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值班室有小七的電話。”盧葦忽然敲門進來叫了一聲。
“我的電話,誰打過來的?”小七愣了一下,打電話找他,還打到“霖”記來,這太少見了。
“對方沒說。”
“會不會是陳虎?”陳淼說道。
小七聞言,眼睛一亮,拔腿就往外走去,電話在值班室,按照道理是可以接進來,但是這一來一去太浪費時間了,還不如跑過去接一下。
片刻后,小七幾乎是小跑回來的。
“三哥,您猜的沒錯,是陳虎打來的,您猜一下是什么事兒?”小七兩樣冒著光芒,有些興奮的說道。
“有人去劉國興住的安全屋了?”
“嗯,沒錯,您再猜一下,是誰?”小七今天似乎喜歡上這種說話方式。
陳淼沉吟了一會兒,劉國興那個安全屋,知道的人極少,應該只有陳明初兄妹才知道,譚文斌或許知道,但他現在在一處,而且人心隔肚皮,陳明初未必敢將如此機密的事情告訴他。
那就只有陳明初兄妹了,陳明初在這個時候,估計沒有時間去見劉國興,就算要去,也會偷偷摸摸的去,大白天的,他還真未必敢去。
而且他現在提了主任辦公室主任,不再是專員室內那個喝茶看報,整天沒什么事情干的閑差了。
辦公室主任這個位置,屬于他自己的時間可沒有多少,那是隨時待命的,尤其是他剛上任,更加不敢遲到早退或者說是中途溜號。
不是陳明初,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是陳明珠吧?”
“沒錯,三哥,就是陳明珠。”小七道。“陳明珠去了安全屋,敲了半天門,沒人開門,她就自己進去了,待了不到兩分鐘,就臉色蒼白的出來了。”
“看來,陳明初也看到報紙上的消息了,他這是讓陳明珠過來打探消息,順便阻止劉國興不要輕舉妄動的。”陳淼嘿嘿冷笑一聲。
“三哥,陸慧小姐被捕,真的是陳明初告的密?”
“十有捌·九就是他了。”陳淼道,“他這是想借刀殺人,可是他怎么就能保證一旦劉國興被捕,不會把他供出來呢?”
“除非劉國興還有其他把柄在陳明初手中,令他為其守住秘密。”小七分析道。
“不,都到那個份兒上,劉國興還會維護他,這就有些不尋常了,畢竟只要被抓,劉國興自然明白是誰出賣自己,到那個時候,命都保不住了,還有什么值得……”陳淼微微一搖頭,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三哥,怎么辦?”
“靜觀其變,讓陳虎繼續那里觀察一兩天再撤回來,有什么消息,不要把電話打到‘霖’記來,回去說就是了。”陳淼沉吟一聲,吩咐道。
“好的。”
劉國興不在安全屋,而且從屋內的情況看,個人洗漱的生活用品已經取走了,很明顯,人已經離開了。
而且離開的時間并不長。
陳明珠有些不知所措,陸慧已經死了,如果劉國興再出事兒的,那后果不堪設想。
她被這一情況嚇的不輕。
趕緊返回76號。
沒有直接去陳明初辦公室,76號連自己人都監聽,陳明珠是知道的,回到華邨家中,立馬上了樓上書房給陳明初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
陳明初何嘗不是內心忐忑不安,陳明珠電話里透著一絲緊張,作為一個職業特工,豈能聽不出來。
事情大了。
他必須回去一趟。
把手頭的工作交代了一下,跟值班秘書沈心梅說了一聲,自己回家一趟,有點兒事情處理一下。
沈心梅也沒問,淡淡的點了點頭。
陳明初知道這個女人過去是在丁默涵身邊的臥底,現在老丁被趕出76號了,她自然就要恢復身份了,不光恢復身份,還成了林世群身邊的紅人,得罪不得。
陳明初急匆匆而去。
回到家中,鞋都沒換,直接就上了二樓書房。
“哥,劉大哥他……”畢竟是血濃于水的兄妹,即便是有些看法和立場不同,可當遇到事情的時候,能夠依靠的還是自己的親人,陳明珠一見到陳明初,馬上就迎了上來。
“別急,慢慢說。”陳明初將書房的門關上后,這才走過來說道。
“哥,我去了劉大哥住的安全屋,發現劉大哥的洗漱生活用品,還有隨身的衣服都不見了。”陳明珠說道。
“你看仔細了,老劉真的離開了?”
