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這就到時間了?”
“嗯,已經一點半了,我約了盧葦兩點鐘準時來接我的。”陳淼輕輕的從被窩里抽身出來,動作很輕柔,但還是把梁雪琴給弄醒了。
“夜里冷,你多穿一件衣服。”梁雪琴叮囑一聲。
“知道了,你放心好了。”陳淼穿好衣服,俯身下來,在梁雪琴額頭上蜻蜓點水的一吻。
“那個,家里的事兒,你就不必操心了。”
“嗯,睡吧。”陳淼點了點頭,踩著拖鞋,關上臥室的門走了出去。
“三哥,盧機要員已經來了。”負責守夜的陳飛看見陳淼從樓上下來,馬上進來稟報一聲。
“嗯,家里的安全交給你了。”陳淼點了點頭,穿上皮靴,取下客廳衣架上的大衣,說道。
陳飛忙道:“您放心。”
“我走了,老五回來,讓他給我打個電話。”陳淼吩咐一聲,“跟太太說一聲,今天我可能回來的稍晚一些。”
“明白。”陳飛忙答應一聲,跟著陳淼一起走了出去。
這是一輛防彈轎車,為了去接林世群,他才從汽車隊給調撥的,當然,他沒有說用途,汽車隊估計以為是他用的吧。
他的車在襲擊中已經燒成廢鐵了,重新再買一輛車也成了必然了。
只是現在他還沒有這個心思。
“三哥,咱們去哪兒?”盧葦不太多話,他知道,知道的越多,越危險,做好自己分類的事情就夠了。
“先去跟唐處長匯合,然后去閘北火車站。”陳淼吩咐一聲,這個時候,也就只有持有特別通行證的人才能在自由在租界和日占區通行了。
“是。”
大街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這個時間點,也沒有人敢出來,盧葦開車很穩,不疾不慢的。
大約花了十多分鐘,車在唐克明家附近的巷子口停了下來。
路邊停了兩輛汽車。
一輛是空的,另外一輛是過來接唐克明的。
來了,來了……
一陣腳步聲從巷子里出來,雖然唐克明也算是76號的實權處長了,可他住的只是一棟小洋樓。
汽車開不進去巷子,只能停靠在巷子口不遠的地方。
當然,他對自己的安全還是相當在意的,安排了暗哨在巷子口的位置,以及警衛保護自己一家的安全。
裹著大衣的唐克明跟著楊宸走了出來,一看到陳淼乘坐的防彈轎車停在路邊,二話不說,就跑了過去,拉了車門,鉆了進去。
“這么晚出去,嫂子沒意見吧?”
“她敢,我這又不是出去鬼混。”唐克明捂住嘴,打了一個哈欠道,“走吧,主任幾點道車站?”
“火車不晚點的話,四點鐘一刻。”
“那不快走,就剩下一個消失了。”唐克明催促一聲。
汽車發動,緩緩的上了路,陳淼這輛車走在中間,楊宸帶來的兩輛車,一前一后,護衛著車,往前而去。
租界局勢的緊張,而‘霖’記發生激烈槍戰之后,工部局方面更是加強了夜間的巡邏和哨卡的警戒。
陳淼一行三輛汽車被攔在哨卡處。
出示了通行證。
但哨卡的英軍還是給工部局打了電話,確認之后才放行,一來一去的,至少耽擱了差不多十分鐘。
通過蘇州河,進入閘北區后,車隊速度加快起來。
“哎,說句話,這一路上,你一句話都不說,不憋的難受嗎?”唐克明手肘給陳淼來了一下。
“不難受,你這嗓子都啞了,還有力氣跟我說話?”
“我跟你說,雖然蔣安虎這小子嘴巴很嚴,可他那三個手下沒他那骨氣,把知道的全都說了。”唐克明道。
“哦,說了什么?”
“這一次行動是軍統滬一區策劃并執行的,調動了他們最精銳的力量,他們這邊接到的任務是突襲‘霖’記,解救王天桓和劉國興,給76號一次沉重的打擊。”唐克明道。
“他們的行動實際上也達到了,督察處傷亡慘重。”陳淼點了點頭。
“三水老弟,你得好好想一想,待會兒在主任面前怎么說?”唐克明有些焦急,忍不住提醒他一聲。
“能怎么說,實話實說唄。”
“實話實說的話,你能討得了好?”
“你讓我撒謊,那有用嗎,主任又不是傻子,他會看不見,聽不到嗎?”陳淼搖了搖頭。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不死讓你撒謊,你把你跟殺手當街搏殺著重說,還有督察處跟軍統分子死戰不退也詳細的跟主任描述一下,還有,咱們怎么截獲王天桓的,這可都是功勞,至于其他的,一筆帶過就是了。”唐克明道。
“唐兄,要不然你跟主任匯報,怎么樣?”
