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主任,怎么樣?”
“陳處,具體成分還需要進一步分析,但我用小白鼠進行了一下試驗,可以確定,是一種迷.藥。”化驗室主任姚仁晏解釋道。
陳淼潑“劉國興”那杯咖啡其實是給陳明珠的,而他自己那杯,則被帶來回來,交給化驗室檢驗。
除了劉國興手上的老繭引起他的懷疑之外,還有他一個侍者,那多余的一句,也是讓他心中起疑的地方。
咖啡廳的侍者是絕不會跟客人說:“咖啡涼了不好喝”這樣的話的,只有新來的,或者是有目的性的,才會這么說。
陳明初說“他們”的目的是綁架自己,那想要活生生綁架他,可不容易,最好的辦法,就是迷暈他。
所以,他想到了咖啡內極有可能下了藥。
但是迷.藥還是毒藥,那就要檢測之后才知道了,所以,他撇下陳明初和陳明珠兄妹,來找化驗室的姚仁晏。
“謝了,姚主任,成分分析出來后,報告單獨給我,這件事,還請代為保密,不要跟其他人提起。”陳淼不動聲色的遞給姚仁晏一個信封。
“陳處,你我之間就沒必要這么客氣了。”姚仁晏推辭道,憑借陳淼在76號不斷上升的地位,他這個化驗室的主任,自然也是明白大勢的。
“唉,這活兒不能讓你白干,不然,你是看不起陳三水了?”
“陳處這么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姚仁晏也知道,這錢他不收,陳淼也不放心,同時也清楚,他替陳淼做咖啡檢測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只有是從他這里了。
這就是封口費。
“這就對了嘛,以后少不得麻煩姚主任的時候。”
“呵呵,只要陳處用的著,隨時來找我。”姚仁晏嘿嘿一笑,忙點頭答應,雖然說傳言陳淼是副主任的空缺之一,可大家都清楚,吳云甫那個家伙若是當上副主任,絕對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那家伙不光貪婪,而且不講規矩,這種人若是上了位,這是災難。
相反,陳淼處事公正,雖然有些時候不講情面,可是,人家是文明人,講規矩,至少不會暗地里遞刀子,而且,也懂人情世故,只要不去招惹他,他不會故意的為難你。
不過,只要是招惹到他,那陳淼心狠手辣起來,那絕對是不留情面的,張露,張海峰姐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是毒藥,是迷.藥,陳淼得知這個結果,心里才算是舒服了一些。
看來,陳明初所料不差,劉國興這些人的確是想綁架自己,然后以自己為人質,救出尤三。
不過,如果僅僅是為了救出尤三而綁架自己,那這個代價未免也太大了,而且,讓陳明珠這樣一個沒有經過任何特殊培訓的新人來做這件事,這似乎有些兒戲了。
陳明初應該是參與了。
劉國興既然跟他有所聯系,而劉國興利用了他妹妹來把自己引出來,陳明初若是不同意,劉國興不會這么做的。
除非是根本就是劉國興跟陳明初商量好了的。
“小七,回‘霖’記。”陳淼從化驗室出來,上了汽車,吩咐小七一聲,明明是哥哥跟人背地里設計,卻暗中將妹妹給賣了。
這里頭的關系還真是亂的很,最無恥的是,還要讓自己來做這個惡人。
這么被人算計,陳淼豈能裝作沒事人似的,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
陳淼回到“霖”記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后的事情了,陳明初除了問過一次陳淼的去向之外,就沒有再問過第二次。
他很清楚,陳淼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若非故意的不見他,那就是有事兒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那就只有等。
“明初兄,不好意思,臨時有事兒,回了總部一趟,讓你久候了。”陳淼名人將陳明初請到自己的辦公室,拱手道。
“無妨,我現在是個在家養傷的廢人,三水老弟這里不錯,有吃有喝的,我都不想走了。”陳明初干笑一聲。
“明初兄,主任不日就要從青島回來,你想好了怎么跟他說嗎?”陳淼沒問其他,而是問陳明初如何交代。
“三水老弟,你覺得我該怎么說?”
“明初兄,咱們之間這樣算計有意思嗎?”陳淼面容一冷,“農夫與蛇的故事,我們可都知道的。”
“三水老弟不是農夫,我也不是蛇,這一點,還請放心,我陳明初還不至于做那背信棄義之事。”陳明初道。
“明珠小姐承認加入軍統了嗎?”
