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那一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是對池內櫻子說的,何嘗又不是在心中對他自己說的。
算計陳明初。
讓他成為自己的替死鬼。
何嘗不能太急了。
現在陳明初去了南京,林世群對他也起了一絲疑心,還囑咐他在陳明初不在的這段時間,查一查。
這個怎么查,陳淼是要斟酌一下的,最好是由池內櫻子動手去查,雖然被日本查出來,會傷了76號的面子。
但是這比他查出來要好得多,而且范圍也是可控的。
原本他就計劃由池內櫻子來揭開這個蓋子的,他若是把陳明初揪出來,雖說算是自證清白,但免不了會有故意陷害的嫌疑。
因為陳明初知道自己不是,一旦他出面指證,那陳明初必然馬上就明白,那個“臥底”就是他了。
倘若是池內櫻子查出來,那就完全不同了。
只要池內櫻子放棄好高騖遠,一門心思的去追查Queen,這個進度就會快上許多,相信要不了多久,“King”就要浮出水面了。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沒有必要在畫蛇添足了,反而會引起池內櫻子的懷疑。
“宋云萍報告,今天陳明珠約她出去的時候發現有人跟蹤她。”陳淼再一次回到車上,準備回家,小七說道。
“跟蹤誰,陳明珠還是她?”
“陳明珠。”
“誰的人?”陳淼沉聲問道。
“從走路的姿勢和跟蹤的技巧看,應該是特高課的日本便衣。”小七說道,“宋云萍問,要不要提醒一下?”
“不用。”
池內櫻子懷疑陳明初,那么派人跟蹤調查陳明珠這是必然的,要是她什么都不做,那就說明,她關注的焦點還在自己身上。
“陳明初昨天晚上下班去哪兒了?”
“有人看見他在開納路的‘千鶴’酒館面前攔了一輛黃包車,之后就不知道了。”小七道。
“誰的消息?”
“麻六,那街上有咱們的眼線,凡是一些重要的人物,他們都有關注。”小七道。
這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陳淼當初收下麻六這條線,對他幫助很不小,至少在滬西地面上,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這可比在手底下養一只專門打聽消息的包打聽隊伍強多了,而且這些人還都是義務的,不花自己一分錢。
當然,賭場惹麻煩,吃官司了,他這個后臺也是要出面的,不然,人家憑什么每個月孝敬你那么多錢,還無償的為你打聽消息,奔東走西的?
他陳淼要是清廉如水,不吃不沾,公正廉潔的像個包青天似的,那林世群還能這么信任他?無欲無求的人最可怕了,他什么欲.望都沒有,那必然有更大更可怕的野心?
這種人放在身邊,哪一個吃得下飯,睡得著覺?
這一點上,陳淼也跟一個凡夫俗子一樣,大家都一樣,自然是信得過了。
陳淼潛伏在軍統,他要是行事作風處處以共產黨員的身份要求自己,那不出一個星期,就會被人識破身份,還怎么潛伏?
和光同塵,就像是珍珠掉進了墨汁里,哪怕是外面染上一層黑,只要撈出來用水清洗一下,那就重新變得锃亮光彩。
“麻六他們最近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幫著解決的?”陳淼問道。
“吳云甫名下的賭場吃相太難看,他們有一部分賭客都跑到麻六他們的賭場,吳云甫認為是麻六針對他,多次派人去利生賭臺惹事,砸場子。”小七道。
“這事兒為什么沒跟我說?”陳淼一皺眉問道。
“這都是小事兒,麻六他們能處理的過來,再說,吳云甫那邊派的都是小人物,這點兒事兒要是都需要您出馬的話,那他麻六豈不是太過無能了?”小七一邊開車一邊說道,“由您在背后撐著,吳云甫的人也不敢亂來,因為他們也知道,這要是把您惹出來了,也是給他們的老大吳云甫找麻煩。”
“既然麻六不需要我出手,那他們需要些什么,是他們自己辦不到的?”陳淼問道。
“麻六說,他們吃虧在于手里沒好家伙,真要是干起來的話,只怕會吃大虧。”小七說道。
“處里淘汰一批舊槍支,你找個機會給麻六送過去,子彈讓他們自己想辦法。”陳淼吩咐道。
“行,我知道了。”小七點了點頭。
槍支彈藥雖然上海地下黑市有得賣,可向大批量的進貨,勢必會引起各方勢力的主意,到時候,那還不被盯上。
從督察處淘汰一批過去,神不知鬼不覺的,誰知道麻六手上多了一批好家伙?
“那咱們怎么辦呢?”
“找哈瑞,買一批新的,反正咱們掙錢了,不花的話,會有人心里頭不安的。”陳淼淡淡的說道。
“對了,毒蛇通過死信箱聯系我們了,滬一區對你的刺殺行動并未取消,他現在是配合他們先對你進行外調。”小七道。
“刺殺任務有誰來執行?”
