,丁默涵嗎?
還是另有其人,挑起他跟行動總隊潘氏兄弟的爭斗,誰會干這種吃力又不討好的事情呢?
這“Queen”的事情還沒弄清楚,有多出來一個神秘的對手,陳淼感覺自己有一種被人掐住脖子感覺,有些透不過氣。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三哥,欒五找到了……”吳天霖上氣不接下氣的沖進了陳淼的辦公室。
“在哪兒?”
“這小子昨天晚上先去了一家地下煙館,然后去了麻六的利生賭臺,這家伙還欠了麻六不少賭債呢,昨天過去,不但還上了一部分,還贏了不少,一直賭到天亮才離開的……”吳天霖絮絮叨叨一聲。
“說重點,人在哪兒?”陳淼真想把吳天霖碎嘴給縫上。
“三馬路,他的一個幺二的相好,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還呼呼大睡呢。”吳天霖解釋道。
“人帶回來了嗎?”
“帶回來了。”
“馬上審,我要知道這個欒五為什么要把潘力引到我家中,這個人是查出幕后黑手的關鍵。”陳淼命令道。
“是!”
一個小時后,吳天霖拿著一疊紙進來。
“三哥,這是欒五的口供,請您過目。”
陳淼驚訝一聲:“這么快?”
“那家伙就是個軟骨頭,還沒打兩下,就全都招了。”吳天霖嘿嘿一笑,“虧得我還準備了不少菜等著招待他呢。”
這個欒五的口供并不長,就是吳天霖反復的多問了幾遍,就是怕這小子故意編瞎話蒙混過關。
所以才耗費了不少時間,不然早就過來了。
這個欒五的口供很簡單,就是有人找到他,給了他一筆錢,然讓故意的把潘力引到明月里18號去,連假扮成自來水公司的人上門敲詐勒索都是這人提供的。
也是,以潘力那小子的智商是想不出這么一個借口的,沒人教他,還真不會想到找這么一個由頭。
欒五交代了,這個人姓馬,年紀不大,三十歲上下,具體叫什么,他沒問,這種事兒,知道的越少活的越長。
何況,這姓馬的出手闊綽,一出手就是兩封大洋。
抽大煙,又背了一身賭債的欒五當然是見錢眼開了,哪管這事兒會給他帶去多大的風險。
“他還記得姓馬的長相嗎?”
“記不太清楚,但有兩個特征他倒是記住了,第一,這姓馬的有點兒夾帶北方口音,還有,這姓馬的腰間鼓鼓囊囊的,應該是隨身攜帶武器,是個練家子。”吳天霖道。
陳淼聞言,微微皺眉,具備這兩個特征的人太多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讓他上哪兒找人去?
“潘力醒了嗎?”
“醒了。”
“對一下口供,沒有問題,把欒五放了。”陳淼吩咐道。
“放了?”
“不放,難道養著?”陳淼道,“派人盯著欒五,或許會有意外收獲。”
“是,三哥。”
對了,有件事他給忘記了,前天晚上那個叫“陳明月”的女子,昨天被譚文斌接走,坐車去南京了。
“主任,下班了,我先走了。”
“嗯。”陳淼頭也不抬,“路上小心點兒。”
“謝謝主任,今天是周末,您也早點兒回去吧,梁小姐下午打電話過來,您出去了,她還問您什么時候回去吃晚飯呢。”宋云萍進來,取走了掛在衣架上挎包提醒一聲道。
“知道了。”周末,陳淼忙的都快忘了,他不光要回去吃飯,還約了人見面,要應付如此復雜的局面,他必須要有更為準確的情報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