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入76號,陳淼的神經就沒有一天是松下來過的,每天都是緊繃繃的,這日子對一個曾經做冷板凳,需要找點兒樂子打發時間的人來說,這種轉變跨度有點兒大了。
好在,他適應過來了。
這種緊張的生活狀態,似乎也可以當成一種樂趣。
神秘的“Queen”成了自己的上線,而日本人那邊正在極力的通緝她呢,池內櫻子可是一刻都沒有放過對她的追蹤。
76號暗地里也在調查。
他還是那個負責人,這事兒,有點兒意思。
感覺有點兒像在刀尖兒上跳舞,這不但要跳好了,還要跳好看了,不然,這受傷的就不是自己了。
“三哥,您去哪兒了?”陳淼一回來,韓老四問道。
“我去了一趟法租界,怎么了,發生什么事兒了?”陳淼奇怪的問道,他也就去了一兩個小時而已。
“有人告你的狀,說是督察室搞什么檢舉揭發,把76號弄的是人人自危,完全是胡作非為。”韓老四道,“您現在都快成了76號的公敵了?”
“是嗎?”陳淼嘿嘿一笑,“心里沒鬼的,怕什么,怕的都是那些違規犯了紀律的,他們不跳出來也就罷了,既然跳出來了,那就好好查一查這些人。”
“三哥,真要查?”韓老四吃驚的問道。
“嚇唬,嚇唬他們……”陳淼呵呵一笑,在韓老四耳邊小聲說道,“你替我把這個消息放出去。”
“啊……”
把76號上下搞的人心惶惶,何嘗不是他想要的,只不過,他也不能鬧的太過,否則,丁默涵和林世群是不會放過他的。
坐下來,沒過多久,就聽盧葦稟告一聲:“三哥,潘喜隊長求見。”
“讓他進來。”陳淼略微沉吟了一下,潘喜這個人雖然沒節操,最擅長見風使舵,在76號內,很多人都瞧不上他,一個想出人頭地,卻又不得不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小人物。
“陳主任……”潘喜年紀要比陳淼大上一些,進來后,不但低聲下氣,還陪著一副諂媚的笑容。
“潘隊長,你若是來為令弟求情,那就免開尊口了。”陳淼臉一冷,首先表明自己的態度。
“不敢,陳主任,潘力冒犯您和琴老板,他有此牢獄之罰也是應該的……”潘喜笑容一下子尷尬起來,搓了搓手,仔細斟酌了才開口說道。
“見過潘力了?”
“見了,見了……”潘喜頻頻點頭,他知道,沒有眼前這位點頭,看守所那邊是不可能讓他見到的。
眼下這個時候,我們的陳主任正愁找不到人撒氣呢,看守所的葉冠鵬多滑溜,怎么會觸這個霉頭?
“事兒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我這個弟弟,真是豬腦子,這一次讓人給利用了,鬧出這么大的風波來,真是難辭其咎。”潘喜要不是聽了潘力的一些話,也不會主動舔著臉來見陳淼了。
陳淼冷哼一聲:“雖然是有人利用了潘力,可他的所做所為就是應該的嗎?76號現在是新政府的下屬特務委員會的特工總部,是正兒八經的穿了官衣兒的,你以為,還跟過去一樣,官匪一家嗎?”
“是,是,不是,陳主任教訓的是,您放心,以后我們一定改,不會再有這類的事情發生了。”
“我也不是不相信,不過,我這剛履新督察室主任,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要是網開一面,那督察室以后就沒有絲毫威嚴可言了,你說呢?”
“那陳主任的意思是?”
“先關半年再說。”
“半年,陳主任,這可不行,半年時間太長了……”潘喜臉刷的一下子就白了,在牢里待半年,那會成啥樣兒?
“其實,他想要出去,也簡單……”
“不用了,陳主任,關半年就半年,這半年讓他漲漲記性也好。”潘喜臉色更慘了,直接說道。
“既然如此,我不想再接那些求情的電話了,潘隊長,能做到嗎?”
“能。”潘喜一咬牙,點頭道。
這已經有人告過狀了,丁默涵一推二五六,說這是督察室辦案,只要不違反規定,他無權干涉。
這76號的督察條令中確實有一條,檢舉揭發有功可以獲得從輕處罰的規定,陳淼這么做,并未違反規定。
林世群則直接把告狀的人給一通臭罵,轟出來了,一個個的屁.股底下全是屎,還能指望你們干什么?
所有人都明白,林世群是鐵了心的力挺陳淼了,新官上任,要是三把火沒燒起來,就讓人給滅了,那日后還怎么服眾?
“我不會讓人在監獄里為難他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你也可以隨時過來看他。”陳淼道。
潘喜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喜色:“謝謝陳主任。”
“行了,希望這一次能夠給他一個教訓,別再給人當槍使了,否則,別人未見得有我這么好說話了。”陳淼道。
“明白,我一定狠狠的教訓這個混小子,讓他以后長點兒記性。”潘喜保證道,然后離開了。
“三哥,我剛碰到潘喜,看他離開的位置,是從您這里?”吳天霖從門外拐進來了問道。
“嗯,我答應潘喜,只關潘力半年。”陳淼點了點頭。
“半年?”吳天霖驚訝道,“太還這么高興?”