“估計是毒蛇的颶風行動隊吧?”小七分析道。
“告訴他,配合滬一區的行動,若需要保密的話,可以不上報。”陳淼吩咐一聲,聽到這句話,小七吃驚之下,踩了一下剎車。
“三哥,這太危險了吧?”
“戲要演的真才行,否則別人就不會相信了。”陳淼道,“難道就憑我們兩個會怕軍統那些人?”
“可是萬一真的有毒蛇執行刺殺任務呢?”
“小七,如果你是毒蛇,你會怎么做呢?”陳淼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我會執行這個任務,但也會同時向Queen做出匯報。”小七想了一下,帶入自己是毒蛇的位置,緩緩說道。
“所以,你擔心什么?”陳淼輕輕一笑。
小七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陳淼的決定,但憑借他們兩人之間的相互了解,毒蛇如果真的被要求執行刺殺任務,那按照他們現在的關系來說,毒蛇是應該提前匯報的。
因為陳淼接過Queen對毒蛇小隊的直接指揮權,他是毒蛇陳沐的直屬上司,若是有行動,哪怕是配合滬一區的行動,在行動之前,他也應該向自己的上司匯報一下的,哪怕是不匯報詳細的計劃,但起碼是要說一聲的。
只要陳沐提前說了,他就可以提前做好準備,配合演戲,還是沒有問題的。
當然,如果他不說……
回到家中,大家都在等他和小七回來吃飯。
“我早上無意提了一嘴,說你想吃蟹粉獅子頭,紅玉就去市場買了螃蟹和肉,晚上就給你做了。”梁雪琴迎上來,伸手接過了陳淼手中的外套,掛在了進門處的衣架上。
“我不過是順嘴一提,還真做了,再說,雪琴你的身子也不適合吃這個……”陳淼有些驚訝。
“沒事兒,這么多菜,我吃別的就行。”
“我回來的晚,以后,別等我吃飯了。”
“一家人吃飯講究一個氛圍,再說,現在也不晚。”梁雪琴呵呵一笑,“走吧,都等著呢。”
吃完晚飯。
“我扶著你點兒。”陳淼伸手托著梁雪琴的腰部上樓,小心的說道。
“老五說,他在憶定盤路看到一塊地不錯,就是位置稍微偏了一點兒,咱們可以買下來,不管是重開聽雪樓,還是以后做什么都行?”
“你看著辦,要是喜歡就買下唄。”陳淼說道,關于重開聽雪樓的事情,他實在太忙了,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合適的不好找,要是弄個小園子,平時自娛自樂那也就罷了,可梁雪琴還惦記著能把聽雪樓重新開起來。
“咱再找人設計,蓋一座新的,那比租人家的強多的。”
“要是買地,再找人設計,重新蓋一座的話,那得話多少錢?”梁雪琴道。
“錢你不用擔心,只要你把地拿下來,把項目弄好了,到時候自然會有的。”陳淼呵呵一笑。
“三哥,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不,你那是有上進心,還有野心。”
“我哪有什么野心,還不是不想師父傳下的這一身技藝從我手里斷絕了,巧兒這丫頭太單純了,要是讓她簽約別的書場,我怕她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下。”
“有咱們,那些人敢欺負巧兒不成?”
“你還真想讓巧兒去別的書場出道,那只要壓著她,幾年下來,錯過黃金年齡,那可什么都晚了?”梁雪琴嗔怨一聲道。
“雪琴,巧兒就算是女兒,那也有離開母親展翅高飛的一天,你這樣護著她,她長不大的。”
“我就愿意護著她,難道不行嗎?”
“行,這巧兒的年紀,在鄉下的話,都該給她說一門親事了……”
“不行,巧兒還太小,現在嫁人,那前途可就毀掉了。”
“我是說,咱就不能內部消化?”陳淼給了梁雪琴一個眼神。
“小七?”
“你不覺的小七處處都讓著巧兒嗎,你看過小七對別的女人這樣嗎?”陳淼嘿嘿一笑道。
“小七對我也挺好?”
“你是她的嫂子,俗話說長嫂如母,他那是敬著你,這能混為一談嗎?”陳淼糾正梁雪琴錯誤的觀念道。
“那要是巧兒不答應呢?”
“巧兒這丫頭情竇初開,估摸著已經有那點兒意思了,就是女孩子皮兒薄,有些話說不出口,至于小七,別看這小子啥都明白,跟個小狐貍似的,在這方面,他是一點兒想法還沒有,這事兒不能明說,要是巧兒主動一點兒就好多了。”
“不行,這種事兒,哪有女兒家主動的,不行,絕對不行!”梁雪琴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那就沒轍了,等小七這榆木疙瘩開口的話,估計咱倆都抱孫子嘍。”陳淼哈哈一笑。
“這事兒先不說,我打算把家里買菜做飯的事兒交給紅玉,你覺得怎么樣?”梁雪琴換上睡衣,坐在梳妝臺前一邊卸妝,一邊說道。
“嗯,無妨,無論這個紅玉是人還是鬼,總要給她一點兒表現的機會。”陳淼點了點頭,“給她點兒信任和空間也是應該的,只是要表現的自然一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