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知道王天桓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他沒有跟他再繼續聊下去,關照了一下葉冠鵬,盡量滿足王天桓在看守所里的要求。
關的時間越長,王天桓的價值就越小。
他不喜歡囂張跋扈,獨斷專心,甚至手段殘忍的曹理君,因為曹理君過去對共產黨人犯下的罪孽可不少,這些他都是親身經歷的,而對這個過去剛愎自負,盛氣凌人的王天桓當然也談不上什么好感,江湖草莽習氣太重。
這兩個人嚴格來說,過去跟他都是敵對關系,只不過在抗日這條戰壕里,他們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袍澤。
王天桓變節了,當了叛徒,做了漢奸,他已經不再是袍澤了。
“啊……”
廊道里傳來陣陣慘叫聲,聽上去有些陰森恐怖,陳淼隨口問道:“老葉,是誰在審訊室?”
“唐克明處長。”
“唐克明,他在審訊?”
“不是抓了幾個跟王天桓一起的人嗎,帶回來后,唐處長就沒離開過看守所。”葉冠鵬道,“我這看守所的人手本來就不多,都被他調過去了。”
“帶我去看看。”
“行,陳處,這邊走。”葉冠鵬答應一聲,在前面引路。
還沒等進入審訊室,就聽見里面傳來“噼里啪啦”的鞭子抽在人身上的聲音,間或夾雜這被打之人慘叫聲。
“蔣安虎,到了這里,還沒有一個人能活著不開口的,你這樣硬撐下去,無非是多一點兒皮肉之苦,這是何苦呢,你的手下可就比你聰明多了,他們現在不都好好的嗎?”唐克明的喉嚨都沙啞了,可見這個下午都泡在這里,真費不少嗓子。
“少廢話,殺了我……”
“殺了你,那不是太便宜你了,今天你要是不把這次襲擊‘霖’的計劃全盤說出來,我讓你生不如死!”
“呸,狗漢奸……”一口血沫直接沖著唐克明臉上啐了過來。
“給我打,狠狠的打!”唐克明猝不及防,臉上沾上了血沫,頓時把他氣的不輕,指著蔣安虎,憤怒的命令道。
這一幕卻被走進審訊室的陳淼都看在了眼里。
等唐克明用手帕擦去了臉上的血沫,陳淼才出口喊了一聲:“唐兄。”
唐克明一回頭,看到是陳淼,立馬將手帕塞進了褲子口袋,老臉一紅道:“三水老弟,你來了也不是事先招呼一聲?”
“我就是來看守所看一下,沒想到你一個下午了,都在這里?”陳淼問道。
“這幾個家伙嘴都挺硬的,我問了一個下午了,發現他們所知也不多,就是這個蔣安虎,是這個小組的組長。”唐克明解釋道,“應該知道一些情況,可是,這家伙嘴很硬,就是不肯開口。”
“這些人的身份和社會關系查了嗎?”陳淼問道。
“我安排姚少清去查了,不過,我估計,這些人的身份也都是假的,能查到的東西有限。”
“那也要查,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小的線索。”陳淼道。
“嗯,你放心好了,這家伙的嘴,我一定給你撬開了,把同時刺殺你和襲擊‘霖’記的情況給弄清楚。”唐克明向陳淼保證道。
“行了,你看著辦,別把人弄死了就行。”陳淼微微一點頭,雖然看著有些不忍,這人還是他親手抓的,但沒辦法,有些事情避開一次,避不開第二次,臥底這份工作要面對的就是這么殘酷。
“好,南京那邊有什么指示?”唐克明問道。
“主任秘密回滬了,明天一早,你要是有空,跟我去車站接人,記住要保密。”陳淼壓低聲音說道。
“好的。”唐克明點了點頭,“幾點?”
“你晚上回家不?”
“嗯,看這里情況,回吧。”唐克明想了一下道。
“那我派車去你家接里,別帶任何人,就你一個。”陳淼囑咐一聲。
“好。”
“凌晨兩點鐘準時來接我,另外,讓楊宸派一輛車去唐處家接一下。”陳淼回到明月里18號,從車上下來,交代開車的蘆葦一聲道。
“明白,三哥。”
“開車小心點兒。”陳淼點了點頭,囑咐一聲。
“三哥回來了。”陳一凡守在大門口,見到陳淼進來,上前來,接過陳淼脫下來的大衣外套,以前這事兒一般都是小七做的。
“小七不在,這幾日家里的安全你就多費心了。”陳淼一邊換鞋,一邊說道。
“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嘛。”陳一凡將大衣外套掛在衣架上,隨后跟著走進了客廳說道。
“太太呢?”