“真的,哥,我仔細看過了,劉大哥真的離開了。”陳明珠急切的說道。
“不應該呀……”陳明初自言自語一聲。
“哥,劉大哥他不會也……”說著,陳明珠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明珠,你去過安全屋,你覺得,老劉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陳明初認真且鄭重的問道。
“什么時候?”陳明珠一下子被問住了,她發現劉國興不在安全屋,東西也帶走而來,當時就慌神了,那還顧得上這個。
“你回憶一下,桌上可有灰塵,灶膛可有余溫,還有有沒有吃剩下的飯菜之類的?”陳明初沒去安全屋,自然無法做出判斷,他若是去了,就能判斷出劉國興大概是什么時間離開的。
這樣也能判斷劉國興是否跟陸慧一起離開,人有沒有活著。
“哥,我……”陳明珠被問的愣住了,這些她根本就沒注意,或者說,她就沒有這個意識是查探這些。
陳明初嘆了一口氣,陳明珠是因為自己才卷入進來的,她過去一點兒這方面的經驗都沒有。
“你現在待在家里,哪兒都別去。”陳明初道,“這事兒,哥來處理。”
“哥,劉大哥會不會有事?”
“現在還不知道,不過,你必須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好在督察處上班,做好你的事情,不管發生什么,你都不要管。”陳明初嚴厲告誡道。
“嗯,好,但是哥,你有劉大哥的消息一定告訴我。”陳明珠真切的說道。
陳明初心中暗嘆一口氣,陳明珠對劉國興的關心遠超過普通朋友之間,他這個做哥哥的能看不出來?
只可惜,劉國興已經有了陸慧,而且他也絕非自己妹妹的良配,這種人適合做兄弟,朋友,但不適合做夫妻。
就算陸慧死了,他也不會同意陳明珠與劉國興發生任何關系的,也許,在那一瞬間,真的有考慮陳明珠的因素在內。
“嗯,你放心好了,別太擔心,一切照舊。”陳明初點了點頭。
陳明珠去了安全屋,那陳明初應該知道劉國興搬離了,他應該不會再去了,本來陳虎是可以撤回來的。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陳淼還是讓小七通知陳虎再監視一兩天,等《滬江日報》上面寫的“認領尸體”期限過了之后再撤回來。
事情按部就班的進行。
但陳淼卻一刻都沒有放松警惕。
“喂,我是,哈瑞……”一個電話打進來,陳淼接了才知道,是哈瑞打過來的,那邊傳來的是開心的笑聲,聽起來消息不錯。
“鎢礦石的品質很高,完全符合我們當初商議的標準。”
“是嗎,那價錢呢?”
“價錢當然沒問題了。”哈瑞當然說道,鎢礦石屬于戰略物資,國際上的價格是一天一個價,陳淼開出的這個價格已經相當不錯了,但是僅限于這一次,下一次的話肯定不會是這個價格了。
“那就好,你們什么時候給錢,什么時候就可以把鎢礦石運走。”陳淼回答道。
“五天后,會有一艘丹麥的貨輪停靠,到時候我們會把礦石運走,你要的特殊鋼板也會隨船運達。”哈瑞道,“貨款怎么付,現金還是黃金?”
“最好是黃金。”陳淼沉默了一下道。
隨后,陳淼給池內櫻子打了一個電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她,池內櫻子聽了,自然十分高興。
這才是第一筆生意,做成了,后面源源不斷,只要將礦石挖出來就能賣錢,這種好事兒哪兒找去?