“去,去,主任去南京之前讓你負責的,我去匯報,算什么,跟你爭權?”唐克明擺了擺手道。
“行了,主任心里明鏡似的,需要我們耍這種小心眼兒嗎?”陳淼道,“咱們做過什么,那里錯了,疏忽了,一五一十的匯報就完了,小聰明在主任面前是討不了好的。”
“是嗎?”唐克明狐疑的嘀咕一聲。
“怎么匯報,我自有分寸,到時候,你從旁幫我作證就是了。”陳淼呵呵一笑,這唐克明,搞的他比他這個當事人還緊張。
“嗯。”
林世群秘密回滬,上海這邊除了陳淼之外,沒有通知其他人,南京那邊,也就是跟周福海告了一個假,悄悄的回的。
既然秘密返回,車站迎接自然不能大張旗鼓了,那不是告訴所有人,他回來了嘛。
陳淼一行人到了車站后,聯系了一下車站站長,做了一些安排,當然他不可能告訴站長自己來接的人是誰,直說一個重要人物從南京來,讓站長打開貴賓通道,不要跟普通旅客一同出站,避免人多發生意外。
這種事兒在一些權貴來說,太稀松平常了,何況陳淼的身份足夠讓站長感動敬畏了,他哪敢有絲毫的違拗。
列車緩緩進站,停了下來。
臥鋪車廂門口,林世群在張魯還有前后各兩名護衛的保護下從車上下來,陳淼從盧葦手中接過準備好的大衣,快步走上前去。
“主任,夜寒,小心著涼。”
陳淼這一熟練的披衣的動作,把唐克明看的是目瞪口呆,這小子顯然是有備而來,他有這本事兒,還擔心個啥?
林世群臉色瞬間暖了起來:“三水,你想的真周到。”
“主任,我們走貴賓通道,已經跟車站打好招呼了。”陳淼走在林世群前面半個身份,儼然取代了翹嘴張魯的位置。
“嗯。”坐了一夜的火車,林世群臉上明顯露出一絲疲倦,不過他也看到唐克明了,招呼一聲,“克明也來了?”
“是,主任。”
“走吧,有什么話回去再說,我坐哪輛車?”林世群等人通過貴賓通道,走出門口,來到站外。
“中間那輛。”
“嗯,好。”林世群點了點頭吩咐道,“張魯,我跟三水一輛車,你和其他人坐其他兩輛車。
“主任,那我呢?”
“你要不嫌棄,坐我們前頭吧。”林世群想了一下道
“不嫌棄,不嫌棄……”唐克明忙點頭道。
上車后,林世群就迫不及待的問起“霖”記和陳淼遇襲的經過,畢竟在電報中,許多細節都是沒辦法說清楚的。
陳淼說的很詳細,唐克明也時不時的補充一兩句,林世群很少說話,只是在聽,或者有什么疑惑的,打斷問一下。
當然涉及池內櫻子的,陳淼在車上,當這唐克明的面上也不好說,只能等兩人獨處的時候再匯報了。
車隊通過蘇州河,返回租界。
“主任,您是回葉公館還是愚園路1136弄的別苑?”陳淼問道。
“回葉公館吧,我上車的時候,給你們玉茹姐打了一個電話,原本她也是要來接我的,我給推了,說有你就行了。”林世群想了一下道。
“好。”
“我回去也就小睡一會兒,你十點鐘派車到葉公館接我。”林世群道。
“您這是?”
“我打算先去‘霖’記先看看。”
“明白了,那我準時派車過去接您。”
“嗯,三水呀,這一次你做的很好。”林世群是真有些疲倦了,閉上眼睛,坐在車上不說話,一直等車開到大西路67號葉公館。
“三水老弟,主任這是什么意思,這趟回來不去76號,反而先去你的‘霖’記?”回程車上,唐克明問道。
“我怎么知道,主任也許想實地了解一下‘霖’記的損失吧。”陳淼也不清楚林世群想要干什么,不過,他現在就算把現場清理一下也來不及了,也沒有那個必要。
“你先送我回去吧。”
“嗯。”
麥特赫斯路,跟四海貨棧就隔著一條街,一條巷子進去,黑色斑駁的大門,這是一間老式的石庫門建筑。
小火就住在這里,同時也是陳沐的一間安全屋。
“小火,幫我一下,一會兒,我要給羊倌取子彈,你摁住了他。”背負著羊倌從四海貨棧出來后,他只能就近去了小火住的地方。
這里暫時是安全的。
“頭兒,這些藥品都哪來的,還有手術刀具?”
“回頭再跟你解釋,現在必須馬上給羊倌動手術取子彈,再等下去,他可能命就沒了。”陳沐道。
“好。”
“羊倌,你忍著點兒,我不會用麻醉藥,不敢給你上麻醉,所以,對不住了。”陳沐拿起一把手術刀,在酒精燈上過了一下火,算是消毒了,對已經稍微清醒過來的羊倌說道。
羊倌點了點頭,讓小火給他嘴里塞了一把紗布。
“嗚,嗚……”一刀下去,羊倌就疼的額頭上青筋畢露,汗如雨下。
“忍一忍呀,我已經看到的彈頭了……”
“小火,鉗子。”
“出來了,小火,拿個盆兒過來?”
“羊倌,羊倌……”
“頭兒,他昏過去了,現在咋辦?”
“先給他打點滴,等他醒過來之后,立刻轉移。”陳沐當機立斷道,“對了,咱們的電臺呢?”
“都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呢,您放心好了。”小火道。
“明天讓蝎子去找一下蕭穎,讓她也注意安全,我擔心她的身份可能已經暴露了。”陳沐說道。
“三小姐如果暴露了,那交通站不就……”
“咱們盡人事,聽天命吧。”陳沐嘆了一口氣。