“琴老板在樓上。”陳一凡回答道。
“嗯,我先上去,一會兒開飯了,上來叫我。”陳淼點了點頭,踩著樓梯就上了樓。
臥室內,梁雪琴半依靠著床躺著,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狀態并不是很好,不過,當她看到陳淼從外面進來,立馬支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別動,小心動了胎氣。”陳淼忙走過去,將她一把摁住了。
“今天真是太嚇人了,你是不是早就察覺到有危險,所以才把我一個人留在診所里的?”梁雪琴問道。
“是察覺到一點兒不對勁兒,賀氏診所門口多了幾個生面孔,還是小七發現的,所以,我就多了一個心眼兒。”陳淼解釋道,“他們是沖我來的,跟你沒關系,所以,把你留在診所,是最安全的。”
“可我是覺得這件事很奇怪,他們怎么知道你今天會跟我去賀氏診所的?”梁雪琴一歪頭問道。
陳淼呵呵一笑:“我們家琴老板也學會用情報人員的思維去思考了?”
“我跟你說正事兒呢,你別打岔。”梁雪琴慍怒一聲道。
“好,好,琴老板,您有什么發現?”陳淼換了一副認真的表情。
“后來你給我打電話報平安的時候,賀老的那個徒弟,大家都叫他小伍大夫的時不時的就朝我看過來一眼……”
“他是看你長得漂亮吧,這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陳淼笑道,梁雪琴的魅力,他能不清楚嗎?
“我感覺不是,我打完電話后,他還故意的來問我,是誰打給我的,我只是說,是家里打過來的。”
陳淼點了點頭:“照你這么說,這個伍大夫的行為的確是有些古怪,但這也不能說明什么吧?”
“三哥,如果外面的那些人是早就埋伏在那里,那說明他們是得了確切的消息的,而我跟你每次去賀氏診所都是提前兩到三天預約,而這是我們的私事兒,除了家里的人知道之外,那就只有賀氏診所的人知道了。”梁雪琴分析道。
陳淼臉色嚴肅起來,他不是沒有注意到這個,只是一時間他還沒有時間來理會這個,但現在梁雪琴既然提出來了,他就不能在敷衍了之了。
“家里知道你跟我要去賀氏診所的有那幾個?”
“老蔡和巧兒知道,但他們倆是絕對可信的,不會把消息胡亂說出去,小七也知道,就更不必說了,如果要說有,那就只有紅玉一個人了。”梁雪琴道。
“紅玉,這兩天她可有什么奇怪的行為嗎?”陳淼問道。
“老五說,他知道紅玉來家里目的不單純,所以,囑咐陳飛一直都在監視她,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情況。”
“敢情,你都已經調查過了?”陳淼有些吃驚,梁雪琴居然悄默聲的把他要做的事情給做了。
這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什么時候梁雪琴成長到這個地步了。
“我只是隨便分析了一下。”梁雪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
“既然問題不是出在家里,那就只有賀氏診所了,不過,這就讓我很難辦了……”陳淼有些頭疼。
問題出在家里,反而好辦的多,可出賣消息的人在賀氏診所,人還可能是名醫賀云笙的學生。
當做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把隱患埋下了?
“三哥,這也是我的猜測,咱們沒有證據,你可不能……”梁雪琴急道。
“雖然說76號抓人不問證據,可我知道我現在是什么身份,如果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只怕對方還會有第二次。”陳淼道。
“真的要抓人嗎?”
“那倒不至于,賀老那是租界社會名流,我這個76號的大特務豈敢隨便上門抓人,這事兒,我自會處理的,你就別多想了。”陳淼安慰一聲。
“嗯,要是能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該有多好?”
“會有這么一天的,就算我們看不到,我們的孩子也會看到的。”陳淼伸手過去,輕輕的在梁雪琴的小腹下摩挲了兩下道。
“對了,小七怎么樣,我打算明天和巧兒一起去醫院探望他?”梁雪琴說道。
“你就別去了,小七只是斷了一根肋骨,住院觀察兩天就回來靜養恢復,讓巧兒熬點兒可以讓骨頭快些愈合的湯送過去就行了。”陳淼道,“這也是個好機會。”
“你說讓巧兒和小七他倆單獨相處?”
“這不挺好嗎,小七這回來養傷,讓巧兒照顧他,沒準她倆最后還真的能成。”陳淼笑道,“那樣我倆還真就省心了。”
梁雪琴伸手捋了一下額前的鬢發,與陳淼默契的相視一笑。
“三哥,開飯了。”陳一凡敲門道。
“知道了。”陳淼答應一聲,伸手托起梁雪琴的腰部,將她從床上扶了下來,“小心點兒。”
“我自己來……”
“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