而且還這不是自家的東西。
劉國興從安全屋出來,馬上就住進了泰達旅社,他知道,76號和日本人在通緝他,只要露面就會有暴露的危險。
就算是化了妝出去,那都未必保險。
還有“Queen”給的那個劇本,到現在他還沒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兒,又發生了“陸慧”身亡的事情,他現在是沮喪,懊悔,還有更多的是憤怒和不甘。
陳明初不可信,可陳明珠是好人,這個姑娘有著最基本的是非觀,跟他那個沒有信仰的哥哥完全不一樣。
他不想傷害到她。
等待,等待,還是等待……
耐心就是在這樣的等待中一點一點兒的喪失,直到天快要黑了,一天時間過去了,小火才過來了。
“特派員……”
“早就不是了,托大,小火兄弟,叫我一聲劉哥就行了。”見到小火,劉國興那就宛若見到了親人一般。
“劉哥,頭兒通過一些渠道打聽到一些消息,但并不確定,還在證實,他知道你心里必定非常著急,所以先派我來跟你說一聲。”小火點了點頭。
“小火兄弟,你快說吧。”劉國興有些迫不及待的道。
“據我們了解,化名劉桂芬的陸慧小姐在火車出發之前悄悄的下了車,可能是因為長的年輕漂亮,又是一個人……”
“我就知道是這樣,我之前勸過她離開上海,隨便去什么地方,我的積蓄足夠她生活,可她就是不聽。”劉國興聽了眼圈紅了。
“劉哥,這也只是一些小道消息,具體什么情況,還需要進一步打聽,頭兒說,讓你再給他一天時間,他保證幫你把陸小姐的死因查清楚了。”小火道。
“還要一天?”
“認領尸體是三天為限,就算咱們要去領尸,也還有一天,時間足夠了。”小火解釋道。
“毒蛇真的查清楚小慧的死因?”
“頭兒說到就一定做到,劉哥,你放心在這兒住著,有什么事情我們會提前通知你的。”小火道。
“好,我就再等一天。”劉國興想了一下,自己也沒有別的選擇,除非晚上等聯絡時間到了,把自己的情況匯報給“Queen”,聽從“Queen”的指令行事。
這或許是他能想到的第二個辦法了。
晚上十點,聯絡時間。
“三哥,毒牙的電報,說了陸慧的事情,他想去給陸慧收尸。”小七將劉國興發來的電文給陳淼道。
“回電,不準,告訴他一切以任務為重,給陸慧收尸的事情,另有安排!”陳淼想也不想就直接下令道。
“三哥,你這樣可就要輸掉跟陸慧的打賭了?”小七道。
“難道我要允許他這么做,那我這個上司也太感情用事了?”陳淼道,“做上司的不一定要會做事兒,但一定要能知人善用,你以為我不讓他去,他就不去了?”
“這倒是,劉國興這種人,說難聽一點兒就是不遵守紀律,桀驁不馴,要是不敲打敲打,只怕是日后會麻煩不斷。”小七點了點頭。
“小七,你現在學會看人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您是覺得越是不讓他去,他就一定要去,在這種人心里,情義和道義要比紀律要重要的多,對吧?”
陳淼當然知道,劉國興雖然加入軍統時間不長,可他的能力是有的,可有些時候還是江湖氣太重,還有一點兒理想主義。
有理想不是辦壞事兒,問題是太天真了就不好了。
“陳光炎給我打電話了,有人在暗中打聽陸慧的死因,他已經暗中把那套說辭給散出去了,我估計,‘毒蛇’今晚會派人偷偷潛入停尸房查看情況,所以通知了楊宸,今晚無論看見什么都當做沒看見。”陳淼道。
“咱們可沒有‘陸慧’小姐的尸首,那‘毒蛇’的人找不到的話,回去肯定會告訴劉國興,那劉國興一定不會輕易相信,必然會自己親自前往……”小七順著陳淼的意思往下說道。
“沒錯,報紙上都刊登出‘陸慧’死亡的消息,‘毒蛇’的人卻沒有發現,就連一具相似的尸體都沒有,你覺得劉國興聽了這個,他會相信嗎?”陳淼嘿嘿一笑。
“劉國興一定認為是‘毒蛇’故意的說沒有發現‘陸慧’的尸體,讓他打消前往認領尸體的念頭。”
“而我在第二天的刊登的認領通告上會加上一句,那就是,若無人認領,無家屬認領的尸體將會被集體火化。”陳淼道,“你說,劉國興看到這則消息,會有什么反應?”
“這樣會不會連累到‘毒蛇’?”小七擔憂道。
“‘毒蛇’如果摻和進來的話,那這出戲就更加逼真了。”陳淼嘿嘿一笑道,“而且這本來就是劉國興定身量做的打入76號計劃中的最關鍵的一步。”
“可是,您不是不讓他去嗎?”
“我說過不讓他去嗎?”陳淼問道。
“您剛才說一切以任務為重……”小七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