“明珠說,劉國興的確有意將她發展進軍統,但是她還在考慮當中……”
“考慮,考慮的過程中就已經開始幫他們做事兒了,你覺得我會信嗎?”陳淼冷哼一聲。
“這個……”
“陳明珠必須承認自己已經加入軍統,而且寫悔過書,登報發表,否則,我就只有將其扣押,等主任回來處置了。”陳淼直接說道,他怎么做,只是自保的手段,陳明初這個人,已經不值得他信任了,必須防著一手。
至于陳明珠,有些事情將來還是可以解釋清楚的,只不過現在要受點兒委屈了,自己為了潛伏進76號,何嘗沒有受到各種各樣的委屈?
被軍統自己人追殺,暗殺、綁架未遂,他找誰說理去?
“這個太嚴重了,對明珠來說,那是不可接受的。”陳明初吶吶一聲道,以他對陳明珠的了解,承認加入軍統,那問題不大,但要她寫悔過書,并且登報發表,那不等于是殺了她。
“那就換一個辦法,你給他作保,寫一份保證書,保證日后跟軍統再無來往,并且把所知道的都說出來,包括他們的聯系方式和人員名單等等。”陳淼道,“以后若再犯事兒,不光是她,還有你也會被牽連。”
陳明初愣住了。
“明初兄,我對你已經是格外照顧了,二選一,明珠小姐既不肯寫悔過書登報發表,又不肯由你作保寫保證書脫離軍統,交代出自己所知的一切,那我如何幫你?”陳淼道。
“三水老弟,能否再給我一點兒時間?”陳明初懇求道。
“可以,不過,我先要請令妹確認一個人的身份,如果令妹不配合的話,那就休怪我不念舊情了。”陳淼想了一下,緩緩道。
“你說的是今天在咖啡廳抓回來的那個人吧?”陳明初道,“我可以告訴你,他不是真正的劉國興。”
“這話你說多少遍都沒用,我需要從令妹口中聽到。”陳淼搖了搖頭,那個侍者不是真正的“劉國興”,這一點他早就猜到了,他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驗證,雖然他一直口中說自己就是“劉國興”。
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會相信。
“明初兄,如果你連這一點都說服不了令妹的話,那我就只能先派人把你送回去了。”陳淼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道。
“好,我答應你,讓明珠出來指證他。”陳明初知道陳淼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態度,否則,他今天態度就不會這么柔軟了,“給我一刻鐘。”
陳淼點了點頭。
一刻鐘后,陳明初果然將陳明珠帶到陳淼面前:“三水老弟,有勞了。”
陳淼點了點頭,一揮手,示意楊宸把人帶過去。
陳明珠的指證之下,侍者真正的身份被揭曉了,他叫朱山緣,是劉國興的手下,當初在滬西大旅社10號的跟劉國興一起跳窗逃走的那個人。
而陳明珠也正是在朱山緣從湖南長沙一路爬山涉水帶到上海的,兩個人輾轉大半個中國,相處超過半月。
關系匪淺。
“朱山緣,沒想到呀,刺殺陳篆部長的五人小組,除了陳部長家的保鏢劉福山之外,就只剩下一個劉國興了。”
陳淼驚嘆一聲。
這個功他不想立,可陳明初既然送上門來,他還就必須收下來,在敵人窩里生存,想什么都不沾邊兒,那是不可能的。
與魔鬼為伍,那就要先把自己偽裝成魔鬼。
“狗漢奸,我后悔沒有一槍殺了你!”被徹底暴露身份后,朱山緣也只能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
“你在我咖啡里下了什么藥?”陳淼親自參加了問話。
“你怎么知道?”
“你提醒我咖啡涼了不好喝,我就猜到,咖啡里加了東西。”陳淼呵呵一笑,不妨為其解惑道。
朱山緣呆住了,他自以為最大的破綻可能是自己手上的老繭被看到了,而沒有想到,會是這多余的一句話。
“你太心急了,急于讓我喝下那杯咖啡,所以,暴露了。”陳淼道,“反正你們的行動已經失敗了,能夠跟我說說你們的計劃嗎?”
“哼!”
“不說也沒有用,反正你們的計劃已經失敗了,而且這一次計劃失敗,劉國興手下就再無可用之人了。”陳淼道,“戴雨農派他來上海的任務算是徹底失敗了。”
“是,我們是打算讓陳明珠以陳明初的名義蒙騙你出來,然后在咖啡里下藥,將你迷暈,然后以送你就醫的名義的綁架。”
“綁架我,為什么?”