“就事論事,半年差不多了,至于潘力犯的其他事兒,那不在我的職權范圍。”陳淼呵呵一笑,“有人希望我對潘力下狠手,可我偏不,76號是個既講規矩,又不講規矩的地方。”
“三哥,我查到了,張露昨天晚上在四馬路的揚子飯店跟一個男人幽會。”吳天霖下一句話令陳淼一口水差點兒嗆著了。
“誰讓你調查張露的?”
“三哥,這不是馬銘元,最大嫌疑的人不就是張露了嗎?”吳天霖不明所以的問道。
陳淼捂著嘴咳嗽兩聲,馬銘元肯定不是,而張露也早就讓他排除了,要是她背后搞鬼的話,她肯定不會那么高調的去看馬銘元,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倆的關系嗎?
“不是她,很有可能,這個人并不在我們76號內。”陳淼緩緩說道。
“不是我們內部的人?”
“天霖,這想要我倒霉的人多了去了,這一次,我們怕是遇到對手了。”陳淼面色凝重道。
“誰這么了解您在76號內的人際關系?”
“天霖,你說說看,這世上誰是最可能了解你的人?”陳淼問道。
“父母?”
“錯,是你的對手或者是敵人。”陳淼否決道,“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您的意思是,這個人是您過去在軍統那邊的熟人?”吳天霖道,“即便是您過去的熟人,他了解的也是過去的您,您他76號的事兒他未必就知道了。”
“如果有人把我在76號內的情況告訴他呢?”陳淼反問道。
“您懷疑誰?”
“現在還不好說呀,我覺得,他還會有后續動作的。”陳淼道,“這幾日,你給我盯緊一些,別讓人鉆了空子。”
“明白,那張露那邊兒?”
“查一下跟張露幽會的那個男人,有備無患。”陳淼想了一下,吩咐一聲,張露這個女人始終是個禍害,他現在還顧不上她。
陳淼心里其實有一個懷疑的對象,但并不敢肯定。
陳沐,會是你嗎?
一晃四五天過去了,馬銘元的胃病早就好了,可他還是賴在醫院不肯回去,這是逼丁默涵和林世群處置陳淼呢。
丁默涵是想把馬銘元拉到自己陣營里來,可這家伙遲遲不松口,他就裝糊涂,林世群干脆不問,你要多住幾天醫院,就多住幾天吧。
“老馬,你這反擊太軟綿綿的了,得激烈點兒……”夜深人靜的時候,陳淼偷偷混進了醫院,進了馬銘元的病房,一邊給他削蘋果,一邊說道。
“我還要怎么激烈,總不能出院后,再跟你打一架吧?”馬銘元咬了一口蘋果,沒好氣的道。
“你要是能打過我也行。”陳淼嘿嘿一笑,“要不然,你再去找丁主任逼宮試試,就說,不給我一個處分,你就不干這二處的處長了。”
“想得美,憑什么?”馬銘元哼哼一聲。
“要不然,你去把租界突擊隊的副總指揮的職務辭了?”陳淼道。
馬銘元還真是有些意動了,租界突擊隊是為了奪取租界成立的,當時日本人還是支持的,每個月還額外劃撥一部分經費,用來收買租界內巡捕房的巡捕,利用拜“老頭子”的方式,滲透進租界的警察體系中去。
結果,人家租界巡捕房也不是吃素的,只要發現拜老頭子的,統統開除,不管職務大小。
這些人開革之后,76號又不能不管,一部分安排去滬西的賭場看場子,俗稱抱臺腳,可是一些人鉆空子,報名考入巡捕房,然后立馬去拜“老頭子”,既拿巡捕薪水,又拿76號的津貼,即便是被巡捕房開革了,也還有76號的津貼。
結果是人數越拉越多,經費入不敷出了,但為了奪取租界后能有足夠的人手迅速控制局面,一直勉力支撐著,而現在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日本人為了國際影響,不敢直租界直接動手出兵占領,奪取租界的計劃基本上成為泡影了。
租界突擊隊已經成了一個爛攤子了。
當初提議搞租界突擊隊的就是他馬銘元,他還是副總指揮,實際上的負責人,正好借此機會撂挑子。
“我考慮一下,陳三水,不說我,說你呢,這都快一個星期了,幕后黑手找到沒有?”馬銘元問道。
“還沒有,我覺得,這個人可能不是咱們內部的。”陳淼道,“不然,我早就將他揪出來了。”
“那會是誰,這要是重慶分子,他們沒必要這么做,殺了你一了百了?”馬銘元啃著蘋果說道。
“是呀,他們何必費勁心思挑起我們內斗呢,那么好的刺殺機會,怎么就不利用一下呢?”陳淼點了點頭,心中對陳沐的懷疑一下子消散了七分,不會是他,是他的話,自己早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