“一來,是威脅76號釋放我們被抓的三位兄弟,還有,就是威脅陳明初反正,因為這個計劃其實就是他跟我們組長一起策劃的。”朱山緣道。
“陳明初知道這個計劃?”
“對,從頭至尾他都知道,不過,陳明珠只是知道這個計劃本身,并不知道計劃是誰制定的,她應該是以為是我們組長制定的。”朱山緣道。
“陳明初知道陳明珠參與這個計劃了嗎?”陳淼問道。
“一開始可能并不知道,但也可能知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這些只有我們組長劉國興清楚。”
“劉國興呢,就憑你們兩個,根本沒辦法把我從咖啡廳帶走。”陳淼道。
“我們的人手不夠,一旦你被迷暈,組長就會把你身邊的那個叫小七的年輕人引走,這樣就可以給我們創造機會。”
“小七就在門外的車上,他隨時能夠看到里面清醒,你們打算怎么引走他?”陳淼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組長有他自己的辦法吧。”
“我沒有上當,而你卻反被我制住了,劉國興為何不現身救你?”陳淼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可能是他覺得沒有把握吧,如果我們都被捕了,那就沒有人能在外面營救了。”
“劉國興根本就不相信陳明初,對嗎?”
朱山緣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點了點頭:“是的,雖然他在兆豐總會中被馬河圖打傷,但是他之前的種種行為,實在是可疑,尤其是在對你的態度上,總是拿不下決定似的。”
“什么決定?”
“上峰對你下達了制裁的命令,交由我們組長執行,但是,你的生活習慣太規范了,幾乎從不去那些娛樂場所,身邊還隨時帶著一個身手極好的保鏢,這讓我們很難下手,所以就只有想從陳明初身上下手,他想回歸軍統,那殺了你,就算是他表明心跡的證據。”朱山緣道。
陳淼聞言,不由的吸了一口冷氣,劉國興居然還暗中謀劃過刺殺自己,而且這個計劃的執行人還是陳明初。
而陳明初卻沒有這么做。
從這一點看,陳明初對他也算是有救命之恩的,如果陳明初真想要對他下手,那還真是有些防不慎防呢。
“劉國興在哪兒?”陳淼問道。
“我不會說的,我告訴你這些,那是因為這些已經沒有什么價值,就算你知道了也無妨,但是其他的,我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朱山緣道。
“關于劉國興跟陳明初的關系,你知道多少?”陳淼沉默了一小會兒,問道。
“據我所知,我們組長還沒加入軍統之前,就認識陳明初了,后來,組長加入軍統,在臨澧特訓班接受培訓,學成之后,被派到上海,到上海的第一天,就是陳明初給安排的接風,我不說,你也知道他們的關系了吧。”朱山緣嘿嘿一笑,對他來說,只要能挑唆陳明初跟陳淼的關系,他是不惜吝嗇將陳明初跟劉國興的關系描述的更加親密的。
“你跟劉國興都是臨澧特訓班出來的吧?”陳淼問道。
“是的。”
陳淼過去是上海區的情報編審兼機要,想要了解這些,并不難,即便他大多數時候并不參與行動,但要比普通的內勤接觸的要多的多。
“你想說陳明初跟劉國興的關系要遠比他跟我的關系密切多了,是嗎?”陳淼道,“而且你這么說,也是在暗示我,陳明初不可信,對嗎?”
“我可沒這么說,你自己判斷。”朱山緣嘿嘿一笑。
76號過去本來就是藍衣社的那群人分裂出來的,雙方本身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是擺脫不了的。
而且,就算林世群想要培養新人,等新人成長到能獨當一面的程度,那也需要時間,而他現在根本等不及,那重用他們這些人就理所當然了。
間諜機構本來就充斥著背叛,而維持忠誠的手段有多種,最高明的是信仰的力量,但這一點,76號顯然是沒有,也做不到,而次一等的就是利益,榮華富貴,再次一等的就是金錢和美色。
除此之外,還要加諸諸多的控制手段。
陳明初現在應該沒有重新回到方面的意思,因此,他只是在利用劉國興,但是他想不到的是,劉國興居然把他妹妹給拉進來了,而且,劉國興也不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單純和義氣。
他知道陳明初不可靠,同時也在防備和利用陳明初。
如今又把陳淼扯進來,三方關系變得更加復雜了,不過,三人當中,陳淼是完全是受害者,卻意外的掌控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